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着兽皮上写着的那行字,沉默不语。显然,吊死在树上的倒霉鬼正是死于兽皮的主人之手。
老猎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人是个高手,精通潜伏之道,若是盯上我们,确实不好办。”
老樵仰头沉思了一会,道:“可能是山里的土著,警告我们不要踏入他们的禁区。”
玉壶转头看了看树上的那个死人,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好了,我们上路吧,就往东南走,不要惹上那些土著,在这野岭,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三人辨明方向,朝东南方继续前进。不远处一颗巨木上,一个浑身长满毛发的人,收回从缝隙里射出的目光,朝底下喊了一句:“走了,再跟一段路,看看有没有阿凤的消息。”
一路上,老猎和老樵相当警惕,玉壶也不敢多嘴打搅。走了好一段时间,两人才渐渐放松下来。老樵道:“野岭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刚才也不知是不是土著发出的警告,或者是有个淘金队在附近挖宝,分派高手在附近威慑清场!”
“我看不像是淘金队,那个兽皮传书可不是淘金队的人能玩的出来了,现在除了山里的土著与世隔绝,还有哪个会用兽皮记事书写,都已经用上绢纸了。”老猎分析道。
“樵大叔,野岭中为什么还有土著啊,他们干吗缩在山里不出来?”玉壶问。
“野岭里的古怪多得很,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淘金人进来碰运气了。以前听一个朋友说过,野岭中光是土著种族就有数十个,近百个大部落,都是自力更生,各自传承发展。不过野岭方圆近千万顷,又人迹罕至,再加上土著有意隐藏,就更是难寻。这些土著中,有一些人继承了上古时代的文化、武技和法术。就是一本本活的宝书啊,”老樵慨叹道:“至于说这些土著缩着不出来,这也是当然的,因为那些出来的都已经融入山外,早已经不再是土著了。”
玉壶愣了一下,笑了。
老猎也忍俊不禁:“答得不错。”
玉壶一下子暗下脸来,因为他想起了父亲。小时候他回答父亲的提问之后,严真也经常说这句话来鼓励他。一想起父母尚不知生死,玉壶恨不得插上双翅飞过大山。他为自己在路上和两个大叔闲聊而感到懊恼和羞愧,他眼圈发红,加快速度闷头往前走。
老猎和老樵注意到了玉壶的变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一路无话,转瞬到了下午,大概已经行了数十里路了。所谓山中无岁月,若不是还能隐约看到天上的太阳,真的是不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樵猎二人一路警惕,将玉壶夹在中间,原因很简单。沿途刚发现了一些人群经过的踪迹,地上还遗留了几点衣服碎片和痰迹,潮湿的枯叶上深深浅浅的印着无数脚印。最少有30多个人,老猎如是判断。
从鞋印上看,应该是专业的登山防滑鞋,这个都是山外世界的特产,枯叶中偶见几个较深的孔洞,那是队伍中老弱之人使用的扶手棍造成的。因此老猎认为,这是一支进山淘宝的队伍。
玉壶跟着两位沿途查看,观察和学习他们分析痕迹的手法,受益匪浅。
老猎犹豫了下说道:“要不我们从西边绕一下,省的和这些淘宝的人起矛盾。”不知道是不是被先前那个土著神出鬼没的手段给吓到,老猎显然是想避开可能出现的冲突。
老樵大笑:“打猎的,你这是被吓破胆了?我们两个联合起来,天下皆可去得,即便是那些淘金的有个把高人,又岂是我们的对手,何须绕路!简直就是堕了你‘追风客’的名头!再说,真有挖宝队在这,我还真要去叨扰一番,混点酒饭,这么多天可真把我给憋坏了。”
老猎微笑,连连称是。玉壶也叫道:“哇,原来猎大叔还有个这么威猛潇洒的头衔啊,‘追风客’,一剑飘雪,疾速如风,这个就是武侠评书里面的段子啊!”
“哪里哪里,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猎人脸上堆满笑容,右手连摆。
此时,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队正在一座山头下驻扎,边上隐约闪现出几个手持利器的武人,护卫着队伍。
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汉子,负手站立。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青年。中年人器宇轩昂,一看就是蛰居高位之人,他仿佛是在指点江山一般,笑呵呵的说着什么。
“西库,你看这个山头,造型是不是很是奇特?山顶那勾起了一个弧度,仿佛鹰喙一般。”
那个叫做西库的年青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山头,鹰嘴处正对星图中央无极星系,山头中央,肯定还有一个大型溶洞,洞口向上延伸,又指向星图正北造父星。据我判断,万年前,这里曾是一个中型帝国西岳国的都城所在。而这个山头,就是西岳王室祭天的天坛。”
“假父,您怎知道这里就是西岳国,是不是您又翻阅到了什么秘典?”西库问道。
“正是。我之前苦心孤诣,钻研过野岭地域国家的历史。在这广袤的地区上,曾经存在过数百个文明古国,都是喧嚣一时,有着独特文化发展的智慧国家。《天坛说》上提过,大陆西部地区的古国,因为信仰各个天神,都会祭天,而祭天,就必须要架设天坛。依靠独特的指向,与星图的对应位置链接,以获取天神赐下的力量。”
中年人顿了一下,眯着眼睛,扫视着前方山岭的分布,继续说道:“《天坛说》上提过,昔有西岳古国,垒石为基,琢玉为砖,于庚山之阴铸造父神坛,上通无极,下连九幽,岁为三牢牺牲,以奉造父,佑国之安宁。这就是说,西岳国曾经在庚山之阴铸就了一个祭天神坛。我详细查阅了野岭各个地域的地志,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叫做庚山的地方。但是,就在去年底,我查到了一丝端倪。王永亮的《神州怪志》上有一段介绍杨江国的不起眼的话,这样说道,‘古有杨江国,弹丸之地,依杨江而生,傍耕涂山而建。’那么这个耕涂山是否和庚山有联系呢?”
西库专心听着,显然抱有极大的兴趣。中年人看着他的样子,很是满意,继续教导道:“当时我就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于是我找到了古杨江的所在地,接着,我就一路查访,遍寻古籍,访问饱学宿儒和山野老人,终于知道了耕涂山的所在地。而接着我又听到了一个更加重大的消息。从来都没有什么庚山,只有耕涂山,当地人称山南即为涂山,山北即为耕山。而《天坛说》著于千年前,当时的皇帝叫做乌耕情。为了避讳皇帝的名字,《天坛说》故意将耕山改成了庚山!”
中年人结束了分析,甚是得意,看着西库崇拜的眼神再次笑道:“西库,你父亲这次让你跟着我,是希望我能够教你探宝辨穴之术,其实我无甚秘诀,唯有读书钻研,希望你能够明白。”
西库躬身行礼,“谨遵假父教诲!”
中年人微笑点头,长出一口气道:“叫下面的人半个时辰后动手,到时你跟在哈弗塔的后面,看看他是怎么定点挖掘的。”中年人回转身子,走到附近一个高大的帐篷里,也准备休息半个时辰。帐篷角落里,一个毛发极长的人,被捆成了粽子一般,嘴巴也被布团塞住,浓密黑亮的长发间,阴冷瘆人的目光射向中年人,仿佛要撕裂他一般。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帐篷外面有人低声喊道:“格雷巴尔大人,时辰已到,还请移驾,指导挖掘工作。”
中年人格雷巴尔翻身起床,披上大衣,径直出了帐篷。西库和哈弗塔也都跟上,准备随时听从指挥,在指定的地点开工挖掘。
格雷巴尔从随从递上的工具箱里拿出精密的定向仪、直尺和星图,慨叹道:“若不是再三探测,谁又能想到,现在这个百十米高的土丘竟然就埋藏着当年的造父神坛。而土丘背面的庚山却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万年的时间,就连一座千米高的大山也变成沙砾了。”
哈弗塔是个矮墩墩的胖子,背上扛着一把精铁铲,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格雷巴尔大人,您说这个神坛里会挖出什么宝物出来?”
“史书上关于造父神坛的记载不多,唯一的形容就是垒石为基,琢玉为砖。我想,这应该不是溢美之词,神坛的核心部分,应该全部由玉砖砌成,价值连城。而且根据常理,祭坛上应该还有祭器,这些都是万年历史的老古董,任一件拿出去,都是顶级收藏品,若是运气好,干完这一票,你们就可以十年不用开工,每天穷奢极欲了。”
哈弗塔舔了舔嘴唇,显然被这番话打动了。
格雷巴尔面带微笑,对着星图,摆弄着定向仪,最终他指着山头上的一块地说道:“那里,按径长三米挖入,十米深后转右下角斜刺进去继续挖。”
“得令!”哈弗塔吐了口唾沫到手上,搓了一下之后把精铁铲抓到手上,往地上猛地一插,大喝道:“弟兄们,开工了。”当下就有十余个壮汉,跟着哈弗塔,一番议论之后一甩上衣,赤膊上阵,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格雷巴尔则坐在随从拿来的藤椅上,品着一杯香茶。
挖宝和盗墓,是一项很古老的职业。特别是后者,君子不屑与之为伍。但是大陆上的各大势力和财团,都或多或少和这行当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无他,只因利益巨大而已。
格雷巴尔是盗墓世家出身,他的祖辈往前推衍九代,都是盗墓人。只不过从前五代开始,他们就已经步入了盗墓寻宝人的上层社会,成为宗师级人物,享受无数财团、大势力的款待和招揽。
这次格雷巴尔请来他的老下属哈弗塔,共同来到这古西岳国所在地,希望能够发现传说中的造父神坛,并将其中可能存在的祭器占为己有。他们早已合作多次,甚有默契,出宝之后都是三七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