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郎中给小壮抓了几贴药,唐纪柔刚拿出荷包付钱的时候却被葛郎中阻挠了,他推开门,冲外面站着的王大嫂喊了一嗓子,“付钱付钱,三百文,一个字都不能少。”
王家大嫂本就因葛郎中将自己撵出来一事而生气,没想到现在竟然又狮子大开口管自己要整整三百文,“你这个老头,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你儿子是被狗抓伤的,你知道狂犬病的危害有多大吗?要不是看在柳亭长和纪柔的份上,我就要你五百文了。”葛郎中昂着下巴说道,看也不看王大嫂。
王家大嫂没有说话,胸口一起一伏,睫毛上还氤氲着一层哈气,眼泪珠子随时都会落下,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三百文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
“好了,我替王家大嫂付了,给孩子看病最重要。”唐纪柔将三百文递给了葛郎中,“钱还是一定要收的。”
葛郎中撇了撇嘴,其实他压根没想收钱,只不过是想给王家大嫂一个教训,她是个贪图便宜的人,这街坊四邻,她占得小便宜可不止这三百文。
王家大嫂借坡下驴,巴不得有人为她付钱,“谢谢纪柔妹子,谢谢柳亭长。”说完便拉着小壮在前走了。
芝州才反应过来,“我说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她磨磨蹭蹭,又是肚疼又是心窝疼,原来早就惦记着让你们为她付钱。”
“他就是这种人,上一次我来一车南瓜回来,有一个南瓜掉了下来,被她瞧见了,我还以为她是要还给我的,没想到她竟然抱着南瓜就这么走了,这样的人能把孩子教育好就怪了。”葛郎中气不打一处来,最可恶的就是遇到这种人了,你讨厌她,却又不得不和她打交道,毕竟自己是一个医者。
“这件事终于解决了,可以回家吃饭了。”柳芝州早已饿的饥肠辘辘,她拉着唐纪柔在前跑着。
“葛郎中,方才的事情我替小壮谢谢你了。”唐纪柔冲葛郎中挥手致意。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待四下无人时,葛郎中将方才的诊金都给了柳苏州,只留下了二十文,“我就是想气气那个婆娘,没想到纪柔姑娘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这钱你替我还给她。”
“多谢葛郎中。”
这件事终于解决。柳苏州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追上了唐纪柔和柳芝州。三人到家时发现衙门里竟然来人了。
“柳亭长,你身为朝廷公务人员,当街殴打无辜百姓,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名官差义正言辞的说着,他还拿出了衙门的逮捕令。
唐纪柔看了一眼,白纸黑字,上面还有县老爷的官印,确实是逮捕令,格式无误,“两位官人,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柳大哥怎么会平白无故殴打无辜群众。”
观察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柳苏州,他冷笑了一声,“柳亭长向来做好事不留名,看来唐纪柔姑娘并不知情啊。”
唐纪柔知道这人说话阴阳怪气,因此也不似方才可以客气有礼,“请你说我们几人能够听懂的人话。”
“放肆,胆敢侮辱朝廷命官。”
“你这样的小喽啰我见的多了,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就是一个捕快而已,身份地位,终身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唐纪柔回怼。
“你···”那官差拿她无奈,她一介女流自己又不能真的跟她动手,想呈口舌之快却又不是她的对手。
“行了,我跟你们走便是了。”柳苏州将从不离身的幽冥剑交由唐纪柔包管,“放心,我没事,也不会有事。”便跟着两位官差走了。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就这么让他们将二哥哥带走啊?”
“我能说什么话,这祸事都是唐纪柔惹出来的,周益寿说了她几句难听话,你二哥哥不愿意上前就将他一顿狂揍,这才引来了这场祸事,若是你二哥哥出事,我看看咱们柳家靠什么吃饭。”柳白氏气得将拐杖一摔在地。
柳芝州也哭了起来,若是哥哥丢了官职,只怕自己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母亲向来重男轻女,肯定将家中所以的一切都留给哥哥,说不定连自己的陪嫁都会因此减少,而这一切都是因唐纪柔而起。
“芝州,你别哭啊,我这就想办法。”
柳芝州并不领情,更将素日里纪柔对她的好忘在耳后,“都是因为你才惹来了这么多的事情,都怪你。”
唐纪柔自责,的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事情确实因为自己而起。柳大哥因为自己而受苦,这个时候自己更不能坐以待毙,她想到了一个人,樊江海,樊江海和柳苏州关系好,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巧的是,唐纪柔在去找寻樊江海的路上遇到了他,“纪柔,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是那个周益寿出言侮辱你,苏州气不过,才出手狠揍了他,我方才去他家中探望了一下,出手确实重了些,周益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但是他告诉我,这件事不是他告诉衙门的,也不知道是谁多管闲事,将此事闹上了官府。”
“樊大哥,事情我都了解了,我们现在先去衙门吧,那个官差说话不怎么好听,我出言顶撞了他们,我担心他们会将对我的怒火发泄在柳大哥的身上。”唐纪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后悔当时自己说的那番话,那些官差狐假虎威,若是自己不意气用事的话,他就不用吃这么的苦了,若是自己尽早搬出来哪里会有如今的诸多事端。
“纪柔妹子,你别哭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得想办法解决,你着急哭也没用啊。”樊江海见唐纪柔落泪,心里也不是滋味。
两人赶到衙门的时,受刑已经开始,柳苏州死咬了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没能忍住,一声痛呼硬忍在喉口,滚动了几下,化作满头热汗和一道极低的呜咽。
“柳大哥!”唐纪柔惊呼。
“纪柔,我没事,我只是不想旁人诟病你。”
也不知道唐纪柔哪里来的力气,将两名衙差推倒在地,赵知县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唐纪柔,你竟然擅闯公堂。”
“知县大人,我也犯错了,我求你连同我一起罚了吧!”唐纪柔已经丧失了理智,扑腾一声跪在了知县的面前,“是我不好,事情都是因为我而起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柳大哥是无辜的,要罚就罚我吧!”
“纪柔,你快起来,快起来。”樊江海拉起唐纪柔,可唐纪柔一甩臂膀,倒把樊江海一下子撂翻在地。
赵县令一个没留神,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心想:这姑娘的力气也太大了,竟然连屠夫出身的樊江海都能撂倒,这若是发起火来,还不得把整个公堂给掀了啊!
“纪柔,你别这样,我没事,我能撑得住。”柳苏州的脸苍白而无血色,他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已有血渗出。
唐纪柔匍匐到柳苏州的身边,眼泪如离线珍珠,落在他手背,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柳大哥,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心甘情愿为你这么做的,我不能让任何人诟病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柳苏州强忍着身上的巨大痛意,艰难开口。
柳苏州的深情告白让唐纪柔动容,就连赵知县见到眼前这一幕也觉得心软,原本是答应了柳白氏给柳苏州一个惩戒,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在县衙里上演了这样一出生离死别,最重要的是这唐纪柔看着也不像是魅惑人的狐狸精啊,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再者就是模样确实出挑,但这和传说中的心月狐相去甚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蛊惑人心的妖孽,若是一个会蛊惑人心的妖孽的话,何必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直接施法不就行了吗?犯不着这样多此一举。这两人郎情妾意的,若自己以后落得一个棒打鸳鸯的骂名,搞不好还会影响仕途,这可不行,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身为一个县令,竟然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八成是那柳白氏不同意唐纪柔和柳苏州的事情,所以才央求自己演了这么一出戏,还是算了,免得沾染一身腥。
赵县令大人摆摆手,两个执刑的衙差停下了手中的板子,“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们两个赶紧回家吧!”
“谢谢县令大人。”唐纪柔破涕为笑。
“行了行了,别哭了,赶紧回去吧!”赵县令在唐纪柔面前没了安全感,赶紧躲在了自己的堂椅后面,“赶紧回去,把伤养好,养好了再去都亭。”
“谢谢,谢谢县令大人。”唐纪柔和樊江海合力架着柳苏州出了县衙。
“柳大哥,你忍一下,我这就去找辆独轮车送你回去。”唐纪柔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
樊江海看着眼前这幕,眼波渺渺,心中五味陈杂。
“先去我家吧,我家离这里很近。”樊江海背柳苏州前往自己家中,而唐纪柔选择了和樊江海分开行动。
“柳大哥,你稍时忍耐,我这就去请葛郎中过来。”唐纪柔喂给柳苏州一些清水。
“不用了,我已经让我大儿子去请了,你们在这里休息就好。”樊江海也为唐纪柔倒了一杯水,“温水,你也喝一些吧。”
“谢谢。”唐纪柔接过茶盏,咕嘟咕咚喝了起来。
爬在榻上的柳苏州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樊江海,樊江海的视线温和的落在正在喝水的唐纪柔身上,这眼神错不了,他也喜欢她,也许不次于自己。
“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樊江海适时地离开,去厨房开始忙碌。
唐纪柔刚想叫住他却被柳苏州拦住了,“你干什么,你不让他干,他心里难受。”
“难受?为什么会难受啊?是因为闲着心里觉得发慌吗?”唐纪柔不解。
“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又很笨。”
“为什么啊?”
“樊大哥喜欢你。”
“你别胡闹。”唐纪柔难为情,她在自己母国的时候虽说是考古系唯一的女生,但追求她的人不多,因为大家觉得她实在是太难追了,怎么换了一个时代她倒成了香饽饽。
“傻丫头,就你看不出来,我都看出来了,男人看男人,不会有错,还有他方才看你的眼神。”柳苏州语气温和,眼神却复杂难懂,葛郎中的话回荡在耳畔,有些事确实要先下手为强,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万不能错过,若是让樊大哥捷足先登,那自己岂不是会哭死?可自己官职地位,官薪微薄,母亲又如此不喜欢唐纪柔,自己该如何开口,若不能给他幸福,却又白白耽误了她,怕是会一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