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这就是江南乡村的三月么?没有牧童横吹的短笛,没有乳燕斜飞的剪影,江南乡村三月,在细雨中孕育着早春的消息。一切皆是妙手随意泼洒的淡墨,轻轻的一笔,便是江南的风,江南的雨,便是江南的小桥流水、竹篱茅舍……
老人们坐在屋檐下,看风吹着雨丝扯天扯地地飘落,口中总是不停地念叨着:“七九八九,隔河看柳。”可柳未成烟,烟雨却挂满了隔河的柳丝。有心的一两位老汉,戴了蓑笠,到田垅边试试水温,到菜园子瞧瞧围篱笆的蒺藜可冒了绿芽?看墙角边的凤尾蕨汪汪地冒出嫩嫩的齿苔,心中便盘算开了:谷子是该下水了,茴种也在茴窖中露了眼。可总是逮不住个囫囵的太阳呀!心中那个阴,比这湿漉漉的天还沉!
年轻人正高兴啊!趁着这样的天气,赖在家里多玩几天也好!打打牌、吹吹牛,锅还未顶在自个头上烧呢,急什么呀?也有着急的,有那么几个小伙,去年合计要在来年有所作为,在千年不变的土里待弄出点花样来,可天公不作美,如果再不放晴,怕那三分钟的热情也要生霉了呢!
最着急的是孩子,早扎好的风筝,总放不出线去,眼巴巴地望着天空,巴不得一手抓了那灰蒙蒙的天幕,将它撕去半边。即使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只要那些蜻蜓蝴蝶能飞到云端,自己淋一点雨又算什么呢?昨夜枕着钱轴做了个响晴的梦,早晨起床,望了望壁上挂着的快乐,还得蔫不拉叽的顶了雨伞,背了书包上学去。
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太阳擦干了水淋淋的脸,大人孩子们的心便一下子晴朗起来。牛儿在河边美美地吸了几口凉水,一扬头便吼出几声悠长的童谣,农民的牧鞭也适时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清脆的响声:“该下田了喂伙计!”
跑得最快的是那些孩子。手中拉着长长的绒线,眼睛望着高远的蓝天,似乎要让自己的宝贝与天上的白云比个高下。摔了一跤,爬起来,口中哇哇地叫着,就是不肯丢掉那份牵挂。谁家的小狗也跟来了,嘴里叼着一只布鞋。别笑,刚刚摔跤的娃娃,正一只鞋一只袜子的奔跑着呢!
姑娘们也走出了屋子,在桃树或李树上晾晒着她们的小物件。可她们刚攀下枝条,便惊呼起来唉呀,李枝儿打了青白的苞儿了呀!可不是?这桃枝儿也轻启了朱唇儿呢!不是吗?春天到了,该绿的还得绿,该开花的还得开花,一切都在雨中悄无声息地酝酿,一切又都在雨中潜滋暗长。
这长着童话般嫩翅的乡村的三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