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铙钟想想,刚刚自己的脾气是没什么道理的,他总会对一件事倔强。然后让她介意。谭铙钟说:“对不起”
“可以了。”
“只对刚刚的脾气抱歉。”
所以是什么意思?丝丝笑笑,理解他。远看这个人,好像长高了些,皮肤是重新长的,还很嫩。丝丝说:“转两圈我看看。”
谭铙钟听话,转两圈。
越发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了。“把衣服脱下。”
谭铙钟停了一下。丝丝说:“怎么,还在耍脾气?”
“不是。”说完他背对她,脱下自己的衣服。
谭铙钟没话可说。
丝丝拿出一套衣服,白色。看布料和图案是富贵的少妇穿的。“女人的衣服,你会穿吗?”
“没穿过。”他接过衣服,很难得她怎么贴心问一句,平常都是扔衣服过来,他不服也得办。而现在,丝丝这么好说话,他不能更不好说话。彼此尊重。
丝丝替他梳头,拿起工具把他打扮。真的很像。谭铙钟察觉她的动作越来越轻柔,甚至快动不了了。谭铙钟把她抱到床上,自己蹲下去让她舒服得画。“不,你坐在藤椅上”她唤蓬貆藤过来做谭铙钟的坐具。这待遇不是对谭铙钟的,是眼前人的!谭铙钟也有所察觉说:“她是你母亲?不在了吗?”
“有些事情不要问。”丝丝继续画。
谭铙钟心疼看她,她说:“也不要用眼睛问,坐好,开心点。”
谭铙钟不敢多说。
眉毛最后一笔已经勾勒好了,丝丝依偎在谭铙钟身上。对她而言,她依偎的不是谭铙钟,但对谭铙钟而言,依偎他的还是丝丝啊!谭铙钟拿开她床上的工具。抱着她。“她的声音怎样的。”
“很慢,很平和,别人都以为她是最有耐性的母亲,但是她是最勇敢的母亲。今晚你能陪我睡觉吗?”丝丝挪过身子,让出他的位置,眼巴巴望他。“我们一起睡吧。”
谭铙钟只笑笑,把她扶起来,解衣,丝丝不让他服侍。谭铙钟想想,认真说:“母亲能为你这样的女儿打水,让她好好睡觉,也是很高兴的。”他尽让自己声音轻柔,缓慢,像她母亲。谭铙钟打水过来,丝丝马上躺在床上让他擦身子。又说:“明天就把妆卸了吧,夜晚的情续总是莫名其妙,不要带到第二天的是好。”她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谭铙钟帮她盖好被子,在床下为她把鞋底擦干净。坐在床边看她熟睡的样子,心十分轻柔。他只消看她一眼,就忘记所有不快。
从那夜之后,丝丝就很懒,也不去折磨谭铙钟,躺着床上睡觉,她又想回到那沉睡的日子了。
但是这才是对谭铙钟的折磨。她天天睡会不会生病。她可不少次以折磨自身来让他屈服。谭铙钟要丝丝出去吃饭,他是把饭桌移得越来越远了,因为除了出来吃饭,她都不会再动了。丝丝哪里可以称他的意,她就是不动,不饿,不吃,你谭铙钟不把放端过来啊,我就不吃了。谭铙钟一开始想不理她,拗一下她,后来觉得自己是不会拗过她的,还不如不让她挨饿。谭铙钟过去给她穿鞋子。她都不肯配合,需要谭铙钟把握用力尺度,既要不弄疼她,又要有点力量控制住她。日后谭铙钟对所有人都照顾的很好,那完全是拜丝丝所赐。穿好鞋子丝丝也不动。谭铙钟像托小孩一样抱她过去,然后逐渐逐渐放低她:“来,走两步。”丝丝这时候才警惕,赶紧勒住他:“想都不要想。”
“走一走吃饭会更香的,来,你的脚都到地上了,你伸一下脚好不好。”
“不要。”说完谭铙钟就放下她。放她在地毯上她会起来的,毕竟地毯不舒服。然后自己退到她一米之外。看她嘟嘴。再惯着她,她是连张嘴都愿意了。丝丝向谭铙钟伸手,谭铙钟回到她身边,给她一只手当支点起来。丝丝这才起来。拉着谭铙钟慢吞吞走。去吃饭的时候谭铙钟坐在她下面喂云舒,她吃得索然无味,她低头问谭铙钟:“你什么时候喂我。”
“你要自己吃,不要连筷子都懒得动。”
“我在家都是别人喂的”
“撒谎”
“是真的”,丝丝好难过,人懒了老想更懒,她现在不想抬筷子,这个时候那只鸭舌帽过来,她欢呼起来跑去骑鸭舌帽。鸭舌帽肥肥的身体,洁白光滑的羽毛,怀抱它的脖子刚刚好。丝丝坐在鸭背上,鸭子划水,她两只脚透过丝绸打在水上。丝丝把鞋子扔了。眼前画面美得感动。软软糯糯黄色衣服的小女孩光着脚丫,骑在肥肥胖胖的白色鸭子上,打着清凉的河水。谭铙钟坐到椅子上喂云舒,身体默默在运转逆鳞术。他想衬得起她。觉得丝丝玩累了,该吃饭了,他拿两个碟子,一个装饭菜,一个扣上,走到河边喊她回来吃饭。丝丝骑着鸭舌帽从他身边经过:“来抓我啊,抓到我才吃。”谭铙钟拿着饭菜在它后面追。鸭舌帽速度跟谭铙钟比差一大截,谭铙钟很快就跳到鸭背上:“还要玩吗?”
丝丝张开口,这不,还是要人喂,谭铙钟笑着打开碟子勺个汤圆给她。丝丝吃了汤圆要往外跳水谭铙钟急忙把手中饭菜扔去对岸,随她一起跳了。丝丝哈哈大笑往他身上泼水,他却怕河水冰冷,全力把河水煮温。丝丝笑他呆,在后面把他摁下河水中,谭铙钟仗着自己水性好,随她怎么闹,还在给水加温,后来没把持住,在水中喝了几口水,呛过神来,那个伊人已在扔饭菜的另一边坐在。谭铙钟过去给她暖身子。她却甩开谭铙钟。望向河边。那个道歉不说,她永远不会原谅谭铙钟。
谭铙钟再小心碰碰她的衣脚,把她衣服上的水蒸干,干燥的纺织品才能让人舒适。干完这些,他坐在丝丝旁边,他的衣服没心思理会,那句道歉必须得说。虽然很难说,刚发生的时候难说,现在也难说。他想漫不经心,轻悠悠说一句:对不起咯!可这又要怎么说,丝丝也不会接受的。他在丝丝身边,却背向丝丝。和丝丝一样望向远处。他宁愿丝丝再推他进满地银针,沾着白无常也行,因为那至少是他被迫的。他对着远方,声音正好能让她听到:“对不起。”
“你不跪着跟我说,我是不会接受的。”又加条件,向来如此。
真的很难办到,谭铙钟先用兽语让鸭舌帽离开,然后在对纳戒说:“师父”
药老从纳戒走出来,谭铙钟望着师父越走越远的背影,越来越不愿意。
丝丝静静坐在那里,期待的是自己,纠结的是他,反正最后他都会去做,小孩子需要克服自己的面子。他起来了,丝丝正经坐好,哎!怎么还没到我跟前,人呢。走了。不会吧,真没用,哼!
丝丝要是这么没情商不会是妖艳全场的红牌,但是她就是不放过谭铙钟了。理由很多,不失因为谭铙钟是对她没威胁的人。他回来了,哎!怎么又回去坐好了,丝丝忍不住嫖他一眼,看见他拿着树枝,噗嗤一笑。谭铙钟本来就很难为情,被她笑得更不想道歉,但是这个时候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拖了这么久,该有了结的时候了。
他把树枝的一端用布料围了几圈,然后走到她面前,庄严跪下,树枝用棉布包着的一端递给丝丝,他是一个任凭老师惩罚的私塾学生。丝丝非常配合站起来,高高俯视他。
谭铙钟从来就没有这样挨过打,他小时候又不调皮,聪明伶俐,乖巧懂事。长大了就算挨打也不会是这样主动递木棍打手板,哦!还包好棍子让她打得舒服点。但是他那又委屈,又渴望的目光,他想挨完打后,小姐姐可以重新和他和好,不要冷着脸对他了。他涨红脸,硬是逼不出一句话。
丝丝不会见好就收,她就等着小弟弟说,“你不说我就走咯!”
“没有不说。”谭铙钟拉着她的衣角,知道她不会走,又怕她走,却又是那么说不出口。
“我说了你以后要起来,不要在床上待着,打我也行,不要在床上。”
“还有不要不理你,不要对老家伙说难听的话,行,只要你说。”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的。”
“不该对我干嘛?”
“投标,启术。”
“你何止这些,我问你,你打你自己两巴掌的时候是不是在恨着我,那巴掌像对我扇过来一样痛快,你晚上出去学厨是讨好我吗?你是偏要对我好,气我吧,你低眉顺眼时是不是在想着:来啊来啊!你能拿我怎样,你什么时候有悔过?”
丝丝是把自己看透了,“对不起。”
“为什么这样?”
“我不知道。”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放手,我回去。”丝丝把棍子扔了。
谭铙钟说:“你不会走的。”
“你想多了,我想找个人说好听的话,回家就行了”
“我没说不说。”你就是要我说,你哪里会走,“你又何必逼我。”
丝丝等等他,他还是不说,“那好吧,那就不说了。”
谭铙钟赶紧伸出手来,双手朝上。他被自己的积极搞得很羞耻。
“但是我不要打这里。”
“啊?”谭铙钟望着她,很快懂了。他把自己缩起来。吞吞吐吐:“你要是能遵守约定,也不是不可以。”
谭铙钟起来背向她,后来顾忌她会不会有什么难为情,转身看看她那欢悦的神色,默不作声,脱下裤子抱着前面的树。
“你这样站着我不顺手,挪出来一点。”
谭铙钟一五一十地照做,单单是照做,就让他羞耻难当。
打完他都不敢直视丝丝的眼。谭铙钟好想像一开始见面那样,跃进河里,他只低着头看她的手,手打红了。他拿出药水给她敷药。她站着,他蹲在她下面。
“我回去了。”
“哦!”
“我是说我以后不再回来了。”
谭铙钟愣着看她,不再对药老生气,不再不理他是因为她要回去了。
“我不同意。”
“你不能不同意啊!”
对啊!他拿什么去不同意。没家世,没能力。他帮她敷好药,坐下来背对她,不让她看见自己掉眼泪。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人和他不过镜花水月。你以为月亮会如期踏着黑夜而来,凭什么。月亮要和别人结婚,月亮要回去孝敬父母。“你家在哪里。”
“天庭。”
“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这个嘛,原本她是要听完这句对不起再走的,现在听完了,什么时候走好像很随便。“过几天吧。”
“你会和他,结婚吗?”
“肯定啊!”
“和他在一起”,这话不是对答,只是自言自语。想到这个,他更懊悔,为什么他不早点道歉,这样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候就只有欢乐不会无谓地冷战这么久了。
忽然,他决定了,他站起来,对着她,说:“和我结一次婚再走,明天结婚,你家里人不会知道的,知道了祸我来背,和我结婚吧。”他向她鞠躬。
丝丝没想到这个小男孩做出她追求者中最狂妄的设想,也是,他也是个狠人,自己刮自己耳光不会手软。婚姻只属于谭铙钟,牵及不到丝丝,在有生之年,他要在自己生命中给她一个名分,用于一生的追求,目送。“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叫师父一声师父,明天向我父母跪拜,和朝我对拜一下。”
“那现在把老家伙叫过来吧。”
谭铙钟抱起她,去找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