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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棠舟

有些人,擦身而过一百次也不认得。

有些人,一眼便能入心。

龙池外的旁观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龙池内的一人一兽相处的温情和谐。

萧飒的动作很快,但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君莫违。

萧飒赶到族堂前时,君莫违尚未出来。失落一族乃大族,据族谱记载,失落一族没有改名成失落一族时,被人称作神之一族。那时,族中出现过许多的大能者,这些大能的修为逼近神,靠着这些大能者,神之一族的威名响彻整个婆娑大陆。但婆娑大陆到底太小了,大能者们不约而同的想要去追寻更高的道路。只因为,那时的婆娑大陆,神门尚在。

神之一族的大能们相继离去,又因为一些变故,神之一族改名为失落一族,再不负往日的强大,族中的掌权者共同决定,迁离天山脚下,搬到了涒滩附近。

失落一族在涒滩已居近六千年,当初的掌权者们有些陨落了,比如作为世代族长的君家,已经凋零到只剩下两个小辈的地步。有些世家的长辈虽然没有陨落,却一直在闭关,族中的年轻一辈无人见过。

失落一族,自有起,便是君家做族长,君莫违作为君家仅剩的男丁,理应承袭族长之位,很多年前当他的修为得到族老们认可后,君莫违正式接任族长,处理族中事务。

萧飒和楚风醉作为君莫违的好友,同时是失落一族中势力最大的两家,时常需要协助君莫违处理一些事情。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君莫违的族长,只是表面上的族长,真正掌控失落一族的人,是族里的长老,而君莫违不过是他们摆在人前的一个棋子。

族堂外有两个守卫,是族中长老的弟子,修为极高,萧飒自问没有能力与他们抗衡,不过,就算打的过,他也不会去打。惜年的情况萧飒不能告诉守门的人,随意编的理由不够紧急,只能老实的在族堂外面等君莫违出来。

君莫违的每日行程是固定的,按理他早该结束今天的事务,离开族堂。萧飒猜的不错,君岚带惜年回到君家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例行事务,正准备回君家,却不想在堂门前被人拦下,拦他的人是他的师兄,楚风醉的哥哥,楚云帆。

君莫违的父亲很早便离世,所以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被交由师傅抚养,他的师傅是族里的大长老,玉微子。玉微子本有一徒,是楚家的长子,楚云帆,君莫违被送去玉微子处,做了二徒。

楚云帆奉玉微子的命令来堂门前拦君莫违。

“莫违,稍等。”按照族规,族中所有人,包括长老,见族长要尊称族长,行族礼,可楚云帆从来没有遵守过族规。玉微子告诉过他,在他这里,君莫违是师弟,应该遵师弟的礼仪。

“莫违见过师兄。楚师兄找莫违,可是有什么事情?”一族长老的君莫违,客气的和楚云帆行礼,楚云帆理所应当的受了。

“嗯,师傅让你去见他。”

“是,师兄。”

楚云帆在前,君莫违在后,两人往大长老居所去。

失落一族共有五位长老,大长老玉微子,长居族堂,乃失落一族实际掌权人。二长老玉山子,三长老玉柳子,四长老玉川子一直隐居,无人知道他们实际居何处。至于五长老,族人只知道有这么一人,却不知是谁名谁。

族堂是二层结构,一层用来处理族中事务,二层是大长老私居。君莫违自小被养在大长老处,从未见过大长老真容,更别说年龄和修为了。

族堂二层很暗,长长的楼道里,本是一排窗子,大长老不喜光,差人封了整排的窗户,阳光几乎不能穿透窗子。窗户与窗户间的墙壁上,按了几盏微灯,微光是用普通灵石制成,仅能照亮脚下的路。

君莫违每次见大长老,他都隐在厚重的帘幕后。

“师傅,二师弟到了。”楚云帆在大长老的门外,恭敬的说。

“莫违拜见大长老。”大长老是君莫违的师傅,但大长老从不许君莫违喊他师傅。

“云帆,你先出去。”

“是,师傅。”

“免礼吧,你是族长,无需向吾行礼。”

这样的对话在每一次君莫违见大长老时都会被重复,很多年以前,君莫违尚且年轻未经人事时,听从过一次。第二日,他的师兄,楚云帆,说奉师傅之命来教授他修行,那一天他被教授的很惨。

“大长老,不知因何唤莫违?”

“怎么,你很忙?”

“莫违只是怕打搅大长老静修。”

“你多虑了。”

君莫违沉默的躬着身体。

“君岚的修为如何了?”

大长老的话令君莫违的心一紧,他不由算了算,时间是又快到了吗?

大长老丝毫不在意君莫违的沉默,他继续说:“莫违,你应该知道,许多事情若不是吾的干涉,君岚早被人送出君家。但你要知道,失落一族不是吾一人做主,吾能帮你,却不能一直帮你。”

“大长老对君家的大恩,莫违没齿不忘。回去后,我就督促阿岚勤加修行。”

“君岚的性子吾还能不知吗?你的督促不可谓不紧迫,然而呢?”

君莫违无法反驳大长老,是因为大长老说的没错,他每天都在督促君岚修行,可是君岚的修为,精进甚慢。

“吾若记得不差,二十五年前,你将她送去云雾山,才使得她在约定的时间内突破初地境,十年前你从楚家要了灵药,帮助君岚突破地二境,至今又是十年的时间,君岚始终徘徊在人三境的中段,莫违,你要知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如果君家不能履行约定,那么——。”

“大长老放心,君岚必然能如期破镜。”

“放心,吾如何放心?”

“……”

“莫违,你要清楚,君岚对失落一族的重要性,你若真想护住她,就不要违背约定,否则——。”大长老的否则没有说完,但君莫违很清楚,否则的后面,有什么。

“是,大长老。”

“今日,君岚带了生人回来?”

“莫违不知。”君莫违怎能不知?他确实不如长老们大能,但苍梧是他的灵宠,有生人闯进了苍梧的龙池内,他一早知道了。

“呵呵,莫违长大了,都学会说假话了啊。”

“莫违——”君莫违想说不敢,可大长老打断了他的说辞。

“也罢,无妨。这是小事,吾无意干涉,至于那个生人,你是族长,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

“是,莫违知道了。”

“嗯,去吧。”

“莫违告退。”

君莫违退出大长老的房间许久后,有人自大长老身后的屏风处走出,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她看起来年近三十,一缕青丝里藏着几缕白丝,凭叫见到的人心生怜惜。、

正襟危坐的大长老,一见女子便迅速起身。

“你怎么出来了?身体无恙吗?”

“无妨,刚是莫违来了吗?”

“是,想见他?”大长老问女子,“若想见,我将他叫回来。”

女子摇摇头:“罢了,不如不见。”

大长老扶着女子做到刚才他坐下的位置,只听女子说:“阿微,如果阿岚真的没能破镜,你不会真的将她送去——”

“悯儿,你是这样想我的?”

“不,我当然不——”

“悯儿,你记住,只要是会惹你不开心的事情,我一样也不会做的。”

“我知道,阿微。我只是担心阿岚。”

“放心吧,那个丫头天资聪颖,只要她愿意,肯定能在约定的时间内破镜的。”

“我知她天资好,可就像阿微说的,阿岚玩性太重,哪里肯静下心来修行。”

“君岚不能静心修行,这都怪谁啊?”大长老笑着问。

“怪我,怪我。”女子笑着答。

“放心吧,君莫违最爱这个妹妹,有他在,君岚会破镜的。”

“嗯。”

“想见丫头?”

“可以吗?阿微。”

“悯儿想做的事情,没有不可以的,我这就下令,让君岚跑一趟族堂。”

“阿微,你真好。”

暗沉的屋子里,大长老拥着悯儿,好一派情意绵绵。

君莫违不知二楼发生的事情,此时他已下到一层,只见楚云帆在楼梯下首,看情形,是在等他。

“莫违见过师兄,师兄是在等莫违?”

“师傅找你做什么?”

“回师兄,师傅说有生人进了族中,让我去处理一下。”

“嗯。”

楚云帆再无疑问,君莫违行礼后离开,出了族堂门,便见萧飒等着他。

“棠舟——”

“回去再说。”

两人一个闪身,已在君家门口。

萧飒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君莫违的反常令萧飒一瞬间感觉到紧张,他一言未发,跟着他进了家门。君家设有禁制,又有苍梧居龙池,就算有心人想要窥探,也不是容易做到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进了君家,君莫违自然会告诉他。

果然一进门,君莫违就问萧飒:“阿岚带了生人进来?”

“嗯。”

“你们没阻止?”

“棠舟,岚公主的性格你还不清楚?”纵容君岚的锅,萧飒绝不会背。

“怎么,我难不成还错怪你们了?要不是你们给了她令牌,人能带的进来?”君莫违斜眼,这些年,楚风醉和萧飒有多纵容君岚,没人比他清楚。

“这可真是冤枉了我和风醉,棠舟,你可知,岚公主的令牌根本没丢。”

“没丢?”

“嗯,她送给了别人。”

“荒唐!”君莫违一拂衣袖,走入了庭院。

君岚的性子,越发的无状,早几年作为哥哥,君莫违还能压上一压,现在有几回他都压不住。压不住的原因,君莫违自己知道,他总是心疼她缺少亲情,有些事情能宠就宠一宠,能不算就算,谁知养的她越发没了轻重。每日只想着出去玩玩玩,哪里会好好修行。

萧飒见君莫违动了真怒,不敢再多言。

庭院里,惜年已经靠着龙池边坐下,苍梧的龙首枕在一边的山石上,惜年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龙首做按摩。

君岚和楚风醉早就不紧张了,一龙一人明显相处的很好,根本用不上他们紧张,他们试过靠近,但禁制未解。小姑娘气的围着薄雾大喊大叫,龙池里的苍梧当然是看见了,不过他当没看见,君家的丫头最是聒噪,若是放进来了,他会头疼。

君莫违进院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幕,自己的亲妹子行为张狂,对着龙池,口吐不雅之词,而楚风醉坐在石凳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戏,好不惬意。

最令他惊讶的是,他自家那头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暴躁龙,竟然让一个小姑娘摸头!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额头,只觉得头疼的很。

君莫违一进来苍梧就留意到了,不过此时的他实在太舒服,根本不准备理他。他的契约者为什么不是个小姑娘,多会伺候人,手里冰冰凉凉的,摸得他昏昏欲睡。

龙池的禁制拦的住别人,当然拦不住作为契约者的君莫违。

君岚一瞧见哥哥回来了,吓得赶紧收声,站在一边做规矩状。君莫违斜眼瞧了她一眼,没说话。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龙池里的景象,令他一时失语。谁知他的一时失语,倒是让君岚先说了一句:

“哥哥,不许欺负年姐姐!”

君莫违的头更疼了,小姑娘礼仪全失,不思悔改,反倒要求他不许欺负人,这人,对君岚,是有多不同?

“年姐姐?!”君莫违知道有生人进了君家,却是没有人告诉他,进来君家坐到龙池边的小姑娘是君岚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年姐姐!

“嗯,哥哥快点去把年姐姐带出来,讨厌的苍梧,一个人霸占了年姐姐。”

“……”

他们家的人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被个不知名的小姑娘迷得团团转?他是要进去,而且还要好好看看,这个被君岚念了多年的年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枕着石头的苍梧很享受,摸着龙鼻的惜年却一点不觉得享受。龙的皮肤很坚硬,令他觉得很舒服的抚摸其实很重的,惜年甚至用了道力,她很想停下来,只是对龙这种高高在上灵宠的敬畏,使得她一时不敢停下。

有人走了过来,惜年回头,刚好看见君莫违穿过水雾。

上辈子,惜年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了不得的明星,外表被精心修饰,再被后期过滤,明星梦呈现出来的,是一种超然的美好。她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这种竟乎完美的人。可君莫违,居然是她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个,有着超然美好的完美男人。他的头发很长,几乎快到膝盖弯处,发丝浓黑、顺滑,有几缕发丝自额间滑落至脸庞,再归入肩后。眉目如远山,眼眸如灵石,脸颊微微红,唇瓣微薄,红润丰盈。君莫违长的很高,目测身量在八九尺之间。一袭青衫,腰间覆玄色履带。

惜年是个颜控,最受不住美颜的暴击。她来婆娑大陆后见过数位绝色,云雾山山主的深沉之美,萧飒的温情之美,楚风醉的挺拔之美,可君莫违的美,一时竟没有词能形容。

总之一句话,惜年看呆了。

苍梧冷哼了一声,白瞎他刚才夸了惜年,原来和普通女子没差别。他看了一眼君莫违,这小子最烦女子花痴的眼神,只怕是对着惜年的眼神俊颜冷凝了。

谁知,偏偏不是。这回连苍梧也呆住了。

君莫违丝毫不觉得惜年在犯花痴状,他觉得姑娘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眸,极其的可爱。他甚至不自觉的走出了谦谦君子的风范来,只希望不要吓住初见的姑娘。

若随便问一个见过惜年的人,大概都不会有人将她形容成美人。惜年长相普通,一张圆脸,不赏识的人觉得肥嘟嘟,赏识的人,譬如君莫违,觉得分外可爱。配上两颗滚圆的黑眼珠子,更是可爱的不行。小小的脸被龙池的热气蒸的红彤彤,小小的鼻子边上还有一颗黑痣。身高和君岚差不离,不足七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夏衫,更显玲珑。事实证明,兄妹对于审美的品评,丝毫不差。若说曾经有个异类觉得惜年好看,那只能是君岚,如今又多了一个,君莫违。

苍梧作为君莫违的契约灵宠,当然能感知契约者的心中所想,此时,神龙心中只有两个字,眼瞎!

伟大的苍梧大人怕是完全不记得,刚刚自己恨不能换一个契约者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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