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娑看起来很想当场揍桑衣一顿,但腕上的通讯法阵亮起来,凤娑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脸上的表情迅速从微恼变为凝重。桑衣觉出事情不对,看着凤娑下意识看向她,桑衣觉出事情不对,临时多了句嘴:“怎么了?”
这些年凤娑虽然在她面前还留有几分当年的样子,但到底是一隅之主,少有这样震动的时候。
凤娑摇摇头:“澹台家里有些乱,跑了两个继承人。”
这两个字从桑衣的脑子里过了一圈,才勉强从记忆里提出这么个不甚出名的小家族。这方势力属于那种无功无过的那种类型。不过这一代的确是出了个天赋实力皆不错的小辈,桑衣才格外留意了下。
“跑的是澹台这一辈的那个小子?那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失态吧。”域外一言不合就作天作地的二世祖多了去,估摸着那边现在情况太过激烈,劝解最好的时机还得等一会儿,桑衣还有心情和她闲扯几句。
“问题是澹台家追捕这两人的时候,撞上了振锋君王的车队,还伤到了他们娇贵的小公主。”她顿了一下,补充到:“就在来栖都的途中。”
……好吧,这事儿大发了。
桑衣忍不住想笑,被凤娑瞪了一眼,勉强肃整了表情:“这件事儿说难解决也不难解决,抓着两个熊孩子道个歉,隔日上门请罪——振锋这人我接触过,他不会跟他们太过计较。”
“如果加上澹台的护卫没认出振锋一族,反倒对着振锋大君破口大骂呢?”
“哎?”桑衣眯起眼睛噙着笑,亏着是在栖都大门底下,又是为庆贺而来不好沾染血腥,不然那些没眼色的命怕是要当场交代在这。振锋大君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人讥笑的一天。自家掌上明珠又伤了,面子里子全都挂不住,澹台说什么也要在这件事后元气大伤一回。
凤娑面无表情:“这是封一刚刚发给我的,你觉得有这么简单么?”封一所守在西南角,恰好就是今早早到的那位领主来的位置。可以说,哪位不知是谁的领主完整的观看了澹台的人从逃跑追捕到撞进振锋族内,还对着振锋大君破口大骂的全过程。
想象着振锋大君被人围观的糟心场景,桑衣十分之不厚道的……笑了。
凤娑:“……”
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这人大概是真的脑子里缺点儿东西,不知忧心是何物。
桑衣忍着笑:“好了,你也别太过担心。到底是在栖都外,这账算不到你头上。”
桑衣惊奇:“我教出来怎么了,不羁洒脱各有千秋,哪个孩子差了?”
“的确,就差把栖都掀过来了。”
话题不知不觉又絮叨回了几个孩子身上,又想着外面熊孩子惹出的祸端,桑衣到底还是没忍住再叮嘱几句:“昔纭沧海有封一照顾着,我不担心,让他们注意安全,有什么冲突和问题等我回来解决;但要看好封重,尽力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他接触外人……”
凤娑忍无可忍,简直想把她这种一拐到这几人身上就分外婆妈的劲头一巴掌打回她肚子里去。
时间紧迫,凤娑匆匆行了个礼就要走,桑衣还不忘在后面喊了句:“别忘了把面具交给小重。”
桑衣最终是被栖都族长大人轰走的,巫七元属于被无辜连坐。
栖都清风暖阳,但出了那片结界笼罩的范围可就没这么美好了。乱石飞溅,到处是破碎的空间碎片与残损的小界遗骸。
但在这令人凝重的境况里,有两个人以肉身飞纵过去,快的只见残影,完全视周围为无物。尤其这两个人还在交谈,闲适如逛自家后花园。
桑衣与巫七元到底没选择一同去围观西南侧的惨状,选了另一个方向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到现在桑衣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巫七元想了一会儿,问桑衣:“你觉得那边会怎么样?”
振锋不可能放过那些护卫。
这不用废话。
明面上不动,暗地里这些人也会“无故”消失。
他问的是两个家族的后续处理问题。
桑衣的声调是与她迅捷的身法完全不同的懒散,带一点儿软绵绵的随意:“凤娑必须出面,但主要问题不在栖都;对方又是个不入流的小势力,身份不对等。振锋若想追责,有点麻烦。”
这话像是个死局,巫七元挑起一侧眉:“那你的意思是振锋怕是要忍下来?”
“具体的还要就看那位公主殿下的性格和伤势,唔,还有围观者的身份与态度也占很大一部分。”
“围观者?”
巫七元转过头看着她,桑衣简言意骇的回了一句:“外界舆论。”还有其他,都会影响当事人的判断。
她到了外面,整个人似乎就冷下来,连话都变少,显示出一些外界所认知的泣鬼尊主的一面。
巫七元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带着一点儿好奇,像是临时起意的问了一句:“要是你手下的那几个孩子遇到这个问题,你怎么办?”
一言出,巫七元能感觉到她的情绪风暴一般席卷了一瞬。
能把域外掌控手里十万年,桑衣到底也不是世界和平使者,上位者冷静无情的一面尽展无遗。
他聪明的避开她的逆鳞,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拐向另一个方向:“说起来,各方领主大都避讳自己的继承人投身他人门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把人往别人那里退的。”
她当然明白他说的是谁。
桑衣本来也没指望这件事能瞒过这一方尊主。
“小重生性温柔,又被我保护的太好,遭人嫉恨而不自知。这几日太混乱了,封一凤娑无暇顾及他,我来缝隙更加不可能把他安安全全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思来想去,还是明古微最让我放心。”
巫七元惊讶地看着她。
桑衣没觉得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她解释道:“明咫天虽然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古微的地位毕竟还在那放着,一般人不敢过去。小重在他那,多少能减少遭人暗算的几率。”
巫七元认真的摇摇头:“不,我是觉得相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你对后辈太上心了。”
到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有几个人还在意几个后辈的成长过程?所谓关心,也不过对着成绩,他们要的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继承人而已。
即使是凤娑,对着封一也是族长的身份高于母亲。域外成长过程多跌若,一个孩子能否通过试炼成年还未可知,过多的精力注入很大一部分可能是白白浪费。
有偏重的人,那也是对着已经确定下来的继承人,但桑衣的宠爱方式就和斟茶一般,非要一碗水端平。巫七元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抛去你这个在里面充数的,栖都呼声最高的应该是五子里的第二席吧。但我觉得,你好像对那个封重更用心?”
“关于小重的问题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太多,”桑衣揉了揉额角,恰好揉乱了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巫七元没能从他面容上找出什么,桑衣眼眸里沾了点外面倒映的黑沉之色,“我出来,也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巫七元愣了愣,也识趣的没再触及更深处。
两人速度飞快,没用多久就到达裂隙。
此处风极大,疯狂卷起周围的一切,肉眼可及的范围内已经空无一物;常人怕是连站立都很困难。
而这,还是已经被桑衣层层封印过的。
里面一股股涌出细微的,桑衣所熟悉的气息。某种力量与她相呼应,勾引着她的冲动。
巫七元龇牙咧嘴,本来就不甚整齐的头发彻底就没法看了。
里面传来的阴冷气息压的他打了个寒颤,本能的选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来我今日没打理头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反正理了也白理。
他带着这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转向桑衣,瞬间诧异地发现桑衣居然完全不是同一个画风。
比起巫七元头发糊了一脸一嘴的惨状,桑衣的情况甚至算得上美好。
那足够垂落在小腿的卷发向后狂舞,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面容冷峻,琥珀色的重瞳带着深沉的光芒,叫人看不透情绪;嘴唇紧抿成一线,昭示着主人不怎么美妙的心情。
她松开在猎猎狂风中环起的手臂,微吒:“解!”
周围仿佛凝固了一瞬间,然后就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裂缝微微闪动着,缓缓打开,透出里面忽明忽暗的,猩红色的火光。
与此同时,桑衣的身形倏忽拔长,恢复成了她原有的样貌。巫七元此刻可没有心情欣赏美人,骤然增大几倍的风和冷气几乎要把他掀翻。
巫七元捂紧自己仿佛随时可能失去的衣物与头发,终于在忍无可忍的心情中的爆出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