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今天穿了套新衣服,短袖T恤,喇叭牛仔裤,一双擦得发光的假皮鞋,配上一头黑发,四六分的发型,一副干干净净的形象,就是人黑了点,不知道别人看了是什么印象,至少林新本人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长这么大就今天穿得帅点。
镇上的车站很破旧,父亲把林新送到车站时,来得太早,车并没有到点开车,于是免不了要听父亲的唠叨。
“给你的钱,藏好点,知道吗?”
“嗯。”
“坐车的时候,别睡得太死。”
“嗯。”
“第一次出远门,凡事都要小心点,多留个心眼。”
“嗯。”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年头骗子多。”
“嗯。”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嗯。”
“到的时候,要听表哥的话,长大了,要像样点了。”
“嗯。”
“好好工作,不要总是惹事生非了,丢你表哥的脸。”
“嗯。”
“有工资了,就买点好吃的,别省着,量你也不会省。”
“……”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苦口婆心的叮嘱,林新却不耐烦的敷衍了事,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母亲就说了一大堆了。
总算等到发车时间了,林新终于松了口气放好行李上车,父亲嘱咐几句,也离开了车站。
这辆卧铺车有点旧,第一次坐汽车的林新一上车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一股客运班车特有的味道。
车上的人特别多,一个空位都没有,卧铺是双人卧铺,怎么看都像一张床,林新做梦也没想到,他旁边的位置,竟然是个美女,这样算不算是同床共枕了?
林新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和陌生女人靠这么近,而且还是躺着的,莫名其妙的紧张心跳,浑身不自在,林新深吸了口气,闻着旁边女人的香水味,心里不由得骂道:哪个牛日出的设计这样的座位,有病不是?
车开了,离开了车站,走上了柏油路,林新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建筑物,心里即复杂又激动,终于要离家远走他乡了,离开那个生活了十七年的村子,还有那些玩得好的哥们。前方,等待自已的会是什么?真的是花花世界吗?不管了,挣到钱,也买辆摩托车,泡个人美胸大的妞,开着摩托车搭着那个她,在公路上狂飙,这感觉像极了天若有情里的经典片段,就差没砸婚纱店了。
农村的山娃子,人穷,见识少,却也爱虚荣,当然有钱的城里人也不例外,或者说更甚。
林新忍不住瞄了一眼躺在旁边吐气如兰的美女,平生第一次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大有不顾一切拉过来搂在怀里的冲动。
结果那美女似是感觉到有人偷瞄她,侧头看了过来,吓得这个没色心也没色胆的家伙急忙看向车窗,心都快跳出来了。
也不知道车子走了多久,反正已是晚上,旁边的美女好像睡着了,林新第一次出远门,心情既紧张又兴奋,自是睡不着了,躺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灯,总算是亲眼目睹了。
车子足足走了十一个小时才到站,已是凌晨四点。
总算是到站了,林新下车拿好行李,晃了晃脑袋,伸了伸懒腰,点了一根红梅烟,深吸了一口,这十一个小时总算没被烟瘾憋死。
林新享受完又觉得尿急,背好行李左顾右盼愣是找不到撒尿的地方,眼看着迎面走来一美女,只好凭着一口自认为流利的普通话问路:“你好!小姐,请问哪里有地方屙尿?”
“你妈才是小姐,土包子,你左手边不是卫生间?”美女翻了翻白眼走了。
“左手边?”林新向左边仔细瞧了瞧,只发现一面墙上面写了两个字母:WC。
林新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好像记得谁说过WC就是卫生间的意思。不对,我就问个路,这娘们骂我干嘛?操!”
林新上完厕所出了车站,哪怕是凌晨四点,也能看到不少背着行李的路人,可不像村子里这个时候连每天起最早的叔公都还在梦周公。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也都和林新一样,来广东寻梦,不对,是来挣钱的。
林新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不由得打了自已一耳光,骂道:“狗叼,怎么是凤岗车站?”
车站周围的有个别小店铺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自以为聪明又淡定的林新表示一点也不慌,决定去找个店铺打电话给表哥。
店铺老板是个中午人,正在打瞌睡。
林新很礼貌的问道:“老板你好!你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可以!”老板把电话机拿到林新面前道。
于是林新迫不及待的拔打表哥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拔……”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后面还说了一堆鸟语,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英语。
反复打了几次之后,林新失望的放下话筒,背上行李就要离开。
“喂!小兄弟你还没给钱呢!”是店铺老板的声音。
“没打通也要收钱?”
“只要拔通号码就要收钱。”
“好吧!多少?”
“十块!”
“什么?十门子?顿臭!”林新激动得连家乡话都说出来了,当然前面两个字不算。
气归气,钱还是得给,心里不知问候店铺老板家人多少遍,嘴里却还是礼貌的问道:“那请问现在还有车去塘厦吗?”
店铺老板把钱收好打了个哈欠道:“现在没有,天亮有公交车。”
“哦!谢谢!”表哥不接电话,林新只好返回车站门口。
林新并不孤独,车站门口同样有人放下行李坐在走廊旁边等待天亮。
林新丢下行李从口袋抽出一根红梅烟深吸了一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吐出一口浓烟,再也没有了刚到站时的那种兴奋,有的只是无奈的等待,心里突然觉得如果现在还在家里那该有多好,这个时候已经在梦里寻欢了。
好不容易天亮了,早起的人们,汽车的鸣笛声,凤岗车站开始热闹起来。
林新总算坐上了公交车一路来到了塘厦天桥,在附近找了部公用电话拨通了表哥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半睡半醒的声音:“你好!哪位?”
林新总算松了口气,道:“表哥,是我。”
“是林新啊!你坐的什么车?现在才到。”
“呃……”林新在考虑应不应该爆粗口。表哥是林新的妈妈的哥哥的儿子,名叫钟浪。所以林新觉得对他说粗口,好像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现在是在天桥那里吧!”
“是的!”
“那你去旁边超市门口那里等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老板很良心,只收了两块钱。
半个小时后,表哥搭了辆的士过来把林新接到一个早餐店。
早餐店吃早餐的人很多,差不多都是穿同样衣服的,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厂服。
广东肠粉好像很出名,林新也觉得好吃,表哥特意叫老板加了份量。
林新一顿狼吞虎咽。
表哥喝了口茶道:“半路堵车?怎么天亮才到?”
林新把嘴里的肠粉咽进肚子,实在想爆粗口,忍着道:“我先到的凤岗车站。”
表哥好奇道:“你去凤岗车站干嘛?”
“想去那里看看。”林新看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再问就发火。
表哥像是读懂林新的眼神,转话题道:“对面的玩具厂就是我上班的地方。”
林新扭头看了一眼。
表哥继续道:“先吃早餐吧!明天再带你去。”
“嗯!”
“给我带了咸菜没有?”
“带了。”
“有两年没见你了。”
“嗯!”林新吃完放下筷子扯了块纸巾擦嘴。
“还要吗?”
“饱了。”
表哥结了账,似乎和老板认识聊了几句,然后带着林新转了几条小巷来到他的租房。
租房在三楼,二房一厅,听表哥说是和另外一个拉长合租的。
表哥拍了拍林新肩膀道:“应该很困了吧!你先在我床上睡一觉,我去上班忙点事,中午再回去带你去吃饭。”
“哦!”林新一屁股坐到床上,手不知道在床的哪个角落摸到一个四方形的包装袋,拿到表哥面前晃了晃道:“糖果?”
表哥一把抢到手上放进口袋骂道:“你这他妈的什么手?”
后来林新才知道那玩意叫避孕套。
表哥骂了几句上班去了,直到中午才回来叫醒还睡像猪一样的林新出去吃午饭。
吃午饭的地方是家湘菜馆,表哥点了几道菜,其中一道剁椒鱼头特别好吃,差不多都是林新自己吃完的。表哥一直忙着接电话,林新第一次见这样的手机,听表哥说是波导翻盖彩屏手机。
吃完午饭,表哥带着林新去照相馆照一寸照,接着逛街买席被,生活用品带到厂里去登记办进厂手续,然后就是安排宿舍。
“明天你就可以上班了,记得要八点前上到车间,你先在宿舍休息下,我先去忙点事。”表哥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宿舍一共三张上下铺铁架床,有一张上铺是空的,刚好合适。
这个点其他舍友都在上班,林新眼看没人,迅速整理好床铺,爬上床又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