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110500000002

第2章

第二章 乍然来临的告白

据他说,他幼年随父亲在边关长到七岁时,因为大爷申屠松千里奔跃至蛮荒野战,边关当时盛行刺杀,大爷担心他的安全,曾请朋友将他接至内陆朗县一带的家中暂住,才认识了朗县一带的绿林中人,也即这些土匪路霸、山中大王,到后来他受任官衔,随军北上的几年中,平常无战事便与这些人四处散游,结交了不少在当时算得上头脸的人物,所以他才说这一代上得了台面的绿林势力基本都知道。

“为什么要结交这些人?”因为就我们两人,没人在跟前耳提面命,就不自觉地放肆了起来,与他相处少了不少顾忌。

正午时分,天气略显燥热,将马拴在林中稍做休息,喝完水,将水袋递给他,他正盘坐在草窝子里用树枝撑一块薄片云石。

“这些人比朝廷可有用多了。”云石成功被撑起,拍拍双手接过水袋,“朝廷政局不稳,乱军四起,光用以镇压乱军的军费就把国库掏空了,拨发到边将手上的饷银,根本就只是个数字。边军也要吃饭,内乱不止则外患来袭,将士们为国拼命,死了也没人记得,如果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你觉得这有道理吗?”很少见他这般的严肃,虽然眼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所以我们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吃饱。别小看这些绿林土匪,横肉丛生,杀人不眨眼,可也有仁义爱民的,有他们的劫富济贫才有边军嘴里那半口粮食,死了也有半寸棺材裹身,就像你说的,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土匪,只不过有个官衔,背后还有申屠家这个靠山而已。”

“我都不知道这些……所以才……那么说你!”

“我这么说不是想让你给我道歉,只是……随便说说。”倚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其实老爷去世时留下了一些钱,我没跟你说,是担心你都拿出去败了。我自小鲜少管什么事,老爷临终前却把这个家托付给我,我一直担心自己做不好,二爷跟明清平时什么也不过问,外面的事我又知道得少,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老爷留下的,不至于让大家饿肚子,所以……我确实都在防着你。”好不容易把话都说了出来,希望我的无知不至于妨碍到他的什么大事。

等了半天,他却没有动静,睡着了……

一只松鼠钻入云石下,触动了云石下支撑的树枝,“哗啦”一声,云石倒地,将松鼠压倒,他倏地坐起身,“哈,就知道你这小东西一定会钻进来!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招手让我把马背上的口袋递给他。

“你要吃这个?”那么一点点大的东西怎么够吃?将袋子递给他。

“当然不是,这点大的东西连你都吃不饱,更别说我们两个人了,让它帮忙找些大家伙。”说话间用布袋子将松鼠套进袋子里,“要不要看一场声东击西的大战?”

所谓声东击西的大战就是在森林深处,将装松鼠的袋子扔到溪水旁,松鼠一跳动,在溪旁饮水的野兔、野鸭等物受惊四散逃窜,人只守在一边等着野物来自投罗网。

我与他分别站在不同的方向,太多野物往我这边跑,他大喊着让我用手上的棍子乱打。看着纷纷从腿前经过的野物,我没敢动手,他匆匆跑过来,野物却也跑得差不多了。

“它们真得给你立个生祠,拜你这个活菩萨,这么好机会都不打。”双手抱着木棍立在身前,看我的眼神略显无奈。

这时忽然有一只野兔奔来,因为我们俩占据着主要通道,那兔子一个躲闪不及,“扑通”一声撞上了一旁的树干,这景象让人傻眼不已。

“总算还有只懂事的,知道要牺牲小它,成就大我,走吧,吃午饭了。”将我手里的棍子一并拿去,扛在肩上。

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微有些愣神……

这片林子占地很大,几乎有半个朗县那么大,位居朗县与七窑县的当中,过了这片林子便是七窑县,再过了七窑就是边城,大商家凤家在七窑县城就有个分会点,以联络内陆与外族的来往生意,而他想要我帮忙的就是联系凤家的马队,用商联会的名义运送一批粮草至边境大营。这确实算是件好事,只不过违背了官府的法令,虽然军粮辎重也经常用商队运送,但是大批量的军用辎重还是必须有官府的认证,私自通过商会运送军粮,依照大梁刑法,与通敌之罪同罚……这是凤家分会的管事亲口提醒我的,显然,人家并不想蹚这趟浑水。

“这批粮草没有任何官府的通行令?”从凤家出来,在一间小酒栈里落脚。

听我说凤家人不愿意做这趟买卖,他也显出几分愁容,“有的话就不会让凤家帮忙了,这批粮草是朗县的兄弟们劫的皇粮,怎么可能有官府认证。”

听到皇粮二字我已经瞠目,晓得那通行令是不可能的了,“那……我想办法再跟他们商量一下,只是……商家重利,不知道结果怎样。”

他思绪良久,“商家重利……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跟凤家人说上话?”

“那倒不难,只是你有官职在身,若让他们知道了,恐怕不是太好。凤家人一向不让下面的分会与官府人做生意,无论大小事,只要牵扯到官府,必然是要报到总会,这里是分会,怕是你跟他们讲什么,也没有用处。”

“我听说凤家不是有条家训说什么民载商,商养民嘛!既然他们不愿意发战乱财,那总归希望战乱平息,百废待兴吧。你安排个时间,我想跟凤家人聊聊。”

“我试试看吧,不过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自从我祖父那辈弃商从政以来,苏家与凤家的关系便越来越疏远,眼下他们能不能买苏家的账还不确定。”

苏家有一方印章,据说是凤家先祖赠的,因为父亲没有提及印章的真正来历,只听祖母说过一点,苏家祖上早富于凤家,曾助过凤家,凤家发迹后赠送了苏家此方印章,只说后代子孙但凡不是欺民叛国的,只要苏家有求,定然相助。后因苏家入仕,这方印章便没有人提起,父亲更是没拿这章当回事,在帛城时因为想请凤家帮忙代管申屠家的资产,从娘家借来印章,一直没还给父亲,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印章以火石雕成图腾柱状,形质似玉,底面刻“凤帛城苏纪”,上面镂空,可系丝线,在京城用完后,我一直系在脖颈上,看来是该让那管事看看这方印章了,给边境大营运粮是大事,虽然军粮来历不轨,但事关前线大局,时不待人。

搬出印章来,那七窑的凤家管事果然不敢怠慢,立即领我们入后堂,那管事的与申屠破虏自到密室详谈去了,我只在后堂等候,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两人才出来。

那管事的说事关重大,他要拿那枚印章连夜回总会,向主人家报告这事,一旦谈妥,立即快马让商会着手运送粮草,并一起归还那枚印章。

“你跟他说了什么,那管事的竟会连夜回总会报告?”夜深人静,偶有家犬叫闹,整个七窑城一片宁静,似乎只剩下我们两个。

“你不是说商人重利吗?就给他一份大利,而且绝对合乎他们凤家的家训,我想正常人都不会拒绝才是。”说罢看我一眼,“不用看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大利。”

我也并不是很想知道,只要能解决他眼前的问题就行了,有些事知道得越多,依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眼光,估计还会为此担惊受怕,不知道反而自在些,“我们可以去追二爷他们了吗?”

牵着马,并没有及时回答我的话,也没再回头看我,两人就在青石小路上走着,猜想他也许在想别的事,没听见我说什么。

“进了边城,可能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你们。”停下脚步,蓦然转身,背着风灯,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家里你放心好了,就算我不行,还有孙管家、二爷他们。”

侧转脸看看天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还记不记得在山上我跟你说了什么?”

愣在原处,我不知道该阻止他问下去,还是当什么都不记得,或者说最好能让我们的关系至于此,即便暧昧,可依然不要让任何话从我们俩的嘴里说出来。

“大少爷……”

“你先不要说话,只要你一说,所有事情又会变成原样,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先听我说完,然后再做决定要不要说话。”

他这么乍然的变化,我很难决定要怎么回答。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花时间在女人身上的,所以说,从一开始你认识的那个申屠破虏根本就不是我,我知道这么对你是错的,二叔也教训过,要跟你走得远一点……”像是有点自弃,甩掉手里的马缰绳,双手叉在腰上又很快放下来,似乎没地方放,“我试过跟他们去逛胭脂巷,那里的女人有很多比你漂亮的,甚至比你博学多才的……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突然笑了,很无奈的,就像我现在心里的一样,“你进申屠家那天我在场,还是我背你进的家门。父亲说得真对,女人的眼泪果然是不吉祥的东西,沾上就再也洗不掉……这儿……”指着颈子,“第一次被女人的眼泪沾上就没洗掉。”

没人跟我说过那天背我的是他,我只能望着他的颈子发愣。

“二叔让我把这件事忍下去,他说这事被人知道后受害最深会是你,我本来打算忍下去,可是谁让老天爷喜欢开玩笑,又把我叫到京城。我想你身边那丫头既然每天防我跟防贼一样,就说明你这边也有问题,那这个问题就不是我一个人的,本来想等着你慢慢弄清楚,可我忘了你是书香门第家的大家闺秀,总是会把问题藏起来,而不是去解决它。就像你说的,我是土匪,自小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唯一这么一次为了女人生出耐性来,连我自己都很奇怪。今天说出来,是不想再跟你捉迷藏,让你猜我整天围着你嘻嘻哈哈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大战可能很快就会开始,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跟你说这些,与其带着不甘愿入黄土,不如现在说出来,也算完成了一桩心愿,但是……如果我没死,我看这个问题也许需要我们俩去解决。”

对于这种似乎并不怎么情意绵绵、甚至有点霸道的告白,我只能是看着他无语,然后……不说话,这件事对我来说简直是太大了,暧昧不清已经是了不得的错误,真让我背着世人与自己亡夫的侄子暗通款曲……这让我记起了幼时常听下人笑话的一个寡妇,说她不守贞洁,与人私会生下了孩子,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直被人笑了几十年,直到她死后这个笑话依然被人津津乐道,更别说我跟他这样的关系了,怕是会闹得整个大梁朝都知道,那要被说上多少年才会平息?

小妹说她不能祝福我,因为她宁愿我活得平平安安,女人的贞洁不只是留给丈夫的,更重要的是用来让世人评判的,这贞洁不只包括身体,连她的情感也一并算上。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永远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这是那晚我唯一的一句话。

当然,他没有接受,我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男人,也许我真的要重新认识。

边城是个不一般的结界,与关内相比,这里的民风剽悍,甚至连女子的身上都带着不屈,置身其中,只觉自己是个异类。

就像他说得,进了边城,再见到他太难了。

将我送到申屠家后,他连家门都没进,匆匆离去,本想见到蓝雀他们我会心安,可蓝雀抱着我大哭时,又觉得哪里空空的。

这里是大爷申屠松留下来的破宅子,前后只有两进,院子废弃太久,到处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可是看院子的老奴说这里很安全,因为有大梁铁军护着,虏人进不来。

“夫人,二爷,大少爷回来了!”一家人正要吃晚饭,小二子抱着一只大包袱,突然进门。

他随后挑帘子进来,正好与他视线相接,这人总不会先移开视线,惊慌地从他的视线中逃脱,手心都有点冒汗。

“老大,吃过饭没?”二爷招呼下人多上一副碗筷。

因为明华不在,明清与我正好之间正好空出一个位子,很顺理成章,他坐了下来。

“刚刚查到明华跟孙管家他们的下落,想来跟你们说一声,省得你们担心,他们现在在七窑县,凤家人说明天就启程送他们来边城。”

“那就好,有凤家人相助,肯定是安全无恙,弟妹啊,这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也请不起凤家帮忙。”

“他们没事就好。”低头吃饭,却食不知味,因为旁边坐着一尊瘟神,三两口扒完饭,放下筷子,想起身先道晚安,裙角却被人踩着……

“小姐,你怎么了?”蓝雀就在身旁,这丫头对他的出现十分敏感。

“饭吃太快了。”尽量保持神色正常,“我先回房了。”手暗中用力,将裙角扯出来,起身。

“我还有事跟你说。”他这句话让屋里人惊愕,纷纷抬头看向我们俩。

本来一路上就我们俩在一起,又都是年轻男女,已经有些授受不亲,他又不叫我婶娘,只以“你我”相称,已经够让人侧目了,又突然这么说,众人自然更加怀疑。

二爷拿着筷子,咳嗽两声,似乎是提醒他些什么。

“大少爷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在这里等。”坐回原位。

屋里静得有点出奇,只有他吃饭的声音。

饭吃罢,用桌布擦一把嘴,“二叔,我带她去见一下凤家人,一会儿送她回来。”

二爷看了我一眼,再看他,而后对一旁的二夫人交待一句:“天色不早了,你陪弟妹去一趟,别太晚了。”

二夫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点头应允。

蓝雀没捞着跟随,上马车前紧紧握了握我的手,交待一定要我早点回来。

“老大啊,你车走慢一点,我嫌颠。”二夫人拉开车帘子冲他交待一句,马车随即缓了下来。

二夫人拾起我的手,轻轻推开我的手心,里面全是汗,她摇头笑笑,“弟妹啊,我记得你应该比明华还小上一年吧?”

我不明所以地点头,心里却有点茫然,车外那人的表达方式太过急促,吓得一家人不知所措。

“嫁进咱们家,确实委屈你了,我跟老爷也商量过你的事,本来想等世道再太平一点,兴许还可以找户好人家,下半辈子也不用你孤苦伶仃地自己过。”声音很大,似乎有意说给外面人听,“你放心,有我跟老爷在,就不会让你受人欺负,老大啊,你听清楚了,你这个小婶子命运多颠簸,已是一身孤苦,以后你不得再以下犯上,无理取闹。”

马车骤然停下,我的背脊一凉。

“婶娘,你跟二叔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她就是了。”

“我是说你!”平时敦厚的二夫人一立起眉目,颇有威仪,“男人只管寻欢作乐,刹那欢愉,可知女子要受多少指责,世人只说女子不守妇道,却不怪男子拈花惹草,岂知阴阳两性,缺一难合掌。你要是个听话的孩子,就听婶婶的劝,往后待你小婶娘恭敬些,不可造次!”

车外没有回音,隔了良久,马车再次往前行驶,“婶娘,若我这次死在塞外,你们再将她嫁给别人,没死的话,我定然回来娶她!”

“你这个逆子!”二夫人掀开帘子对着车驾上的人一阵鼓捶,口中喃喃念着“逆子”。

我是震惊了,这个男人怎么会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只是因为我在他背上哭过?

二夫人捶完一阵抹泪,“怎么会父子俩就这么像!申屠家就不能消停一下嘛!这遭人骂的事怎么就都让你们父子俩给摊上了,你就不能忍下去嘛,你这逆子……”

二夫人伏在他的背上大哭,哭声里轻喊了一个名字……典雪。

申屠典雪,这是个被申屠家隐藏起来的女子,是老爷子收养的养女。这个美丽的女子原本被认为能够入宫伴驾,光耀门楣,却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悄然而逝,申屠家瞒下了这个可以说是丑闻的事件,因为这个女子在入选之前却有了身孕,而这孩子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申屠家的长子,申屠典雪称他为兄长的申屠松。这个孩子的来临让申屠家如临大敌,因为这不光是一件大丑闻,还牵连着无数人的仕途跟性命。这个被皇帝选中的女子离奇地与兄长有了关系,虽不是血亲,然而他们仍是兄妹的辈分,让世人如何承受?所以申屠松才会被老爷子赶出家门,而那个病弱的女子也不得不就此“离开人世”。

外族侵犯,边城战火连年,那女子守着儿子跟丈夫的城池,安心地等着丈夫从塞外回来,然而她没能等到丈夫的回归,等来的却是虏族人的烧杀奸掠。世人总是给女人设定太多的规矩,然而当女人成为战火下的牺牲品时,又有几个人能站出来为她们遮风挡雨,一个在自己孩子面前被凌辱的女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强地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母亲必须有的坚强。

那个可怜的女子没能等到她本该有的幸福,一切都被战火吞噬了,只留给丈夫最后一个笑容,最后一滴眼泪……

这是申屠家的禁忌,也是申屠家男人的耻辱,如果虏人站到了界碑南,申屠家的男人便无颜祭奠起先祖。

国仇家恨只在那块界碑之上,无关乎谁是皇帝,只要看好那块界碑,不让人再欺负界碑南的任何家人……这是申屠松对儿子的唯一要求。

那晚之后,我想了很久,如果他真的回不来,我会听从二爷的话另嫁他人吗?如果他回来了,我又敢不敢接受他的心意?前者是否定的,后者我不置可否,却又带着些庆幸,庆幸他比我执拗。

“小姐,这种天,这狐毛的袍子又穿不上,把它放起来吧。”蓝雀抖着那晚他带回来给我跟二夫人的袍子。

“拿过来吧。”

“小姐……你忘了三小姐说过的话了吗?你一定要想好了,万一真出了事,就再也翻不了身了,所有人都只会骂你,整天都要在别人的口水中过活,那种日子你受得了吗?”

“蓝雀,不要担心,虽然懦弱,可我一直还算清醒,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

“我是担心……大少爷那个人太主动了,根本没人能劝住他,我听婉儿说,先前大少爷在京城时还经常去胭脂巷那些地方,所以那么大年纪了,也没人上门提亲,那林家的大小姐哭着寻死也不愿意嫁过来。万一他只是想图一图欢快,岂不是害了小姐你一辈子嘛?二爷他们若是真的有意替小姐改嫁,不如你就听从了吧。这么一来,虽然名声不好,可总好过与大少爷扯上关系,女人的名节是一辈子的大事,小姐你千万要慎重。”这丫头是真心在为我着想,“小姐,你觉得颖川那位方先生怎么样?”

“怎么说到他?”

“今天到街上想给你抓副补药,没想到竟碰上了颖川那位方先生,这人长相不错,又有本事,我还特地留意了他的衣着举止,看起来都不俗。如果二爷他们真有心为小姐你着想,我看不如让人打听打听那位方先生的家世吧,他身上的气势正与小姐相配,我觉得最合适不过了。”

“他也来了边城?”听明华说过,这方先生与他的关系非常要好,以前还曾在申屠家借住过半年,既然千里迢迢来了边城,多半是为了帮他,可见边境的战局确实艰险异常,“蓝雀,你让小二子明天去大营找一下大少爷,跟他说那块印章先放在他那里,不用还给我。”兴许还可以帮上什么忙。

“小姐……”

“你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可是眼下边境大战,这些事都算小事,等战乱平息了再谈吧。”

六月初,匈族人大面积迁徙至杨潼关外,预示着边境的摩擦增大,有铁军之称的杨潼守军开始备战,同时边城也开始戒严,关闭关隘,禁止商家通行,唯一例外的就帮助杨潼军运粮的凤家商队依然可以通行。

朝廷颁布诏书,皇帝打算将皇城搬至南襄一地,并在东马县北大肆修建关卡,似乎打算放弃半壁江山,只守南襄、中原一地。这不打自弃的做法令百姓痛哭,不少大臣死谏不得志,有热血者,携家来到边城,欲与大梁朝同生死,这当中就有一位姓袁的太医丞来边城投奔申屠家。很巧,这位袁太医的妻子便是与申屠破虏有过婚约的林家大小姐,名唤林承夕,让申屠家人更高兴的是这位袁夫人还带来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等了申屠破虏数年的林家二小姐,林瑶夕。

袁太医名作袁新志,祖上武将,后入文士,又入医界,这袁新志一直想镇武将家门,难得能携家人入边城,行动倒是令人敬佩。

“只是这林家两位小姐的心思就不知道了。”明华回来后知道方示先生正在边城,心情好得很,不再憋在屋里,每天都会来我屋里闲聊,顺便帮忙缝补边军的衣物……边城女子定期会做的,每家按女子的数目都有定量。

“奴婢倒觉得那林二小姐长相贤惠,定然是个温柔敦善的性子。”蓝雀自然要为林家小姐说话,如果申屠破虏娶了林二小姐,那么我与他之间也就没那么多纠缠了。

“大哥要是喜欢这样温柔敦善的女子,还会等到今天不娶?”明华是家中唯一站在他那边的人,只是她还不知道她那位大哥想娶的人到底是谁。

“可人家林小姐等了大少爷那么多年了,总不能白等啊,是不是,婉儿?”蓝雀的倔劲又上来了。

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小姐妹,可为难坏了婉儿,只能笑笑默不作声。

“那也要看为什么,若不是因为落了个坏名声,估计也不会赖到大哥头……”话没说完,远远瞧见二夫人领着几位衣衫华丽的女子往屋里来。

“弟妹啊,袁夫人跟林小姐说是想来帮忙做些针线。”二夫人引来我们刚刚口中的林家两位小姐。认真说来,林大小姐的容貌与端仪显然胜过其妹不少,不过林二小姐眉宇间的英气却非常亮眼。

两人很自然地对我跟明华打量一番,“大姐,我们这身衣裳真该脱下来扔了,你看三夫人跟申屠小姐穿得才是正当,危国之下,何来的贵族仪态,都快是亡国奴了,穿戴起来倒真是讽刺。”

这一句话便让我喜欢上了这位林二小姐。

那林大小姐面子上有点没挂住,暗瞪妹妹一眼,“夫人、小姐别见怪,这丫头平时不这样的。”似乎是担心我们挑剔自己的妹妹,忙做了诸多解释。

二夫人借口厨房的事,将我先拉到屋外去。

“弟妹啊,老爷在前面有客人,都是从南襄那边过来的人,我担心小二子他们不会事,怠慢了,你去看看,让他们细心点。”边说边帮我整理了一下发鬓。

就像是几年前申屠家人上门来提亲的一样,奶娘也是替我这么整理的仪容,看来是真打算让我改嫁了,而且要赶在申屠破虏回来之前。

“那我去看看。”

二夫人也显得有点无奈,我知道大家都很无奈,都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厅里坐了三个人,一个是二爷,一个是林家的女婿袁新志,再有一个短须的中年人,看上去很是儒雅,可见就是给我找的好良人了。

“二哥,饭菜都备好了,请客人入席吧。”躲过所有人的注视,只有在比较之下才会发现,申屠破虏的注视似乎并没那么让人讨厌。

一出门,拐进廊檐下,蓦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青楼里的歌姬。

能怪谁,只能怪自己跟那个还不知生死的人。

“夫人。”孙管家如幽灵般出现在面前,吓了我一跳。

“孙管家,你不是早上到大营去了吗?怎么?是大少爷那边有消息了?”他领了一支轻骑出关已经两个多月了,一直没有回音。

“不是,是方先生让我回来通知一声夫人,凤家人想要跟您见一面。”

“跟我?”自从那块印章放在他那儿,凤家人就再没找过我,再说找我能有什么事?

“嗯,我刚跟二老爷说了,马车就在外面,去一下,马上回来。”

“是有什么大事吗?”

“小人也不知道。”孙管家自从七窑回来,一直精神矍铄,行走如风,我甚至有点怀疑他也会拳脚功夫。

军中有军令,女子不得入军营,所以在营外的一处草亭里见到了方示,数月的军中生涯,他看上去黑瘦了不少。

“夫人。”抱拳让座,“关内新采的荔枝,夫人先解渴。”

莫说荒凉的漠北,就是在京城都未必能吃上这么新鲜的荔枝,如今边城缺粮少食,正常的温饱都有问题,更别说新鲜的果品了,定然都来之不易,取一颗放在手心,“管家说凤家人要见我?”

“嗯,还没来,一会儿就到。”将整盘的荔枝推到我面前。

将手中的荔枝拨开,慢慢放进嘴里,亭子外骄阳四射,蝉声鼎沸……

“夫人没有事要问我?”和着袅袅茶雾,笑得温和,奇怪的人,大热天还喝热茶。

摇头。

“倒是有人问我你的事,夫人不想知道是谁吗?”

难道申屠破虏真的敢将这么与世俗不容的事告诉别人?

“子延向来说一不二,在营里、兄弟们中间没人敢跟他较这个劲,虽然知道夫人身为女儿家有诸多事身不由己,可万事还是思绪过后再决定。如果夫人真是对他没有任何挂念,那自然是不用理会我的话,但如果有,夫人还是趁早决定,不然他那脾气可能只会让事情变大,夫人应该也不愿意看到事态变大才对。入秋之后,可能会有场大战,边城也不大安全,子延走前安排了去处,如果边城不稳,夫人可携家到七窑境内暂避。”将一串铜钥匙递到桌上。

“他现在怎么样?”拿过钥匙,还是问了出来。

“与匈族酣战六次,命还是在的,可能月底会班师回城。”

“哦。”

过了几刻,凤家一位小管事到达,给我带来了苏家的消息……父亲苦劝丞相反对在东马县设关隘不成,已经辞去官职,正在来边城的路上……

这才是最大的麻烦,一旦父亲对上申屠破虏,那真是可能会出人命!

“先生,能帮我一件事吗?”

“夫人说。”

“你能不能劝劝他,先不要提那件事?”

“夫人……我想这事还是你自己跟他说为好,不过我得先告诉你,子延有个坏毛病,越是不让他做的,他偏会反其道行之。”

“……我知道了。”拿着凤家人送来的那封信笺,茫然无助。对于父亲,我似乎生来就有种莫名的惧怕,这事一旦让他知道,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子延也有个死穴,也许可以暂时稳住他。”笑意深浓……这个人有做大事的底蕴,“只要是与他同场杀敌的兄弟,他都会对人礼让三分,甚至为你犯天大的险都可以。”

与方示成为朋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给我出了这个主意,这个人拥有过人的相人本事以及预知能力,我在想,如果我没采纳他的意见,结局会更坏还是更好?

同类推荐
  • 醉烟波

    醉烟波

    她无意中穿越到大唐盛世,与他和他邂逅。他阳光温柔,他深情霸道,他摇身一变成为皇子,他却沦为反贼。三人情感纠葛,上代恩怨种种,终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安禄山,李亨,郭子仪,杨玉环等等,历史人物相继登场,多方恩仇历史再现。
  • 凤凰归来:苏家嫡女倾天下

    凤凰归来:苏家嫡女倾天下

    苏陌,丞相府嫡长女,皇城第一才女和美女,姑姑是当今的太皇太后。苏柔,苏城源苏丞相外出时救回来的女子,被认为义女,皇城第三才女和美女,与苏陌姐妹相称。如果那天,苏陌没有遇见他,他也不会为她倾心。如果那次婚嫁,苏柔不使小计谋调换新娘,她和他也不会相遇。断情亭,苏柔一袭红衣,“姐姐,我恨你已经很久了。”“姐姐,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他爱你,你心里却没有他,我为他心痛。”“姐姐,我会让你后悔的。”然后,苏柔将她关进大牢,让她受尽折磨。月圆那天,苏柔让她看着她最喜欢的男人不顾自己的死活与别人谈笑。接着推她下断情崖,苏陌心中默念:你们,都等着。
  • 君莫笑,妾本凉薄

    君莫笑,妾本凉薄

    她本孤高冷漠之人,为他甘愿变成另一个人。她本了无牵挂,一无所有,连生命也轻不可言,可如今不为自己却活得比谁还坚强。她双眸微闭,倚靠窗栏,夜夜盼望等的是那未归之人。“晃晃悠悠一脚踩空,风风雨雨穿越人生。”她白莜莫名其妙就穿了,穿就穿吧。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婚嫁的天可她却险丧黄泉。这也就算了,他无情,她便无义。可哪知道刚脱离人渣却遇上蛮不讲理的混蛋。风雨飘摇,白莜仰天长啸:“苍天啊,你就消停一点吧……”
  • 强悍女尊之铁血双娇

    强悍女尊之铁血双娇

    女尊世界里,什么是情?什么是义?什么是良心?什么是心痛到无法呼吸?年仅十岁的双胞胎姐妹,姐姐温润如玉,妹妹冷酷如冰,却要背负起整个国家的命运重担。双亲亡故,敌国蠢蠢欲动,江山想要紧紧攥在手里谈何容易?任何艰难险阻和阴谋诡计都撼动不了姐妹情,且看两姐妹的传奇人生,和背后的男人们。
  • 凤乱江山

    凤乱江山

    新君登基,小宫女趁乱偷了大批金子欲逃离深宫,却不料被神秘侍卫抓了现行。为保性命,只好谎称肚子里怀了龙种……问题是,她连昏君的面都没有见过,情非得已,抄把菜刀敲昏某侍卫,偷偷蒙混过关。却不料,一不小心误把某大人物给强了……大人物威逼、昏君要滴血验亲……怎么办?
热门推荐
  • 品莲记事簿

    品莲记事簿

    以死拒赐婚,承恩伯府把自己送上绝路……心思各异的兄弟妯娌,危机四伏的朝堂陷阱……莫名管家的太太侄女,名不正言不顺…….“这内宅从不在我眼中,工具而已。”小女子放下豪言,且看王二小姐如何扭转乾坤。
  • 墨华仙道

    墨华仙道

    令牌者,自当手中之剑所指,除尽万道妖邪!血瞳者,定当君子如风而立,定以千古而序。(本文纯属虚构,如有同名之人,敬请原谅)
  • 七生缘之应辰情1

    七生缘之应辰情1

    七生的情缘,六世皆是无分,可让世人啼笑皆非?他有缘,所以遇见她;她无分,所以忘却他。一切轮回定天机,生劫既存死劫亡?都道两人孽缘轮,谁明你我情已定?抬头,仰望,天空依然那么唯美,幸福依旧存在。你在,我定在,生死已结。第一部只有前三到四世,小可爱们好好追噢!文中“应”是白蓝色(书目中代指蓝槿),“辰”是金蓝色(书目中代指辰夜),不要晕了O(∩_∩)O
  • 剑荡恒古

    剑荡恒古

    一个凡人一样能毁天灭地,不炼丹药也能天地齐寿。我是潇雨,我只是个打猎的只想好好打猎,好好保护村子,平平淡淡过一生。可是……
  • 神秘小妻子:总裁你好弱

    神秘小妻子:总裁你好弱

    这女孩怎回事?第一次见面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求我做她的人质,第二次见面她玩瘫了我公司的网络,第三次见面她居然。。。我的天,姑奶奶好歹我也是英俊多金的总裁大人,就算我强吻了你,你也不必这么玩我啊!我记着我和你没仇吧,为什么你总往我身上惹麻烦???算了,不计较了,谁让我想宠坏你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你的微笑

    你的微笑

    他始终在她的记忆深处,她也始终在他的心深处。雪天里是他的微笑让绝望的她看见希望,看见阳光。命运的折磨使他最珍惜的便是那个雪天里天真的那个她,只有想起她他才知道自己曾经那么阳光。而她即是如今他心中仅有的那丝阳光。你相信两个性格互补的人可以走到一块,并幸福下去吗?我相信。
  • 我太秀了

    我太秀了

    天才是一种习惯,优秀是一种本能。我太优秀了,停下脚步,坐等宇宙万族竭尽全力的挣扎奋进。生命如此神奇,苦苦索求而不得超脱。有过挣扎,方知众生挣扎;有过痛苦,方知众生痛苦。我以生命影响生命,构筑一个互相帮助的大同宇宙!
  • 重生校园boss

    重生校园boss

    本书是本人第一次写,各位敬请期待
  • 网游之龙腾天下

    网游之龙腾天下

    NB的装备,NB的技能,一流的技术,当这些条件都齐聚一个人的身上时,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高手…神光之眼的电光激射龙神降世的超级状态…帮会PK出尽风头,传说中的职业威力震慑天下……【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