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总是比乡村要温暖,因为城市有更多的建筑,居住了更多的人。站在光明城的四方街中央,望着空荡荡的四方,惜年居然觉得有些冷。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城市,还有如此安静的一刻。
骑兵和步兵奉了城尉的命令,已经褪去。府衙里的几十衙役,正在清理血腥的街道。四个衙役,从府衙里拿了两张破旧的草席,将死去的男人和妇人随便一卷,然后抬了回去,剩下的人,提了水桶和刷子,清理残留的血迹。
“今日真是劳烦城尉大人了。”城令和城尉致谢,他是安排了人去城尉府求助,但没想到把城尉本人给请了过来。
“无妨,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城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地上的血迹被清水冲刷渗入石缝里。
“唉。”城令叹气,“这一家子也是倒霉,碰上这么个混世魔王。”
“城令大人,今日凶手尚无定论,哪里来的混世魔王?”
“对对对,是我失言,莫怪莫怪啊。”城令说。
“劳烦城令,将他们二人好生安葬,也算一点弥补。”
“当然,当然,城尉大人放心。”
“那我先告辞了。”
城尉朝鹿蜀招了招手,准备离开。
此时的张礼辰脸色阴沉,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来不知道,光明城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从小就听族里的老人讲,光明城之所以叫光明城,就是因为这是一座光明的城,城中的人,是婆娑大陆里最幸福的百姓。
幸福?他讽刺一笑,真是荒唐。
“礼辰,你没事吧?”惜年有些担心张礼辰。
轩辕琪俊走了,但桑远却没有跟着一起走,他朝张礼辰和惜年走了过来。
“在下桑远,姑娘有礼。”
惜年略略皱了皱眉。北荒,是个蛮荒之地,生于蛮荒之地的人,在中原国人的眼里,都是一些不好看的人,这种不好看,不是指他们长得有多么丑陋,而是说这些人过于粗鲁,毫无气质。而这个叫做桑远的人,就算放在中原国人的眼里,也能算是难得的好看人。对于好看人的搭讪,惜年委实不熟悉。
“公子有事?”
“在下没有恶意,单纯觉得姑娘好看,想认识一下。”
“……”惜年可不是什么年轻姑娘,事实上,她相当讨厌浮夸的纨绔子弟。“我好不好看,自己很清楚,但公子眼神有没有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哈哈哈……”桑远大笑起来,“原来姑娘不止长的好看,性子还有趣。”
“你到底有什么事?”
“在下说了,就是想要认识姑娘。”
“云师姑不想认识你。”张礼辰挡在惜年面前。
桑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惜年看到他的眼神,极为的冷酷。
“礼辰,没事。这位公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然而,哈尔和鲁兹挡住了去路。
“你想怎么样?”张礼辰问。
“张家的公子?”
“是。”
“据在下所知,光明城的主人姓轩辕,而非姓张。”
“那又怎样?”
“那就说明,你没有权力管我做什么,不是吗?”
正当桑远和张礼辰剑拔弩张时,张铭顺走了过来,他问:“怎么回事?”
张礼辰没有说话,倒是桑远客气的回答了张铭顺:“城尉大人好,我就是见这位姑娘长的好看,想要认识一下,也不知这位张家公子害怕什么?光明城治下,我可没有能力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桑远这话,怎么听来怎么讽刺。
果然连张铭顺都忍不住黑了脸:“桑远公子,好看的姑娘很多,不管您多么想要认识,还是请您顾及一下姑娘的想法,毕竟强人所难总是不美。”
“哈哈哈,城尉大人说的是,那行吧,这位美丽的姑娘,希望我们很快可以再相遇。”桑远说着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食必居。
“张礼辰是吧?”
“是。”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凡事讲究量力而为。”张铭顺说完,也不等张礼辰答话,就准备走了。
“张大人,留步。”惜年说。
“有事?”
惜年取出张平江送她的印章:“这是张师叔给我的,让我有需要找您帮忙,我还想怎么去找您,谁知这么凑巧,一来就遇上了您。”
张铭顺收了印章,对惜年说:“跟上。”
惜年以为张铭顺是要带他们回城尉府,谁知东歪西拐的,停在了一家武器铺子前。武器铺的小二冲了出来,对张铭顺行礼,将鹿蜀牵走。看样子,张铭顺是这里的熟客,或者幕后老板?
“进来吧。”
武器铺子很大,整个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武器,掌柜一见张铭顺,便迅速出来招呼:“爷,您怎么来了?”
“有客人。”
“您稍等,我让人把房间打扫一下。”
他们在铺子里等了片刻功夫,惜年顺带扫了两眼武器,大部分她不认识。等房间收拾好,他们进了武器铺的后院。
“这里是我的产业,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了。”张铭顺说。
“张大人,您常出入皇城吗?”惜年问。
张铭顺本是拿起了茶杯,一听惜年的提问,又放了下来。
“什么意思?”
“我想请您先回答,然后我再回答您,可以吗?”
“我是光明城的城尉,同时也是皇城的禁军统领,你说,我经常出入皇城吗?”
惜年怎么也没想到,张铭顺居然是禁军统领。
“现在可以说说你想做什么了吗?”
惜年没有回答,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找错了人。皇城的禁军统领,这个人无疑是皇室的心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帮他们混入皇城,偷走皇室的东西?奇怪的是,皇家居然委任了一个姓张的为禁军统领。
“我们想请张大人帮我们混入皇城。”张礼辰说。
“哼。”张铭顺冷哼一声。
惜年默默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告诉张铭顺的事情,居然被张礼辰说了出来。覆水难收,恐怕麻烦了。
“我是皇室亲任的禁军统领,你们请我帮你们混入皇城,你们是开玩笑吗?”张铭顺冷冷的说,“张礼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
“哦,我怎么忘记了,张家历代最年轻的族老,是你吧?”
都说张家外门的人,对内门的人是绝对的尊敬,惜年怎么都看不出来张铭顺对张礼辰有半分尊敬。
“礼辰不才。”
“呵,张家到底是没落了。”张铭顺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张礼辰因为这一句话,脸涨的通红,他知道自己没有才能,但被人当面指出,尤其是一个外门人,更是羞耻。
“礼辰,走吧。”
“云师姑?”
“张大人想必是不会帮我们了,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自讨没趣的好。”
“哦。”
“你们不仅在自讨没趣,你们就不应该来找我,如今我已经知道你们要混入皇城,你以为我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吗?”张铭顺说。
“张大人,我们还没有混入皇城,所以罪名不成立,至于哪一天被您逮到了,您再动手不迟。”
惜年说完,便拉着张礼辰走出了武器铺。
“云师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张礼辰问。
“也不算,不过张铭顺这个人,还是避一避吧。”说实话,就冲张铭顺这个名字,惜年就觉得这个人大概不可依靠,毕竟他不明不白的参与了当年张晓的事情。
“可如果不靠他,我们要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张家不是有很多人在朝为官吗?你想一想,有没有其他可以找的人?”
“好。”
“我们先解决住宿问题,今天还只是第一天,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是,云师姑。”
住宿的地方,惜年挑了月下客栈,当然,这一次他们住在二楼,一人一间房,张礼辰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知道月下客栈是个什么样的客栈,但惜年坚持来住,张礼辰也就没有拒绝。
惜年其实是想住三楼的,那个她和君莫违住过的房间,不过想想算了。
下午的时候,张礼辰独自去见了几个外门弟子,而惜年就一个人在光明城闲晃。她当然没有心力逛街,之所以闲晃,是为了多看看光明城的人情。
路过四方街中心时,她刻意经过食必居门前,地上的血迹已经消失无痕,食必居里坐满了食客,门前还有许多想进却进不去的人。
人真是一种健忘的生物,明明不久之前,有两个可怜的人死在这里,这才过去了几时,这里又是人山人海。
惜年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天色渐暗,该回去了。
“这位姑娘,请留步。”拦在惜年面前的人,是那个叫做鲁兹的人。
“有事?”
“我家主人,自午时起就一直等在楼上。”鲁兹说。
“哦?”
“主人差使小的们睁大眼睛,一定不能漏看从楼下走过的每一位姑娘,所幸,姑娘来了。”鲁兹又说。
“他爱等,便再等等吧。”惜年说完,便想走,谁知又有人挡在前面,是哈尔。
“主人请姑娘上楼。”
“我若不上呢?”
“主人请姑娘上楼。”哈尔又说了一次,只是这一次,他的话中含着道力,惜年倒不至于害怕这点道力,不过是觉得,上去也好。
“行吧。”
惜年上的自然是四楼。本以为这个叫桑远的是沾了轩辕琪俊的光,才能在四楼用餐,没想到轩辕琪俊不在,他一个人也能上得了四楼。看来,这个叫桑远的人,身份不简单。
“桑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