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寻官居邢国九卿,但范府不大,只里外两间院子,院子和府墙之间是一圈小型花园。外间院子大一些,住了几十个府兵和几个仆役。他们负责范府防卫,轮流站岗和巡逻,以及府内的杂役。里院平日只有他和父母居住,相对冷清。余生五人被安排在里院的客房,人一多,院子热闹了很多。晚饭过后,几人坐在院子里闲坐闲聊。徐书生和范寻越谈越投机,一个曾经是肥国政治改革的亲临者,一个现在是邢国变革的重要骨干。余生、薛佳琪、石突、灵儿和卫队长围坐在周围认真听两人的讨论,只有余生偶尔能插上话,时不时引来薛佳琪和灵儿的侧目。
邢国建国数百年,目前的版图已经十多年没有变化过了,所有的土地和资源早被世家和贵族瓜分殆尽,各方利益已完全固化。官场缺少活力,国家发展面临瓶颈。为此,邢国正在尝试改革,如果没有新的军功,封地和税邑只可保留三代。这就触犯了世家和贵族的利益,引来他们今日的报复。范寻已将遭遇刺杀的事情呈报给太子勾烈和丞相文会,建议对改革派骨干采取重点保护。
徐书生讲述了他当年在肥国实施的改革,涉及到的矛盾比之邢国目前的改革更要尖锐。虽然初期取得了明显成效,但在后来与世家的博弈中两败俱伤,国家也遭灭亡。
余生在听完之后,提了自己的见解。在他看来,国家必须要同时解决发展和安全这两个问题,不可因为其中一个而伤害另一个。国家发展可以从经济和国土两个方面作为突破口,有其一即可。而这两点本质上都需要完成对外扩张,前者是肉眼看不到的软扩张,后者是肉眼可见的硬扩张。说白了就是要不赚钱,要不赚土地。要扩张就必须提升实力,提升实力就必须同时扩充人口和提升生产力。而国家安全,需要把国内政局稳定放在极重要的位置,同时军事实力要与时俱进。
余生说完后,范寻、徐书生都陷入了思考,薛佳琪和灵儿像发现怪物一样看着他,石突和卫队长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正在此时,管家前来禀报,太子勾烈和丞相文会前来探望。范寻赶忙出去迎接,将二人迎进内院议事厅。太子勾烈和丞相文会进入里院时,余生特意观察了两人的样貌。太子勾烈20多岁样子,中等身材,身姿矫健,气度不凡。丞相文会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慈眉善目,温文尔雅。余生迅速放出探测器,跟随三人进了议事厅。太子勾烈坐在上首,范寻和文会分坐两侧。太子勾烈借着灯光细细打量了范寻,看其虽然神色憔悴,但并无大恙,长出口气,说道,“范卿,你可认得行刺你的人,后来是怎么脱离险境的?”
范寻遂将当日遇刺的过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以及如何被余生等人救下的过程,唯独没有讲夷光人工呼吸的那段。中间有丫鬟进屋,给三人各递上一杯热茶。范寻言毕,三人陷入片刻沉默。勾烈抿了口茶水,说道,“我们梳理一下头绪,邢国最不愿意新政成功的,都有哪些人?”
文会掰着手指数道,“定候、孝候、敬候,成候,这几个人嫌疑最大。”然后放下双手,有条不紊的说道,“他们都是世袭候,祖上遗下的德泽,自己什么都不用做,有吃有喝,子子孙孙无穷尽的享受既得利益。按照我们的新政,如无新功,累积三代之后就要自降一级。这几个世袭候都已经超过三代了,族中又无能建新功之人,下一代铁定会降为伯爵,自然最不甘心,因此嫌疑最大。尤其是定候,十几代的世袭候,又善于经商,家底非其他贵胄可比,养了数百食客,其中不乏一流高手,随时有能力发起刺杀行动。其他几个候爷,家底有限,食客少得多了,凑不出十多个武艺高强的刺客。范寻兄弟虽是书生,武艺不弱,寻常打手,十几个一起上也伤不到他。”文会在来的路上盘算过,各个世袭候几代下来都积累了庞大的人口,开销极大,封地每年的食邑收入,大多就是个收支平衡,根本不足以供养大批有本事的高级食客。侯爵都不行,其他的伯爵、子爵就更不可能了。唯独定候是个例外,世代经商,富可敌国,是唯一能吸引和供奉大批一流高手的人。
勾烈频频点头称是。范寻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道,“文会兄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两下子,遇到硬家子,也只有仰仗祖传轻功逃命的份。今天逃的不走运,差点丢了性命。文会兄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文会兄。”
文会没想到范寻会有疑问,略感意外,眉头轻蹙,说道,“哦?兄弟发现疑点了?但讲无妨。”
范寻说道,“文会兄也提到,定侯世代经商,富可敌国。相较之下,封地那点食邑,微不足道。他为何会因为这点食邑利益,铤而走险,冒着抄家的危险来刺杀我?按理说,他应该是所有这些爵爷中最不在乎是否世袭的人。如果说有爵位能提高自身身份,经商中可以得到地方官员的优待,子爵就足够用了。按照邢国惯例,如果能为国捐献全国赋税两成以上,最高可得子爵爵位。以定侯家资,六代之后,只要每代捐个子爵就可以了。所以我认为,定侯是最没动机去刺杀我们的。”
文会哑然,细思之下,范寻所言确实更有道理。勾烈重重的点头道,“范卿所言极是。这么说来,这次刺杀不是因为世袭的原因了?”
范寻嘴角上扬,略显神秘的说道,“恰恰相反,应该就是因为我们要取消世袭才刺杀我的。不过主谋不是定侯,好像世袭侯爷里,文会兄还数漏了一个人。”
勾烈和文会同时讶然,文会说道,“难道你怀疑武侯?他可是坚定的改革派啊,从始至终都支持我们。而且他是第一代世袭侯,他长子也立有赫赫战功,他家丧失世袭侯爵,最快也是四代之后的事情了。他又为何要破坏自己一手扶持起的新政啊。再说,他的家底是这些侯爷里最单薄的,也养不起那么多一流高手做食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