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弗塔家学渊博,为人机警诡诈,且精通各类机关巷道之术,是个协助挖宝的行家里手。很快,在他的带领下,地上就被破开了一个数米深的巷洞。湿润的泥土夹着浓重的气息被翻动出来,堆在一旁,不时有几只蚯蚓从其中蜿蜒而出,扭动着身躯爬行着。
离目标还早,一万年时间太久远了,沧海亦可变成桑田。格雷巴尔早已做好充分准备,他再次拿出星图,仔细的站好方位,回忆着古代星象士根据星图位置选取建造地点的规则,根据挖掘出来的泥土断层的颜色及气息,判断可能的产生年限,再修正造父神坛最可能出现的位置。
这个挖宝队伍显然训练有素,近十个武士在附近巡逻着,还有几个后勤人员在调弄着食物和茶水,以备大家享用。
一只白皮尖喙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从空中划过,又一个俯冲,落到一个矮个青年肩膀上,唧唧咋咋的叫了几声。
那矮个男子马上上前,向格雷巴尔汇报道:“都候鸟在北边发现了三个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格雷巴尔笑笑,说道:“派两个人过去查看一下,若是普通人,让他避开就是,若不是,就马上回来禀报。”
几声招呼之后,两个武士身着轻甲,手提短刀,跟着都候鸟走了。西库有点担心,说道:“假父,在这里行走的难道还有普通人,应该都是有所图的吧?”
“恩,不过不用担心,仅仅三个人,还翻不了天。我们这里武士共有十多个,还有几个我从隆巴商团借调过来的高手,你尽管放心。”
西库微微点头,说道:“我来时,父亲就和我说,野岭地区,挖宝队伍众多,因此黑吃黑的人也特别厉害,我们还是要多提点神,这次是一笔大买卖,万一出了点差错就麻烦了。”
格雷巴尔仿佛对西库很是看重,也不以为忤,笑道:“你父亲也是把你当成个宝了,好不容易让你出趟门,连我这个假父都不放心,还要派个巴图鲁勇士保护你!”他笑着指着不远处一个壮汉道:“有颜克蒙巴图鲁在,就算是来一百个人的小队黑吃黑,也不能伤你一根汗毛啊!”
西库笑了,点头称是。不远处那个壮汉表情严肃,仿佛是感觉到这边正在谈论他,板着脸转过头看了一眼,又双手环胸,腰板笔直,如一根旗枪一般,矗立在那里。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只见刚才被派出去的两个武士满身狼狈,踉跄着倒退而出,还在做着阻挡的动作。树林里走出了三个人,两个中年,一个少年。正是老樵、老猎和玉壶。
老樵和老猎本是个好吃之人,这段时间在山林里行走,早就将调料给用光了。整日价吃那些没味的烤肉,可谓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今日一开始查看到地上的痕迹,老樵就已经在琢磨着看能不能捞到一顿大餐,顺便再讨些调料,好继续上路。恰好和两个探路的撞上,对方刚刚冒出几句话口,想探听一下三人的虚实,就被老樵直接打断,说要混顿酒饭。两个武士瞠目结舌,从来没有想过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武士大喝一声,就要出言恐吓,老樵早已不耐烦,直接一手一个,推得他们差点摔倒在地。
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力让武士心惊不已,不敢用强,只得不断阻拦,却又被老樵和老猎二人连续推攘,最后就落到了刚才那样的田地。
淘宝队早已被这打闹声惊动,纷纷停下手中的家伙。周围的武士也分出几个围了上去查看情况,其他武士仍然各司其职,谨防有人借机偷袭,训练有素。
老樵见到了营地,心中一喜,大喊道:“管事的是哪位?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在山里好一段时间,嘴巴都淡出鸟了,还请赏一口酒饭啊!”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几个武士听闻大惊,刀剑出鞘,纷纷站定位置,或准备攻击,或准备防守。
格雷巴尔放下星图,看了西库一眼,苦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
他从小坡上踱了下来,离老樵还有数十米的时候站定,说道:“朋友,出门在外,大家都是风餐露宿,生活困苦,哪还有余力分你一份,还请回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算伤了和气。”
老樵一听,有点发懵,和老猎对视了一眼,心想这恐怕是不相信我们,还是得解释一下。
他又笑道:“这位看来就是管事的吧?你放心,我们不是什么歹人,我们也只三人,就算蹭你一顿酒饭也不值许多,大家出门在外,谁都有个轻重缓急,这次你赏我们口酒饭,他日我们未必就不能报答。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就请给点调料酒水,我们带上就走。”
这时,颜克蒙巴图鲁走到格雷巴尔跟前,低声说道:“尽量不要得罪,这两个人是个高手。”
格雷巴尔心中一惊,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老樵,突然笑道:“朋友,看来你真是个过路的客人,刚才你说的话恰似那些做无本买卖人的切口,让我们有点误会了。”
老猎一听,哈哈大笑,让老樵很是尴尬,他连连摆手:“不要想那么复杂,就是混口饭吃,这几日没有碰到盐味,走路都快没力气了。”
周围的武士这才稍微放松下来,纷纷微笑,不过他们刀剑都未归鞘,显然还是心存警惕。
西库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后勤人员收拾好一袋盐,几皮袋酒,小心的拿好,向老樵几人走过来。
看着那人紧张的样子,老樵哈哈大笑:“放心,只要你几袋调料而已,又不会吃了你。你们继续挖,祝你们有个好收成!”
武士们脸色大变,纷纷绷紧身子,随时准备出击。
格雷巴尔面色也很难看,颜克蒙再次提醒道:“让他们离开,不要冲动,我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格雷巴尔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就承您吉言了,恕不远送!”
老樵接过调料和酒,掂量了一下,满足的说道:“够吃一段时间了,还是多谢了!”
老猎和玉壶也都面有喜色,任谁在吃了十多天的白肉后,都想要来点盐味了。老猎连忙抢过一个装酒的皮带,扭开盖子,鼻子凑上去深深的将酒气吸了个饱。
玉壶接过调料,放到随身带的小包裹里,轻声说道:“我们该走了!”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把酒系到腰带上,打了个稽首就要离开。
忽然,营地里的一个帐篷发出“哗”的一声,散架了。白色的篷布落下来铺到地上,里面仿佛有个人在滚动,将篷布里撑起一块不停挪动的突起。
早有武士上前,就要捂住篷布,准备将里面的那个东西包住。只见那个东西忽的加快速度,竟然从篷布的一个豁角处逃了出来,赫然就是先前格雷巴尔帐篷里被捆的那个长毛人。
哈弗塔和几个属下都扔掉挖掘工具,疾步上前,就要将其再次擒拿。那个长毛人身体仍然是处于被捆的状态,只是口中塞着的布团已经不在。他看着远处的玉壶等人,发出了一阵凄厉而又急促的女声:“救我,救我,我被绑架了!”这是一种和大陆通用语稍有不同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不太与大陆人经常往来的异族人。
玉壶听到喊声,立时盯住了那个长毛人,这个人身材娇小,四肢都被捆住,长发飘散,有如枯草败絮一般,连站立起来都困难至极,只是连声呼救。
老猎面色有点难看,老樵也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是好。
不消一会,哈弗塔等人就已经重新按住长毛女,又从其领口衣服上扯了一块布条,揉成一团后塞进她的嘴巴。女人的胸口露了出来,满是淡黄色的绒毛,还隐约看到一丝高耸胸部积压而出的沟壑。
长毛女依然在挣扎着,唯一可以活动的头部疯狂扭动着,喉咙中憋出不知什么音节,仿佛是在诅咒着,痛骂着,抑或是求救着。她的长发被甩到后面,露出了大半个脸,脸型极其好看,只是脸上布满了微细的绒毛,有点不符合大陆通行的审美观。
长毛女的脸上有着几道长长的血条,嘴角还溢出着鲜血,额头上是一片土灰,显然是刚才的挣扎中,将地上的泥土都沾到了上面。
玉壶看着,心中凄苦,难受不已。他看着长毛女那无助的挣扎,那惊恐的眼神,还有那含糊不清的喊声,就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被人掳走时的绝望,当帝不降斩去母亲臂膀,刀刺父亲大腿时,自己多么希望能够出现奇迹,有人从天而降,拯救自己。
玉壶抓住老樵和老猎的衣袖,低声说道:“能不能救救她?”
老樵看了看情况,盯着颜克蒙看了好几眼,有点无奈,说道:“你没看那么多人盯着我们呢,他们有一个高手,人数又多,我们既要照顾你,又要救人,恐怕是没有办法了。”
玉壶咬咬牙,不做声了。
格雷巴尔见哈弗塔已经将长毛女带进另外一个帐篷,而老樵等人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就放下心来,笑道:“下面的一个奴隶不服管教,小惩一下,让几位见笑了。天色不早,几位还请尽早赶路,免得误了行程。”
玉壶脸上阴晴不定,老樵和老猎拉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玉壶问道:“他们是将这长毛人绑架去贩卖的嘛?”
老猎道:“十之八九,这种人在拍卖会上,也是能卖个好价钱,有些人喜欢。”
玉壶恨声道:“他们一定会不得好死,我真想一拳锤死他们!”
老樵和老猎心中不忍,虽想救人,又怕寡不敌众,只能叹道:“无法啊,形势不由人,我们也帮不了。”
几人走出数十步,忽然,后面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有如夜枭划破夜空的长啸一般,正是那个长毛女的声音。显然,哈弗塔等人将其带入帐篷之后,正在对其用刑惩罚。
玉壶再也忍不住了,那一瞬间他血气上涌,再也没有能力去思考后果,转身就奔过去,只想要把那个人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