“我真的不敢想象，他们居然那样对凯尔，搞得他现在因为怕连累我们只好总是独处。”哈利相当愤愤不平。
几人一起聚在图书馆复习，凯尔在房间的另一头。现在他几乎成了所有格兰芬多学生质疑的对象——大家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学院的分数变成了垫底，而这据说是这位一年生一手造就的。
虽说男孩本人好像对恶劣的舆情不是很在意……哈利远远瞧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背书，捕捉到关切的目光后还对自己笑了笑。
赫敏在帮罗恩完善笔记，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嗯。实在难以相信……仅仅扣了一百分，就让他一夕之间成了众矢之的。这就是小题大做。”
她不耐烦地拿羽毛笔使劲戳着一段话。
“罗恩，木星的后面是土星。还有，你不可能在天王星上看到火红的梧桐林海，求求你别再信口开河了。”
“是我的错觉吗？听你的语气好像觉得一百分很少。”罗恩大惊小怪地说。“哇噻，乖宝宝赫敏学坏了。”
女孩把手里的本子朝他掷过去，罗恩躲开了，嬉皮笑脸地又递回去给赫敏。
“哦，当然，我没说凯尔错了。但他极可能开创了一个先例，好像还从没有人能一次性扣这么多分。我想弗雷德和乔治都没做到过，他俩挺佩服的，还说，嗯……一定要在毕业前刷新凯尔的记录。”
哈利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一百分也没有让我们落后太多。只要拿到魁地奇冠军，学院杯就依然是囊中之物。”他的眼中燃起了斗志，然后逐渐又失去光彩。
“大家只是不清楚背后的隐情。如果我和赫敏被一起逮住的话，按这水平可以扣掉三百分。已经很好了。”
他皱起眉头。
“人们说一整条走廊的石膏像都被炸碎了，那是宾斯教授从校外借来的。赫敏，你搞清楚为什么凯尔非不许我们跟着去了吗？他对此肯定撒谎了。”
“是啊。‘送完火龙太兴奋了突然想听听响’，这理由真符合他的风格。”小姑娘脸上写满无奈，打了个哈欠。
哈利若有所思地又去看男孩，他正把书盖在脸上，好像睡着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近凯尔似乎很容易疲惫。
“你俩那天居然回来得那么快，我还以为出啥岔子了。”罗恩在魔药课本上随便涂着一些标记。“其实我没和纳威冲突太久。我一边打一边解释，他被诺伯的事情吓傻了，我后面都在花时间恳求他别去举报。”
“还是赫敏厉害，”他钦佩地抬起头。“居然说如果敢告诉老师就不再搭理他……这招真绝了，纳威要是还想上斯内普的课就只能屈服。”
赫敏探头去看他的书。“罗恩，你如果还按这个态度复习，估计你才是下学期没资格选魔药课的那个人。”
罗恩漠不关心地瞄了一眼。
“哦，是吗？好糟糕啊，怎么办呢。”他忧愁地叹口气，把整整一页打上勾，赫敏气得背对着他。
“扣学院分没什么大不了，人们很快就会忘记这茬，都期末了，谁有功夫天天去纠结那些。不过你们究竟是怎么同意先走的？凯尔一向喜欢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然后私下里埋头做。哈利啊……赫敏比较容易心软，但你不能学她那样，她在违反校规方面还是个孩子，经验丰富的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坚持……”
小姑娘扭过身开始拿一卷羊皮纸敲罗恩的脑袋，而哈利沉默了。
“……没错，担着心事是他的习惯。有人压根没打算坦白自己是勒梅，对吧？”他把魔咒课作业摞到一起，开始看黑魔法防御术，结果发现什么也读不进去，干脆把书丢到了一边。
“赫敏说相信他的时候表情相当庄重，我就……一时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跟着走了。”
女孩好像因为他的描述有点不知所措。
“别夸张！我只是觉得……毕竟他从未失误。”她努力搜刮合适的词汇。“哪怕是碰上巨怪的那次，他也应付得挺好。只是那天他真的好忧虑，我从没想过这个人也会有那副表情，我……就有点不忍心。”
她有些难过。
“谁会料到就真出事了呢？早知道我就否决了。凯尔那么谨慎，一定是碰上了大麻烦才要孤注一掷的。如果他有哪怕一个帮手在身边，可能就不必如此。”
“他那时候神情是不大对。”哈利点头表示赞同。“没事儿，赫敏，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没人能预见这种结果。”
罗恩把笔搁在地上。
“好啦好啦，都是过去的事。”他也不复习了，舒服地伸着懒腰。“开心点！我们以后注意就好了。”
“开心？凯尔过几天就要关禁闭了。”哈利闷闷地说。“费尔奇可得意了，连乔治从佐科买咬鼻子茶杯被抓住的时候他都笑眯眯的。”
赫敏睁大眼睛。“什么茶杯？”
“可是还有个倒霉蛋啊。”罗恩一脸坏笑。
“马尔福不是也要跟着禁闭吗？我真是要乐死了，到底是多么愚蠢的脑袋才会想出在格兰芬多塔楼半夜蹲点的主意……他认为我们有晚上去看诺伯的癖好么？好吧，我们的确是半夜去运走它。”他承认道，“但是谁会在深夜大摇大摆地走在城堡里？没想到我们有隐形衣吧。被麦格教授正好逮住算他活该，嘿嘿。”
“但是斯内普不许教授给他扣分。”哈利咬着牙整理面前的书。“有时候我挺希望我们的院长也能不那么大公无私一些。”
他的手停下来，捂住了额头。“咋了？”赫敏关切地问。
“没啥。”哈利吐了口气。
“最近伤疤老是在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没听到回应，于是抬头一看，发现赫敏和罗恩正惊慌地瞧着。
“那个伤疤不是神秘人留下来的么。”罗恩似乎非常紧张。“好好地不该疼啊？你以前有这样过吗？”
“没有。”哈利诚实地说。“今年才出现这种症状的。让我想想，”他沉吟着，“约莫从到对角巷后开始的吧。这两天频率变高了。”
赫敏相当严肃。
“这不太对劲，我觉得你应该去请教下什么人。”她盯着哈利，羽毛笔搁在罗恩的笔记上，留下了一大滩墨迹。
“邓布利多怎么样？他什么都知道，还是神秘人最害怕的对手……对，我认为你可以去问问校长。”
哈利笑了起来。
“没事，赫敏，就是偶尔的痛觉罢了。邓布利多有足够多的事情要忙，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呃，大惊小怪或者怎么的。”他躲避着女孩怀疑的眼神。
“我是认真的。哎呀，行！我答应你……如果情况恶化我就考虑一下。其实可能只是考试压力大之类的，如果它一有动静就代表伏地魔要——”
赫敏身子一缩，罗恩打了个寒战。
“哈利！”他压低声音说。“别提那个名字！”
“噢。对不起，我忘了。”哈利挠挠头。他知道其他人好像对这个名字都不能说的巫师有着独特的畏惧。
“你们不能一直这样。得试着去克服这种感觉，我相信邓布利多就不怕说出或听到这个词。”他停了下，有点不满地评价道。
“是啊，可他是邓布利多呀。”罗恩耸耸肩。
“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要我说，完全不需要路威在那里守着魔法石，有邓布利多在，谁都得掂量掂量。我有时候不禁怀疑斯内普是不是要放弃了？就算他拿到那石头，又怎么从邓布利多眼皮下逃走呢？真是佩服老蝙蝠想发财长寿的胆气，要是换成我，听到邓布利多亲自安排了保护措施，估计早就吓得远远溜走了。”
“所以斯内普才是相当麻烦的敌人。也可能他还有别的什么帮手，因此不那么忌惮校长……”哈利附和着，突然整个人愣住了。
“对啊！”
他有点喘不过气地用力抓住身边赫敏的肩膀。
“哎哟！轻点，哈利。你干嘛？”
“你还记得凯尔劝我们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哈利兴奋地说。
“他问我们什么人会如此大胆，顶着邓布利多的压力探索魔法石。他还说那天晚上的危险人物不是斯内普！我觉得他意思是，斯内普纯粹是个马前卒罢了。真正危险的，想要魔法石的，无所谓和邓布利多打擂台的……”
他激动地屏住呼吸。
“只有伏地魔，是不是？”
“都叫你别讲那个名字了。”罗恩从椅子上滑落，他挣扎地坐起来。
“……但这只是你的推论，或者说是凯尔的理解，对吧？可神秘人的余党要金子做什么呢？等一下……它能做出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可以让人复活吗？”他的脸逐渐苍白起来。
赫敏仔细回想了片刻，好像被吓坏了。
“罗恩说的没错，这只是猜测。”她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哈利感觉周围投来了不满的目光，他赶紧示意女孩小点声。“凯尔也许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去问问他！”
“哦，得了吧，他肯定不会说实话。他连炸掉走廊的真正原因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哈利有点无奈地抱怨道。“那天晚上或许是他分享最多信息的时刻了。”
三人都不再开口，这时候罗恩终于发现自己的资料已经要被赫敏羽毛笔留下的墨水毁掉了。
“不行。就算去告诉邓布利多，让他警惕斯内普在协助伏……神秘人，我们也没有关键性证据。”
哈利看着罗恩手忙脚乱地试图抢救笔记本。
“老蝙蝠有太多理由解释他的可疑行为，比如说只是在检验守卫手段的完备程度……而一旦被斯内普意识到我们在调查并想控制住他，接下来要继续就会非常困难和危险。”
“我只希望路威能尽可能久地拖住这家伙。”赫敏忧心忡忡地说。“罗恩，让我来吧，你那样太慢了。”
哈利一怔。关于三头犬，他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
可他来不及抓住这点思绪：罗恩抽出魔杖想把笔记修复，却不小心将身侧的书架整个点燃，平斯夫人尖叫着冲过来。等到他们狼狈地被赶出图书馆后，哈利已经不小心把这个疑惑忘记了。
“好啦。只是又去会会费尔奇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放心吧。”
又一个晚上凯尔在休息室门口和朋友们道别，准备如约去门厅找管理人履行责罚。要不是今天课上麦格给他递了字条，他都要忘记还有这回事儿了。
其实这个惩戒比他想象的要轻得多，被抓住的那一刻男孩还以为真的会被连续关禁闭。经历了诸多危险，这样的结果实在让凯尔有些提不起兴致去操心。
虽然罗恩和赫敏轮流上来拥抱他，脸上带着悲戚的表情，仿佛有人即将要赴死了似的。
“真的很抱歉，凯尔。”
纳威犹豫着，踱到他面前低声说。
“我后面想通了，你一直不是那种举止毫无逻辑的人，你们也真有急事。你是一个人顾不过来才会被抓住的吧？”他看起来非常后悔。“我不该耽搁大家……”
“想通了？不是怕赫敏不理你吗。”罗恩悄声嘀咕，被女孩和哈利各踹了一脚。
凯尔不由得笑了。
“没关系，纳威，我不在意这些。而且不管怎么说，半夜出去总是不太好的，我们以后会尽量不这样做。”
说话间他瞥了下表。
“我真得走了。别担心，费尔奇和马尔福奈何不了我。回头见！”
凯尔对着他们挥手，一边轻松地下楼，等到确定朋友们听不见他动静的时候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还没从变形的副作用里彻底恢复，那晚精神紧张和全力的爆炸咒就再次让男孩的身体陷入不稳定……他很怀疑这样反复会有什么不可逆的恶劣后果。除了继续坚持喝药，凯尔一直努力而默默地压抑着不适，而这反过来也加剧了他的疲惫感。
不过男孩还是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这种异常。他深吸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脸颊，以一种轻松自在的姿态出现在一楼。
费尔奇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当男孩向他走来时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在他身侧，德拉科·马尔福阴沉着脸，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凯尔和费尔奇之间来回挪动。
“晚上好。”凯尔语调比较轻快。
费尔奇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你迟到了，温特斯先生。”
“和朋友分别花了点时间。”男孩耸耸肩。“他们比较不放心我。”
“嗯？我觉得他们还是关心自己吧……哈利·波特，还有韦斯莱家的小儿子，哪个都不让人省心。依我看，他们和你那天犯的事儿绝对有关联，说不准当时就藏在城堡的哪里。可惜我没法在宿舍点名，不然我就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他唠唠叨叨地说，凯尔保持微笑聆听着。费尔奇对他这样的反应不大高兴。
“装得若无其事？你很快就会吃到苦头的。”那张老脸因为兴奋而微微颤动。
“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你这种通过调皮捣蛋一鸣惊人的一年级学生。当然，马尔福先生因为他监视小坏蛋的正义举动违反了一些规定，不得不和霍格沃茨最大的害虫一起接受惩罚，这点我感到很抱歉。”
他朝马尔福那里点点头，后者眼睛眯了起来。
但管理人接下来的话让马尔福立刻动摇了。
“我会和海格好好说说，让马尔福先生享受一些特殊的关照……当然，温特斯先生，你可没有这种待遇。”
凯尔饶有兴致地观察马尔福的神情变化。如果硬要寻找共同点，他们都是因为半夜不睡觉而倒霉，但显然马尔福心里清楚，海格铁定知道这都是谁偷窥小龙带来的麻烦。
“海格？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变得惊恐。“我们不是要……清洗奖杯，抄写句子之类的吗？我以为关禁闭就是那个意思。”
费尔奇觉得这个问题提得相当令人开心。
“哦，当然不是，马尔福先生。你们将和鲁伯特一起去禁林……”
他带头往城堡外面走去。
“具体的内容我不了解，但显然不是擦擦奖杯那么简单。有些人光干这种清洗活是不会吸取哪怕一丁点儿教训的。”他恶狠狠地横了凯尔一眼。
两个男孩一前一后跟着管理员穿过漆黑的场地，这时候马尔福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禁林？那是违规的！我听说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甚至有人碰见过狼鬼和吸血人。”他语无伦次地说。
“你……你不能这样做！我爸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
费尔奇啧了一下。
“这是学校的规定，不是我的。当心，马尔福先生，不要消耗我对你的好感……虽然有斯内普教授的特别吩咐，但如果你还这么吵闹的话，我可能会不小心忘记掉。”他有些阴险地呵呵笑起来。
马尔福迅速复归安静。
“别慌，禁林里没那么危险。当然，里头的确有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但据我所知没有你听来的那么恐怖。”凯尔小声说。
马尔福目视前方，没有回话，但步履不再那么僵硬了。
夜幕沉沉，前方一阵巨物穿过使得草丛沙沙作响，一个硕大的阴影忽然浮现并朝他们移动。凯尔感觉马尔福差点就要放声尖叫，他飞速地向自己靠近。还好他们很快就看清了来人。
海格一副休闲的打扮，满脸和煦的笑容，他手里牵着牙牙。
“晚上好，费尔奇。现在该我接手了吧？”
费尔奇正在喋喋不休地细数他能想出什么更残酷的手段来折磨学生，很勉强地中断了。他提着灯上下打量海格。
“怎么，鲁伯特？你就打算穿着这一身进禁林吗？”他不怀好意地说。“用你的拳头开路？”
“哦……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混血巨人轻松地摆摆手，费尔奇紧张地后退了几步，可能是担心被一巴掌扇飞。
“情况有点不太一样，我们……不需要去禁林了。邓布利多教授同意我稍微改变一下禁闭的形式，他们跟我来农场就行。”
凯尔很遗憾自己站在后侧，不然费尔奇此刻的面容一定很精彩。感到愉快的不止他一个——马尔福全身很明显因为海格的话而放松了不少。
“改了？不去禁林了？去……你的农场？”他似乎很想用一个恶毒的词语来更好地称呼海格小屋后面的那块田地。
“我不觉得能如此轻率地改变这么重要的决定。尤其是温特斯先生，你知道他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吗？在深夜爬到了最高的天文塔上，还毁掉了教学用具……”
“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对禁闭的调整都知情。”海格开始不耐烦了。“这是院长们和校长共同作出的决定。”
费尔奇梗着脖子，不死心地还想挣扎一下。
“我没有接到通知。”他呼呼喘着气。“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编出来糊弄我的……”
这应该把猎场看守严重地冒犯了，他气恼地往前踏几步，居高临下地打量费尔奇。
“我的话就是依据，我不正在通知你吗，你这老鬼！我说了之后由我负责这俩小娃娃的惩罚，够清楚了吗？你现在，不如赶紧滚回你那窝里去，抱着猫享受后半夜的时光，怎么样？”
两人怒目相视，马尔福紧张地看着他们，又瞧了眼不远的禁林，咽了口唾沫。凯尔则心不在焉地用脚在地上画圈。
“好吧。”对峙片刻后，费尔奇最终宣布放弃，非常气恼地说。“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但要是被我发现你在私自为温特斯开脱……”
他嘟嘟囔囔着转过头来。
“还愣着干什么？跟他走啊！”费尔奇咆哮道。
两个男孩小跑到海格身边，凯尔对笑眯眯的混血巨人报以笑颜。管理员愤恨地跺了跺脚，往城堡回去了。
“为什么不用去禁林了？”当他们接着徒步前往海格小屋的时候，马尔福忍不住问。
凯尔吹着口哨逗牙牙。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
“本来是要的。但是……禁林的马人们和我说明了一下新情况，我就向邓布利多请示了。”海格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神情平淡的凯尔。
马尔福显然不明所以，他还想尽可能委婉地打听一下，可三人这就到达目的地了。
“好了，也没什么。我上周就已经把田地基本打理完毕，今晚你们可真是赚到了……”海格钻进小屋又走出来，给他们一人抛了一把铁铲，扔给马尔福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气，让他被惯性弄得摔倒在地上。
“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在他骂骂咧咧地重新站起来时，海格弯下腰小声说。
“你，小鬼。少给哈利还有凯尔他们找麻烦，也别一直来招惹我，好吗？下次不会这么容易了。”
马尔福惊怒交加地看着他，凯尔隐约听到他念叨着：“我爸爸。”
“哼，我可不怕卢修斯。”海格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尽管让他来找鲁伯特·海格的麻烦吧。那些下流的混账都对你父亲俯首帖耳，我倒一直想扇他俩耳刮子来着。”
“那么，你们给地里再松松土，检查下篱笆有没有缺口就成。牙牙会一直在外面，不用害怕。”他疼爱地拍了拍宠物狗的脑袋，劲儿使大了，差点把猎狗打趴在地。“我……还有点事，得在屋子里。如果有什么情况大声喊我就成了，虽然我觉得这种机会并不大……”
“总之，轻松一点。过两小时我就带你们回去，你们还能睡个好觉。”
凯尔环视了一圈，篱笆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小灯，给田地四周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柔光晕，营造起一片迷幻的氛围。
没想到这么浪漫的时刻居然是和德拉科这小子待在一起……男孩有些遗憾地腹诽。
“如果口渴或者肚子饿的话，就来屋里吃点东西，我泡了茶。”海格亲切地对凯尔说。
“当然，你也有。”他有点不情愿地对马尔福补充。
凯尔觉得马尔福的耳朵自动过滤了这个提议，他应该很怀疑会被趁机毒死。海格最后挥了挥手，他刚进屋去，房间里便开始发出一些古怪的嚎叫，像是某种猛兽的嘶吼。男孩对此有点惊讶，这又是哪弄来的什么新宠物？
凯尔转头便发现马尔福正在看着他，被察觉后慌忙移开了目光，用铲子一下下泄愤似地掘着泥土。
“……那么，”
持续一段时间只有翻土的噪音后，凯尔清了清嗓子。他决定做点其他事情，把注意力从身体的不适体验和极度无趣的劳动上转移走。
马尔福身子一震，铲子不慎脱手滑落。他有点狼狈地又捡起来。
“干什么？”他凶神恶煞地说。
“你最近为什么一直盯我的梢？”凯尔瞧着对方。
“我还以为你分院时和之后的威吓，以及我的回礼都基本算是……半开玩笑呢。毕竟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友谊没几下就被颠覆让我蛮吃惊的。”
有时候，仅仅是很少的时间，凯尔会在心里对度过眼下魔法石危机后的日子搭建一些小小的计划。即将迎来的是最为日新月异的麻瓜科技发展年代，而如何应对必然会深刻地影响每一个巫师生活的方方面面。
目前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详情，一是因为这种“远见”对大多数巫师而言纯属天方夜谭，二是由于有能力帮上忙的人实在不算多。但马尔福反而会是这类人群中的一个小代表……
虽然这家伙又阴险又臭屁，但他们家族占据和象征着某些不能忽视的优势，从这方面而言，德拉科是挺理想的沟通对象。男孩没打算和马尔福培养与哈利等人一样的朋友关系，因为双方的核心观念实在差得太远……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很乐意用彼此筹划中所暗合的部分，来改良一下现在的局面。
反正就是个小屁孩罢了，凯尔老神在在地想。年轻人仇恨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只要摸索到契合点……
马尔福冷笑着。
“很早就相识又说明了什么？你和波特一碰面就可以好得如胶似漆。”他模仿着呕吐的动作。“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话？‘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想结交波特我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但韦斯莱？哈，还有那个泥巴……”
“小心你的嘴巴。”凯尔轻声打断。
马尔福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看男孩和一旁趴着的猎狗，似乎决定还是别在这里惹是生非比较好。
“……还有那个格兰杰。臭味相投，嗯？我只是后悔没能早点看清你是什么货色，以至于浪费了不少心思。我在之前，”
他整张脸有点扭曲。
“是真的想把你当朋友的。但你和波特一样，你们都背叛了我，选择了我所憎恨的人。”
凯尔有点感慨。
“……其实你在对角巷的判断并没有错，我的确基本符合你想象的样子。”他真诚地说。“你看的不算全面，但精准地发觉了我的部分特征。”
“我很有钱，非常有钱……我也很强。最重要的是，我还有野心。这是我最像你的地方，我们的共同语言也会源自于那里。”
男孩把铲子靠在篱笆旁边。
“高高在上，鄙夷其他人——我知道你那种不由自主的观念源自于何处。马尔福家族以及其他神圣二十八家，权力、荣耀、财富伴随你们祖辈的历史。这其实不怪你……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年轻人通常会困于视野上的局限。”
不知不觉间，凯尔向马尔福接近了一点。
“可你知道你们正在面临关键的节点吗？任何家族都会经历衰亡的过程。传奇的巫师世家是如何流传下来的？凭借代代相传的良好品格，和严格的自律，而不是歧视麻瓜出身的人，或者……带着跟班耀武扬威。那都是意外产生的糟粕，”
“那样是无济于事的。”凯尔叹了口气。“虽然一呼百应且心狠手辣的人总是在你们那儿很有市场，但……”
“我就说了，温特斯。我们真的不是一类人。”
马尔福专注地听到一半，忽然笑起来。今晚他脸上第一次重新出现招牌性的嘲讽神态。
“你抨击的这么一大串并不是我家，或者你看不起的‘纯血年轻人’所独有的特点。古往今来一切纯血统家族都是如此，诺特、布莱克、沙克尔、罗齐尔……我们从来讨厌不洁的血统。这才是我们随岁月长河真正接手的东西。”
“可能你要提到韦斯莱了？或者隆巴顿？但他们是为数不多的异类噢……也因此只能在底层苟延残喘，靠青睐丑陋的麻瓜、与普通人打成一片博眼球，又或许……做出更错误的抉择而家庭破碎。因为他们违背了我们永续的规则。”
“我们是干净的巫师家庭，传统和骄傲让我们走下去，是这些携我们跨过了时间。没有什么品德，更不是自我要求……那才是意外的附属品。那是麻瓜的所谓贵族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手段，因为他们和被他们统治的人根本上并没有区别，只能装模作样地人为划分一下，好自我安慰。”
“而巫师不一样。纯血，和那些会点魔法就混进来的垃圾是有差异的。”
马尔福的语气开始有些急促。
“从来没想过这个角度吧？从未有如何高尚的理由……我有财富，我有地位，我为什么要委屈身段去和下等人虚与委蛇？除非是偶尔想寻些开心。你可能是有点钱，温特斯，但你的出身决定了你无法理解这种思路，刚刚那些话简直就是典型麻瓜出身的人的偏见。呵……你别是假的混血吧？”
“至于野心……哈，我们都年轻，能有多高的野心？还‘和我一样’……你的老谋深算别扯上我。这样说话无法提升你想要的说服力，反而有种戏剧感。类似地，你好为人师的心态也让你没有机会理解，究竟是你当成宝贝的那些少数纯血统，还是我们这些纯血统，在试图打破和挑战正常的规律。”
“可能吧。”凯尔也笑了。
“你们如果坚持带住那层面具，继续保持表面的高贵和优雅，仅仅在背地里干那些肮脏的勾当，那永远不会有人去质疑你们的决定，遭殃的始终是那些诚心待人的纯血。即便你们的地位受到冲击，哪怕你们每时每刻伴随窃窃私语的争议，大部分人依然会非常尊敬而神化你们。”
他抬头看着天空。
“只可惜，大家总要不由自主地得意忘形。虽说人性本就如此……”
“你们会忘了这世上有更多的人是麻瓜，以及混血巫师，还有麻瓜出身的巫师。那些你们不屑于好好对待的人物有一大帮子，而濒临绝嗣的纯血就那么一小撮。太久自高而下的俯视让你们忽略了自己的荣耀到底是建立在什么人为主体构成的社会上。觉得无所畏惧了吗？肆无忌惮地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展现出来……这不是假设。你们的确总是这样。”
“甘普变形的一个例外就是巫师没法无中生有，太多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都是麻瓜社会流散而来的，是你们所瞧不上眼的麻瓜和平凡巫师们劳动的物质成果。金字塔尖的人形形色色，但总得有人去干最基础、最初的脏活累活。”
现在的谈话已经超出了凯尔原本打发时间和缓和氛围的意思……但不要紧，那些想法正自然而然地在他的脑海里呈现，实在是不吐不快。
“而正是自以为是给了让你们遭受苦难的野心家可乘之机。”
“从盖勒特·格林德沃建立他的军队开始，无数的纯血统欢欣鼓舞着公开加入他的理念：全方位废除保密法，巫师领导世俗国家。但他还是失败了，很显然的矛盾……他用少数人凌辱多数人，他想用君临的姿态揭露巫师的存在，却不知道几十亿惊恐无措的麻瓜和他们早已非同凡响的科技发明完全可能使整个巫师界经济崩溃，社会覆灭，而这种大概率的结果让比格林德沃党羽多得多的巫师主体感到万分恐怖。”
“鼓励你们随心所欲地对更多数施加淫威，却让纯血统坠入万劫不复，听着！德拉科……这才叫戏剧感。战后多少传奇家族陨落并塞满了纽蒙迦德？多少‘高贵’的孩子顶着父母是罪犯的头衔生活和长大。这难道不讽刺么？为了获得更多，为了把自己龌龊的想法摆上台面，为了懒得演戏去释放欲望，却连演主角的权利都失去了。”
男孩定了定神，平息下心里涌起的激动感。
心跳在作响，滚烫的血液流淌，这些话题居然让他感到兴奋……仿佛是体内充沛的力量在呼唤，让凯尔不自觉地用一种略带轻蔑的语气评价曾经呼风唤雨的人们。我居然有这种倾向么？他有些惊讶。
而马尔福如今震惊地看着男孩，好像在努力消化刚刚的话。
“再说个你爸爸的老熟人。伏地魔……那个所谓更伟大的黑魔王。他把仅存的你这类纯血统又收拢一处，以一个混血的身份。真可笑啊……仅仅是手段更狠辣些的渣滓，被当做拥有更强法力的群体而顶礼膜拜。真的很厉害吗？恶心的近亲婚配，抱着祖宗的陈规陋习不思进取……你认为你们这样还能存续多久？”
“伏地魔和他的前辈一样失败了，就算没有哈利，也会有其他人来阻止他。我不得不说你父亲运气是真不赖……可伏地魔还没被确认死亡呢，他只是消失了。一旦下落不明的黑魔王卷土重来，整个巫师界大不了再次反抗，但可怜的卢修斯该站哪边呢？伏地魔想必也有情绪吧——他忠实的仆人居然连为他吃点牢饭都不愿意，在自己东躲西藏的日子里，活的比大多数巫师都舒坦得多。”
“邓布利多已经挫败了各种黑魔王，黑魔头，随你们怎么称呼……你认为伏地魔这次就有机会了吗？假如你们为之痴狂的领导者回归了，再一次的巫师战争带来的纯血统浩劫，你们有把握躲过么？我一直没有说错……你们就是太久都在放纵自己了，以至于你们将纯血统的矜贵等价于理所当然，把其实是自我保护的良好作风弃之如履。”
从凯尔讲出伏地魔的名字开始，马尔福便浑身发起抖来，哪怕他使出全部力气来摆脱那种惊吓，来强自保持镇定。
可男孩也没太云淡风轻，他正蹙着眉：自己全身在发热，情绪波动随着思绪依然影响着体质。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如今那种不适感好像随着情绪激荡，透过皮肤在往外消散，这比药物和精神压抑让他舒坦多了。
就仿佛自己正在对附近的空气排出体内不安分的东西和力量，这种宣泄的感觉……好奇妙。
“……我们可以合作，如果你真的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的话。当然，我并不想管理或者治理大多数，我的野心不在那，只是希望间接关联起外界的社会和巫师们，而你们这种刺头是必须最先说服的对象……但只有我的手段能拯救濒临绝嗣的纯血统。唯有我才能改变马尔福家未来的命运。”
铂金色的头发有些乱，马尔福灰眼睛快速地眨着。
“……全是空口白话。”他咧嘴一笑。
“你当然不想凌驾于多数人，因为你根本做不到。格林德沃先生和……那个人，所行所为或许的确有不够妥当的地方。但你又有什么妙招呢？你觉得会比他们更有才华？你只是站在这个时间点，在事后肆无忌惮地评古论今罢了。”
他相信自己掐住了男孩的致命弱点。
“你的高傲和自大正在败光我对你最后的一点好感，温特斯……一场很不错，但毫无建设性的演讲。”
凯尔沉默着。马尔福不安地发现那双金瞳孔好像在隐隐闪烁。
是真的在闪光。
“……通过控制麻瓜的少数人。”
“……你说什么？”
“对，完全有更好的机会去支配麻瓜，不需要任何放肆的杀戮和全面战争……通过把握他们的少数。虽然剩下的多数人有反抗，或者说起义的可能性，但只要丰沛的物质和娱乐活动始终发展下去，有所寄托的他们就总归会在其间感到满意。维持住相对平等、让众人沉醉于享乐……走这种生产的捷径正是我们巫师所擅长的：只要有人去种地和畜牧，我们就能把本来捉襟见肘的粮食变多。”
“就麻瓜而言，还是得让多数人去劳动。但可以团结本来就统治他们的那些不劳而获的少数群体，只消这批精英彻底习惯依赖，我们就间接实现了对所有麻瓜的掌握。而一旦那庞然大物般的社会完全由我们牵线，逆向包围剩余的巫师就成为了可能。”
一种豁然的感觉萦绕凯尔的胸腔，他现在早就久违地脱离了近期以来的不适。也可能只是不再留心。
“没错……麻瓜精英和站这一边的巫师可以共存，接着建立共管世界的永恒体系。相比普通巫师，你们这种纯血统反而是赚得麻瓜顶层青睐的最好人选……只需压下那点低俗的歧视观念即可，如果劣根性让你们终究无法杜绝的话。因为他们也倾向和更富裕、看起来更有教养与历史的一方打交道。这是溶于文明人类血脉的对贵族、文化、财富的向往和眷恋，任何变革都不会改变这点，只不过改变盘踞这些资源的人罢了。”
“你们的资本就像盘根错节的老树。用智慧的方式去调动一切，不要野蛮地打打杀杀，就可从麻瓜社会获得无法想象的劳动力和财富却不必在乎保密法，因为了解情况的只有少数麻瓜精英……他们其实也早已知晓一二，不列颠的麻瓜首相对伦敦魔法部和威森加摩想必有很多心得。”
“最后，借由自以为掌握了通往另一世界的钥匙的麻瓜名流……我们最终的统治会悄无声息地实现。”
男孩猛地转过身去，全神贯注的马尔福被吓得大喊起来。
他很快就更加惊恐地捂住了嘴：从禁林的深处传来一声悠远的尖叫，那是极度痛楚的哭喊——无数的鸟被惊飞，在夜空下发出一阵阵不详的聒噪。
砰地一声，海格几乎是把门撞飞一般冲了出来。
“凯尔！你还……我的天，那是怎么回事？”
尖叫断断续续地消逝，禁林上空重新回复了平静。海格看起来很不安。
“……我想我得去通知邓布利多。你们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回城堡去。”
他急匆匆地进屋了，马尔福哆嗦着往后退去，他的灰色眼眸再也不复淡定高傲的神采，似乎很想拔腿逃离这个地方。
因为凯尔正微微偏过头来，现在连马尔福也感觉出来他在往外散发一种什么东西了……那股能量正一圈圈地把周围的草丛烤焦。
男孩俯身用手搓了点土，让它们在手里莫名其妙地烧成了灰。
“在防止麻瓜的上层人物不知好歹地认为他们能反客为主，以及利用麻瓜社会碾压般的经济辐射回过头来处理不懂事的个别巫师这两个关键环节，还需要些许小步骤……我想我也有腹稿了。就在刚刚。”
凯尔眼光追着随风而逝的那些灰烬，他的身体开始降温。
“……好好想想我的话，德拉科。也许我的观点依然令你抵触，这其实也不是我想做的事……但从此以往，凡是你想与我为敌、针对我朋友的时候，请你记住森林里那个倒霉蛋声音有多嘹亮。也请你记住，我可以做得到很多。”
“某些未来，我交由你挑。”
男孩嘴角上扬，眼睛慢慢如常，但在马尔福看来就仿佛恶魔一样。
城堡的高处，两个身影站在走廊里。这里还遗留着一些石膏破散的碎屑。
其中一人穿着睡衣。
“海格应该很快就要来汇报了……小家伙的手段挺让我意外。”有些苍老的声音说。
衣着整齐的另一人不动声色。
“就是些无聊的把戏。我提了很多次，您针对温特斯无法做出足够理性的判断。还有，他最近似乎不太对头……未经系统训练的大脑封闭术可能够他勉强保住自己的小秘密，但没法掩盖本能的苦痛。”
“那个男孩正在变化，邓布利多。”锐利的黑眼睛看着老人。“他的胡作非为正让那具最有潜力也最危险的身体丧失均衡。就算您想装着浑不在意，您肯定也不希望唯一的……教子，天天承受那种折磨吧。以后只会更严重的。”
“……别误会，我没有对他另眼相待抑或心生同情。只是他不能影响我们的计划罢了。”
校长沉默了会儿。
“我都了解。但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没事的，西弗勒斯。别忘记阿拉斯托也在待命。”
老人阖上眼睛。
“并且还有我呢。一直以来，都还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