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王府阿不亥因有私情而拒婚,并大闹乌王府的传言在草原上不胫而走。图门仓趁机竭力劝说额王放弃迎娶奇云峰:“额王,田大夫温婉贤惠,又是旗民心中的活菩萨,正是我额王府当仁不让的福晋之选,我们放着好好的田大夫不娶,非得娶那个无事生非、性格刁蛮的奇云峰,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呼日嘎反驳道:“那个田芳突然来到我们草原,身世底细不清不楚……”
额王打断他们的争吵:“奇云峰是有点刁钻古怪,可毕竟是王府的阿不亥,我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图门仓瞪大了眼睛:“王爷,别忘了,她可是几次大闹额王府的人。这天底下还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她啊,就是没有礼数家教!”
额王摆摆手,示意图门仓停止念叨:“奇云峰天性未泯,也算赤子之心,至于脾气秉性嘛,以后有个规矩约束着就好了。再说了,经过上次联手,成功削弱了宝力格匪帮的实力,巴彦陶亥草原对我们乌拉特草原越来越重要了。两家联姻,是草原的福气。”
图门仓心里焦急,无奈叹气:“福气?只怕王府以后再无宁日了。”
担心奇云峰的毕力格图几次来到乌王府外,却只是远远地看着王府大门发呆。眼看婚期临近,正愁没借口上门的田芳忽然接到福晋派人传来的消息,请她去救救奇云峰。田芳立刻骑马赶到乌王府。远远看见毕力格图在王府外转悠,心里已经明白了。
毕力格图见有人来,忙要打马离开,却听见田芳的声音:“毕力格图……既然人都来了,为什么又要躲那么远……”
毕力格图勒住马解释:“哦,田医生,我只是路过这里。”
田芳策马来到毕力格图跟前:“路过?我看你在王府外看了半天了,莫不要进去见一下阿不亥,喝杯奶茶。”
“田大夫别说笑了,我真的是路过。”毕力格图尴尬地一笑,打马要走。
田芳突然说:“你真的不想再见阿不亥了?她明天可就要嫁为他人妇了。阿不亥喜欢的是你,难道你忍心看着她痛苦,做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毕力格图呆愣半晌:“阿不亥……喜欢我?”
田芳转着眼珠:“她跟我说过非常欣赏你,对了,你不是对她说过要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吗……”
毕力格图有些着急:“我只是要感谢她……”
田芳笑着说:“不是心上人,怎么会那么说呢。不管怎样,现在阿不亥遇到难事了,你愿不愿意帮她?”
毕力格图点点头,道:“我说过要感谢她的。”
“那就好……”田芳看着毕力格图马身上的香囊挂坠,想了想,下马摘下香囊,“好了,到时候,和你的阿不亥一起交给你。”
毕力格图一脸疑惑地想问些什么,田芳却已上马进了王府。他怔怔地看着田芳的背影,好久未动。
来到乌王府大厅,田芳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乌云其其格客气道:“没想到田大夫消息这么灵通,还专程为阿不亥跑一趟。”
福晋心虚地低下了头。
田芳笑意盈盈:“姑奶奶,我相信您是疼爱阿不亥的,只是阿不亥闹得这么大,您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对吧?”
乌云其其格无奈地点点头:“从小我就把峰儿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一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巴彦陶亥草原需要一个与额王联姻的阿不亥。她这次闹得太不成体统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姑奶奶也不能一直把阿不亥关到出嫁那一天,再用绳子捆上塞进花轿,像个木偶一样送到额王的床榻之上吧?”田芳问道。
乌云其其格叹了一口气:“我也正为这事犯愁呢……”
田芳胸有成竹地说:“要我说,这事吧,可大可小。治水须顺水性,水性就下,导之入海,改堵为疏,姑奶奶您说呢?”
乌云其其格脸上愁云不散:“田大夫确实聪慧伶俐,可任何事情都有个万一。我就怕这水没治理好,鱼还跑了。”
田芳自信地说:“姑奶奶,只要您相信我,听我安排,我保证还您一个听话的阿不亥!”
乌云其其格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田芳端着一盘子吃食走进地牢,奇云峰一见惊喜道:“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要不是福晋来找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虐待自己呢。”田芳嗔怪地递上食物,“你啊,只会硬碰硬!”
“你是不知道,我这也是没办法,难道真的要嫁给额王啊?!”奇云峰边吃边说。
田芳有些伤感:“和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是一种苦难,不要说没有幸福可言,就连知觉都不会存在了,就会感觉连灵魂都会被禁锢了一样。”
奇云峰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所以我得抗争到底!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试过了,最后把自己折腾到这里了……”说着说着奇云峰蔫了下去。
“你这样哪能行,如果想自由飞翔,就要学会鹰的思考。”田芳说着看了看门口,确定没人监视,掏出香囊,“阿不亥,毕力格图找过我了,说一心想救你出去……”
奇云峰接过香囊:“就他……”
“小点声,要想逃出牢笼,你就听我的安排……”田芳嘘了一声,然后附在奇云峰耳边低语,奇云峰不停点头。
由田芳说情,奇云峰很快被放出地牢。过了一会儿,乌云其其格亲自到奇云峰房间探查情况,见到姑姑,奇云峰站起身温顺地说:“姑姑,以前是我错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后,我听您的就是了。”
见奇云峰转变如此之快,乌云其其格很是困惑,怀疑地问:“你同意嫁给额王了……”
奇云峰做出懂事的样子,乖巧地说:“姑姑,我知道,这关系到乌拉特和巴彦陶亥草原的安危,我是乌王府的阿不亥,就要完成我的使命。”
乌云其其格点点头,看着田芳:“田大夫果然是个好医生,医得了病,还治得了心。连匹烈马都给制服了。”
奇云峰不好意思地撒娇道:“姑姑,我才不是马呢!”
出了奇云峰房间,乌云其其格马上将消息告诉乌王,乌王感叹:“这个田大夫真不是一般女子。”
乌云其其格思索着:“就因为不是一般女子才更值得怀疑。给我立下军令状说肯定能劝服峰儿,这才多大一会儿,峰儿居然判若两人,真的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乌王劝慰道:“姐姐,你就别多虑了,只要治好了峰儿就行了。”
乌云其其格长叹一声:“但愿是我多虑了,我们巴彦陶亥草原可真的禁不起折腾了。”
婚期在即,乌王府一件件用心地给奇云峰准备嫁妆。乌云其其格更是拿出当年自己的嫁衣给了奇云峰。
奇云峰抚摸着这套漂亮华丽的蒙古族新娘服感叹:“真漂亮,姑姑,你当年肯定是草原上最美的新娘。”
乌云其其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道:“再美的姑娘在我们峰儿面前都会逊色,来,穿给姑姑看看。”奇云峰听话地试穿嫁衣,新奇地左右打量着。
“真美。”乌云其其格不禁赞美道,停顿了一下又试探地问,“你真的愿意了?”
奇云峰假装生气:“姑姑,你已经问过无数次了,如果能让姑姑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乌云其其格摇摇头:“不,峰儿,姑姑不想你为了让我开心才穿上这个嫁衣,姑姑希望你以后幸福,明白吗?”
奇云峰有点伤感,却快速恢复了常态:“我当然开心了。”乌云其其格没有觉察出异样,不禁安慰地笑了。
田芳为奇云峰策划的逃跑计划与婚礼筹备一同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婚礼的前一天晚上,阿丽玛悄悄出去见了负责接应的人,回来后俩人关在房间里讨论逃跑的细节安排。
阿丽玛低声说:“田大夫的人说,王爷发现后派人追赶一定会把重点放在南边和东西方向。所以你出门后往北跑,接应的人在北边等着,你们会合后,再往北跑一阵,绕个大圈子向西。那人一再叮嘱,一定要找准方向,别跑错了。”
奇云峰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不会错,我会辨别方向,面朝北斗星,左西右东,背后是南。”
阿丽玛还要说什么,这时,乌云其其格推门走了进来:“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奇云峰和阿丽玛猛地转过身,阿丽玛连忙行礼:“姑奶奶安好。”奇云峰表情僵硬地叫了声姑姑。
乌云其其格也不追问,笑着叮嘱道:“按照规矩,额王府只需派重要官员前来迎亲即可,但刚刚我们已接到消息,明天额王将亲自前来迎亲,这说明额王对这次联姻高度重视。所以我们也不能怠慢,今晚上早点歇息吧,明天五更起床开始打扮。”
奇云峰腼腆一笑:“知道了。”
正说着,门一开,福晋满脸不舍地走进来。与乌云其其格打了招呼,福晋拉住奇云峰的手嘱咐:“到了那边,你就是福晋了,千万不要把当阿不亥时的犟脾气也带过去。该忍的一定要忍,该让的一定要让……”
奇云峰有点不耐烦,说:“额吉,这些话我都听了多少遍了!”
乌云其其格劝慰道:“福晋,峰儿走了又不是不再回来了。两旗挨得这么近,什么时候想她了,叫人把她接回来住几天就是。”
奇云峰见母亲眼泪汪汪,很是悲伤,想到自己若逃走以后再见母亲就困难了,不禁也伤心起来,柔声说:“额吉,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还要忙。”说着扶起福晋,“我送您。”
福晋泪眼模糊地又看了看女儿:“不用送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奇云峰顺从地点点头。
乌云其其格招手唤来阿丽玛送福晋回去。二人正向外走,奇云峰望着福晋的背影,突然失声叫道:“额吉……”福晋转过身,奇云峰一下子扑上去,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
好一会儿,福晋推开奇云峰,两手搂着她的双肩,柔声道:“乖,早点歇着,明天一早,额吉就过来给你梳头。”奇云峰含泪点点头。福晋转身,让阿丽玛扶着走了出去。
目送福晋出了门,乌云其其格感慨地看着奇云峰:“峰儿,姑姑这辈子没有孩子,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女儿待,一直都是那么疼你爱你。这次姑姑突然翻脸,在你面前变成了凶神恶煞,你恨姑姑,怨姑姑,姑姑都不说什么,姑姑只希望你过去后,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
奇云峰听话地点头:“我知道。”
“好了,早点睡吧。”乌云其其格说着走出屋子。
夜已深,黑色大幕笼罩下的乌王府灯火阑珊。奇云峰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突然,屋顶的瓦背上传来几声清脆的石子滚动的声音。躺在地板上的阿丽玛一下睁开了眼睛,从地毯上轻轻坐起。奇云峰也从床上坐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奇云峰迅速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阿丽玛轻轻拉开房门,探出头四下瞅瞅,回头示意。奇云峰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刚走到院子,岩树立刻窜过来,压低声音说:“阿不亥,请跟我来。”说着领奇云峰和阿丽玛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墙下。
岩树低声说:“阿不亥,您就从这里出去,外面拴着一匹马,您上马后往北走,跑不多远就会看见火光,田大夫就在那里等您。”说完,岩树蹬起弓箭步,双手放在膝盖上让奇云峰蹬着他翻墙。
奇云峰点点头,一手扶墙,一手扶着阿丽玛,抬腿踩到岩树手上,岩树双手抓住奇云峰的双脚用力往上举。奇云峰很快爬上院墙。岩树又从地上拾起一根绳子,一头扔过墙去,一头双手紧紧拉着。奇云峰抓住绳子,迅速滑下墙去。
墙边果然拴着一匹马,奇云峰麻利地解开缰绳,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墙内,岩树收起绳子,和阿丽玛匆匆离开。回到房间,阿丽玛脱掉外面的袍子重新躺回到地毯上。岩树从怀里摸出一块闷香,在蜡烛上点着,房间立刻缭绕起袅袅烟雾。岩树把闷香放在地上,快速出去,拉上房门。很快,整个房间都被闷香的烟雾弥漫了。
夜色茫茫,奇云峰打马狂奔了一阵,不见丝毫光亮,心里焦急。她勒住马,四下张望,又睁大眼睛望向天空寻找北斗星。然而,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半点星光。
奇云峰在马背上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打马继续向前奔去,跑了一阵,依然不见接应的人,她在黑暗里茫然四顾,想了想,拨转马头,向另一方向奔去。
田芳和另外一名日特在黑暗中静静地坐在马背上。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田芳这才示意日特点起火把。
很快,岩树纵马奔来,在田芳跟前勒住马,却不见奇云峰,不禁问道:“小姐,奇云峰呢?”
田芳睁大眼睛:“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岩树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她在前面走的,怎么……”
田芳故作吃惊:“她……迷路了?!”
岩树焦急道:“安倍武义机关长命令我们接到奇云峰后马上送往军部处置,千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要做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才会让额王相信这是乌王府安排好的私奔,才会根本动摇呼、巴两旗的联盟。可是现在……万一……”
田芳神色淡然:“让他们真的走了不好吗?让相爱的人终成眷属,不是更好吗?”
岩树一脸冷酷:“小姐,在我们大日本皇军面前,支那人、蒙古人都是没有生命的蝼蚁。安倍武义机关长说过,对中国人,永远不要信任,更不要有任何的同情!请芳子小姐不要感情用事,我们还是赶快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