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起群体和社会的发展,甚至拉后腿时,来自群体和社会的压力便会将他淘汰。
社会会在人类个体处于幼年阶段时植入一种程序,这种程序会被不断强化,直至成为这个人不变的信仰。
如果这个人符合了社会的期待,那么这个程序会带给他愉悦,资源和各种他“想要”的东西。
如果这个人没能符合社会的期待,那个么这个程序会从他心里产生压力,逐渐将他拖垮,淘汰出这个社会。
这就是社会保持年轻和强大的秘诀,这里的“社会”,是一个比人类更高级,达成了生物学概念上的“永生”的另外一种生物,而人只不过是组成它的细胞而已。
这种淘汰有点像人体中存在的细胞凋亡,但又不完全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类与“社会”的关系是共生,却又有小部分竞争的关系在其中。
单从一个人类个体想要保证自己生命的延续上来说,他既需要在自己拥有足够价值的时候利用社会,与其共生共赢,又需要在自己失去价值之后防备社会的淘汰,并继续利用社会所提供的资源——这是生存所必需的。
但“社会”在个体幼年时期植入的程序会使他放弃后一种可能,也就是说,社会不会允许无用之人从自己这里拿走资源,这会使它变得衰弱,在大多数个体小时候植入的程序这时便会发挥作用,它们会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由内而外,摧毁这个个体的精神,将其淘汰。
当然,为了不激化“社会”与组成自己的个体之间的矛盾,它进化出了“尊老爱幼”,“关爱残障人士”等新程序,它以倾斜一部分资源的代价维持了自身的稳定,但是在这之后,它再也不会作出任何妥协。
这些都无关对错,只是自然界的现象而已。
科林就是一个被“废墟猎人社会”淘汰的个体,他从小接受着这个社会的熏陶,认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能够给巨熊佣兵团带来利益,自己才有存在的价值。
不过令人惋惜的是,他并没有为这个与自己共生的社会带来利益,甚至还搞砸了,伤害到了这个社会,在程序的作用下他十分难过,但年轻的他依然有机会弥补,他觉得自己还有价值。
其实对整个废墟猎人社会而言,如果这个社会是以一个整体来思考的话,他确实有价值,但是当他回到家,却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他要单独面对这个社会中相当有权威的个体,也是他的父亲“荒漠烈狐”。
“荒漠烈狐”不具有群体代表性,但在科林眼里他就是群体,就是权威,所以当这个个体认为科林从一开始就是没有希望,被群体放弃的次品时,科林毫无异议地就相信了。
不管这位父亲的本意是什么,不管科林是否误解了什么,群体在他身上种下的程序被激活了,他在那一刻被群体淘汰,这么说不太准确,这应该是一种让个体主动脱离的机制,是科林自己淘汰了自己。
那如果科林能够想通其中关节,选择不淘汰自己,可以吗?
当然可以,摧毁他的是他自己的力量,废墟猎人社会事实上并没有对他进行判决,也未来得及给他施压,因为科林对群体还有价值。
只是现在的科林已经从阵营上脱离了以前的社会,他的价值暂时已经不足以扭转这个过程。
他现在是蝾螈生物实验室的一员。
......
“好了,你可以行动了。”
楚河贴好最后一块面部仿生凝胶,对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说道。
男人先是眨了眨眼,然后猛然立起身,手术台一震,楚河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一跤。
“不......好意思,还......没习惯。”嘶哑的声音从男人口中发出,像是有人在撕扯粗布。
楚河摇了摇头,走到一旁开始收拾器具。
一旁的雅典娜笑道:“‘守护者’G1A型动力装甲,与联盟军方的功能适应性动力装甲同出一源,你是第一个测试员。”
“对比其兄弟,‘守护者’在保证机动能力的同时,拥有更小的体型,更符合正常人的水平,因此可以披上一层仿生皮肤,让你能在社会中正常生存。”
“同样的,你可以通过进食来获取能量,但你不会排泄,食物会被完全消化,多余的水分会变成冷却液,如果不过载使用,日常的食物是能满足你的能量需要的,应急情况可以进行充电,接口在你的腹部肚脐处。”
科林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不禁有些汗颜,所谓的更小的体型就是指这身高接近两米,浑身爆炸般肌肉的造型?
他走下床活动了下手脚,发现各方面的触觉都与之前无异,一旁的楚河却一脸惋惜地叹道:“唉,多好一男子汉啊,就这么少了人生中一大乐趣,还是珀尔修斯你最幸福啊!”
说完,他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珀尔修斯,开始对他挤眉弄眼,眼中隐藏着一种莫名的情感。
珀尔修斯保持着礼貌而不失优雅的微笑,脸部一阵蠕动,顿时变成了一张美丽至极的女人脸庞,楚河笑容一僵,转过头神色郁郁地摆弄起了自己的器械。
科林看到这一幕也神色惊奇,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见鬼一般望着珀尔修斯。
珀尔修斯一脸无辜地摊手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俩现在不都是机器人吗?”
说着他的身体又是一阵蠕动,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面带威严之色的男人,正是第三犬齿杰罗姆。
“杰罗姆”竖起大拇指对科林说道:“上次任务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科林如遭雷击。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了,现在他输得心服口服。
......
另一边,伊夸城的导弹井。
“荒漠烈狐”亚伯拉罕.科林正紧皱着眉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声音低沉道:“你刚才说,科林死了?”
“我们沿着你儿子的轨迹一路搜寻,几乎要走到了伏尔兹克附近,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去自首。”女人面容严肃地说道。
“然而结果比这个更糟糕,路上被打死的野兽给了我们指引,我们找到了你儿子的血液样本和部分肢体残渣——从那些怪物肚子里剖出来的。”
“检验结果表明这些东西就是属于你的儿子,也就是说,科林有极大可能在路上被怪物给吃了。”
亚伯拉罕脸部肌肉紧绷,久久无言。
沉默了半晌,他对女人说道:“这次是私事儿,多谢你了,莫琳。”
名叫莫琳的女人原本还想问问鬣狗朋克的事情,只是看到对方愈发沉凝的面容,心知现在并不是时候,便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莫琳走后,亚伯拉罕打开投影仪,全息影像将当日父子俩见面的画面还原了出来,他盯着两人的动作和表情,听着两人的话语,没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重新播放了多少遍,亚伯拉罕关掉了投影仪,口中发出一声轻叹。
他紧闭着双眼,嘴中呢喃:
“阿尔伯特,是爸爸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