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贵的话,于在场的众人而言,哪怕是刚刚还在替他说话的几人,也都是宛如晴天霹雳,震得他们脑袋嗡嗡作响。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俨然便是一出‘红杏出墙’的戏码,凌枫不由得眉头紧蹙。
难道看似‘武大郎’的朱友贵竟是‘西门庆’?而貌似对柳乘风情真意切的严晴竟是‘潘金莲’?
可是,若果真如此,那朱友贵为何要杀潘金莲?
咦……不对,是为何要杀严晴。
难道是恰巧被忽然回家的柳乘风抓歼在床?
可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是跟严晴合力谋害柳乘风才对。
而且柳乘风明明是主动认罪,哪有人被戴了‘绿帽’不找对方算账还上杆子替对方顶罪的。
于理不通,于情不合。
凌枫想不通,只能继续追问:“朱友贵,严晴约你所为何事?你从实招来,不可抱有侥幸心理,本官定会一一查证。”
“回大人,俺也不知。”
朱友贵目光变得暗淡,解释道:“弟妹只是让俺当日申时后去她家里一趟,并未说什么事,不曾想……不曾想,弟妹竟是上吊自尽了。”
“本官何曾下结论说严晴是自缢身亡,你莫以为这样就可以混淆视听。”
凌枫怒嗔道:“你既是被邀到家里,为何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凌枫刚到柳乘风家,首先询问的就是案发现场的情况。
据里正所说,严晴自缢的地方距离她家并不远,也就将近二十来丈左右,换算成现代的单位,也就六七十米而已。
想来这也是柳伯夫妇能听见朱友贵呼喊的原因。
而凌枫之所以认为朱友贵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原因是,柳乘风家跟案发现场隔了两堵墙。
且远不止如此,这中间还隔着很多柳树,现在正是阳春三月天,柳树冒新芽的时候,视线更是受阻。
所以,朱友贵就算是受邀前来,也不应该出现在案发现场。
面对他的询问,朱友贵却是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如约去到她家时,却发现家里没人,而她平时喜欢待在砚台湖边发呆,所以才会去砚台湖边碰碰运气。
可等他在砚台湖边找到她时,却发现她已经自缢在柳树上,身体也已经凉了半截,早已回天乏术。
他的解释虽然有些牵强,却也算理得通前因后果。
面对这种结果,凌枫不禁陷入了沉思。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朱友贵虽然对他的行为作了解释,可依然洗脱不了他的嫌疑。
再有就是,据传,柳乘风自严晴被赶出严家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严家。
想来应该是因为严雄给严晴下了堕胎药的缘故,这是杀子之仇啊,他心中有恨也是人之常情。
而严晴却是在约见朱友贵之日,将他支去了严家,其用意耐人寻味。
联系郝掌柜的话,基本可以确定,严晴是以向严家借钱为由将柳乘风支去了严家。
按理说,她应该是知道柳乘风去严家是讨不了好的,可她依然这样做了。
以这样的理由支开自己的夫君,难道只是为幽会朱友贵?
说实话,凌枫不太相信。
面对一连串绕脑的疑问,他是头痛欲裂。
明明感觉真像呼之欲出,却又明显缺了某些关键信息,导致案情进入了死循环。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砒霜拿出,两指捏着在朱友贵面前晃了晃,问道:
“朱友贵,你可认得此物?”
朱友贵盯着他手里的黄油纸细细打量了一番,摇摇头:“俺不认得。”
凌枫和他四目相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这是从严晴身上搜出来的,你当真没见过?”
朱友贵还是摇摇头。
这时,老妪柳杨氏却是开了口:“大人,老婆子认得。”
她的声音有点突兀,众人先是微微一怔。
待反应过来,柳伯骇得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襟,压低声音说:“老伴啊,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别乱说,惹恼了大人咱担待不起啊。”
“可……可老婆子我是真认得。”
柳杨氏委屈地嘟囔道:“这不就是晴儿那小妮子找老婆子要的面粉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等她老伴接话,她又指了指凌枫手里的砒霜说:“老伴啊,你自己看,那黄油纸的边角是不是有一小块黑印?那不就是你当初不小心用木炭划上的么,我当时擦拭了老半天,可还是有一团淡淡的黑印怎么擦也擦不掉。”
柳伯低头回想了下,又抬头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好像?人命关天的事岂能好像!
凌枫急了,将砒霜递给柳伯,“柳伯,麻烦你认真回想一下,这黄油纸到底是不是你们家那张?”
末了,他又提醒说:“这事人命关天,可马虎不得。”
柳伯顺势接过黄油纸,细细端详了会,点点头:“回大人,是,是草民家那张。”
他踌躇了会,忽然面色慌张,跪地叩首:“大人,莫不是怀疑草民的老伴也有嫌疑?求大人明察,草民的老伴是断然不会加害柳严氏的,大人,您要明察啊。”
柳杨氏这时才反应过来,也急忙跟着跪地叩首。
只是,她不敢再说话。
凌枫蹲下身去,将他们扶了起来,笑了笑:“二老莫急,本官只是例行询问,绝无加罪之意,你们只管如实回答问题就行。”
二老紧张的神情这才稍稍缓和。
“大人,您……您问,草民知道的一定如实禀报,绝不敢欺瞒于大人。”柳伯终归是男儿身,比他老伴柳杨氏更快的冷静了些。
凌枫冲他们和善一笑,说:“本官就是想确认下,严晴是否真的从你们这里讨要过面粉?有没有说要用来做什么?”
柳伯侧过头,又伸手扯了扯柳杨氏的衣襟。
很明显,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柳杨氏这时才反应过来,回道:“大……大人,晴儿确实向老婆子讨要过面粉。”
她指了指凌枫手里的黄油纸,“就是大人手里这包,只是她没说要来做什么,老婆子也没问,应该是做吃食用。”
“嗯,本官知道了。”凌枫淡淡地点点头。
然后又转过头,直勾勾地向宋芊芊投去询问的目光。
宋芊芊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别问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就是砒霜。”像是怕他不信,又补充了句:“不信你可以尝尝。”
我尝你妹啊尝,要真是砒霜尝了不得嗝屁。
凌枫自然不会傻到真去尝,况且永安堂掌柜耿济仁早就确认过了,这就是砒霜。
他不明白的是,本应是面粉的黄油纸里,为什么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砒霜。
这砒霜是柳乘风购买的无疑,只是为何会莫名其妙到了严晴身上?那她跟柳杨氏讨要的面粉又去了哪里?她此举又是意欲何为?
凌枫在心里默默地整理了下这两天得到的信息,脸色竟是渐渐变得阴晴不定。
一会儿是“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一会儿又是“竟是如此”的不敢置信。
过了好一阵,他才面色稍稍缓和,算是接受了心底那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他从一开始,对于整个案件就有自己的猜测,只是那时掌握的线索太少,让他的猜测在当时——于情不合,于理不通。
而现在不一样,经过刚才的一番审问,那些“于情不合,于理不通”的疑问,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现在对于他而言,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让柳乘风将隐瞒的事情说出来。
柳乘风已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撬开他的口,属实不易。
现在真相是有了,可如果柳乘风始终缄口不言,那一切就都是枉然。
凌枫不由得叹了口气,抬眼一看,却发现众人都盯着他看。
他微微尴尬,回看了眼,发现除了朱友贵大眼珠子里余怒未消,其余的人都是询问的目光,明显是在等他公布审问的结果。
见此情形,他心念一动,冲朱友贵嗔怒道:“朱友贵,你的嫌疑还没洗脱就敢这么瞪着本官看,你这是对朝廷命官不敬,已然触犯了律法。”
“俺没有。”朱友贵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凌枫却是没打算就此作罢,直接冲他戾声道:“本官且问你,你跟柳乘风称兄道弟,你们感情如何?你是否真的配做他大哥?他又是否真的认你这个大哥?莫不是你为了接近严晴才故意如此?”
对于他不按套路出牌的咄咄逼问,在场的人都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他想干嘛。
就连程墨眼中也是闪过疑狐。
凌枫是故意压低了声音,沉声逼问,言辞是相当犀利。
朱友贵却是丝毫不惧,反驳道:“俺是个粗人,别的不懂,但柳家于我朱家有恩,有这恩俺就得报;
且俺跟柳贤弟合得来,也自认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自然能当得了他大哥;
柳家眼下只剩柳贤弟一人,他早已将俺视作亲大哥,俺俩情同手足,大人你莫要挑拨离间,俺虽是个粗人,但也不吃你这一套,要杀要剐就来,俺不怕。”
“好!这可是你说的。”
凌枫面露怒色,指着他怒不可揭地说:“你涉嫌杀害柳严氏,且顶撞朝廷命官,还不听教化,本官要数罪并罚。”
他转过头,又冲程墨说道:“面瘫程,你先将他羁押在县衙牢房,明日和柳乘风一同受审,走个过场,然后直接推到菜市口斩首,我看他还能硬气到何时。”
他完全是在无中生有,至少顶撞朝廷命官这一项就不存在。
他从来到黎安县开始,就一直是顶着陈敬昭知州的‘虎皮’在震慑旁人。
朝廷要真的追究,他连个委任状都没有,说不得要蹲牢房的就是他自己了。
奈何在场的人除了程墨以外,没人知道这个事实,而程墨自然是不会多嘴揭穿。
所以,他才能在这里摆足了官威,狐假虎威。
程墨虽然对他的命令存有疑虑,但还是照做了,找了根麻绳将朱友贵五花大绑了起来。
其余众人见他真的怒了,哪里还敢说话,都是颔首低眉默不作声。
也只有宋芊芊叠手叠脚凑到他跟前,轻声问道:“姓凌的,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凌枫闻言,神情肃然,反问道:“难道本官在宋小姐眼里一直都是很好相处的吗?”
他瞥了她一眼,摊摊手,又淡淡地说:“成如你所见,本官并不好相处,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他指了指朱友贵,又说:“而他,得罪本官了,本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PS:终于不欠更啦~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