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安为了调动气氛起个好头,不得不开始点名了。
“都听见了没有,来来来,杨大,就是他娘的你小子,少特么的给老子装孙子,我知道就你小子胆子最大鬼心眼最多也最有故事,快,说说你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最想干什么!”
说完,还主动举起酒瓶和杨大碰了一下然后共同喝了一大口,这才示意杨大放心大胆的说,老子可就看你的了。
杨大这个人精怎么可能不明白大帅的意思,他本来就是个社会我大哥的脾性,再加上被呲牙咧嘴喝进肚子里的五十六度牛二这么一酒壮怂人胆,当下便赤红着双眼拍着胸脯大大咧咧的站了起来。
“大帅让咱说,那咱就必须得说,而且还得掏着良心实话实说才行!别说是问咱这个事了,哪怕就是问咱怎么睡婆娘咱也照样得一五一十说清楚了才行,大家伙说对不对呀!”
杨大这个二货荤素不忌的一段开场白,引来大厅里所有人的哄堂大笑和一片附和之声,现场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只听杨大咳嗽一声伸出手示意安静一下,这才满面红光的继续说道:“不怕大帅笑话,也不怕众位兄弟们看不起咱杨大,咱在被那些该死的鞑子抓到窑里挖煤之前,只不过就是个镖局里头趟道探路的小角色。”
“依仗着和三教九流各地豪杰寨主们都混了个脸熟,以及那浑不吝的滚刀肉脾性和讲义气够哥们的名声,就那么稀里糊涂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凑活着活呗,第二早上睁开眼了算是又赚了一天,没睁开那就拉叽吧倒,谁特么让咱天生就是这穷命呢!”
随着杨大略显沙哑的烟熏嗓子开始缓缓讲来,大厅里的众人也渐渐的被他吸引住了,安静认真的听着杨大的讲述。
杨大不由自主的拎起瓶子又抿了一小口酒,这才又继续道:“但是兄弟们,咱毕竟也是个带把儿的爷们儿对不对,怎么可能天生下来就特么只懂得混吃等死是不是!”
“刚才大帅问咱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最他娘的想干嘛,不瞒大家说,杨大我还没有家破人亡浪迹天涯混吃等死之前,那时候和父母双亲小弟小妹一家五口还生活在老家的村里时,你们谁特么也不可能想到咱是怎么想的!真的!”
“我那时候才他娘十五六岁,父母岁数也不大,可就是常年劳作显得老些,小弟小妹一个十一二另一个才七八岁,虽然每天都特么的吃不饱也穿不暖还累个半死,但是起码一家子人在一起也有个盼头和念想不是。”
“我那时候就经常作梦,有时候甚至大白天的都他娘的作梦,大家伙猜咱梦见啥了,老子梦见租我们村黄老财主家的那三亩地,竟然又成我们家自己的地了,可惜的是每次一梦到这老子就他娘的会马上笑醒来又气个半死,还真他妈的晦气!”
大厅里的众人包括徐平安都听得津津有味的,听到这不由得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随着故事的讲述杨大这小子已经完全入戏了,甚至可以说彻底陷入到对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之中。
只见他仰头狠灌了一口牛二,呛得差点被过气去,等大家伙的笑声平息之后,才继续开始讲述起来。
“有些兄弟们可能已经猜到了吧,对,我家租的那三亩地,和隔壁二丫头她们家租的另外两亩一共五亩地,都是那个千刀万剐的黄老财主,从我爷爷手里连骗带抢弄到他手里去的!那个特么的老王八犊子,现在想起来他还恨得老子牙痒痒!”
“这个老王八犊子逼死我爷爷后把地也弄到了手,然后又怕地荒了才假装仁慈发善心把其中的三亩地强租给我们家种,让我们一家人从此以后干脆成了他家的长工,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就保住一家人勉强饿不死而已。”
“就这,我们一家还得天天过去对着这个老王八蛋家的大门鞠躬行礼,背着良心拜谢人家的什么活命之恩,这杀千刀的叫特么什么破世道!我那时候都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了,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不一道惊雷劈死这个老王八犊子!”
在大厅里沉重压抑的气氛下,杨大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进入主题。
“虽然那时候日子苦的要命,但我那时候还真的经常琢磨一些事,就是我开始梦想,咱啥时候能把那五亩地,不,就是三亩也行,再从黄老财主手里赎回来,最好等隔壁的二丫头再大两岁也娶进门当咱婆娘,然后咱也每天一家子人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得多美呀,如果能过上这样的小日子咱可就真的知足了!”
“真的,兄弟们,咱那时候还不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麻心事,就一门心思琢磨着那三亩地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事,那就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梦想,甚至于到现在都特么忘不了也永远都忘不了!可特么那该死的世道里,可能吗!”
杨大说着说着就难以控制的哽咽起来,最后干脆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大厅里的众人也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
这时,只见一旁的吴有财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不由自主淌下来的泪水,轻轻的问杨大道:“后来呢杨大兄弟,干脆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也好,省得憋在自己心里难受!”
杨大干脆也放开了,满脸的涕泪交加也不去管,而是直接向大家讲述起他们一家人之后的悲惨遭遇来。
“那年入秋正好二丫头他爹病了,我们两家一齐想尽了办法也实在是凑不出钱来去请郎中,二丫头她娘只好领着她硬着头皮去黄老财主家,借那利滚利滚死人都不偿命的高利贷。”
“可惜的是钱是借到了,可因为耽搁了看病二丫头他爹最后还是撒手而去了,人也没了钱也花光了可高利贷还得还。”
“可黄老财主那个只吊着半条命的老不死爹却看上了二丫头,这个老棺材壤子让人拿着那高利贷的字据上门催债,也不要钱非要拿二丫来顶才行,还特么的说什么要让二丫头去通房冲喜好消病去灾延年益寿!”
“这下我们两家人可全急了眼了,明摆着的事,这伙丧尽天良的家伙这是准备拿二丫头给那个老不死的续命啊,之前就听说这老不死的用这法子活活祸害死了好几个小姑娘了,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
“于是我们一起一咬牙一跺脚,发疯似的赶跑了黄家的几个狗腿子后,两家人干脆什么也不要了,只带着仅有的吃食和几件破衣裳就进了山,想逃出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大伙儿估计也都知道了,可惜的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在这个特么该死的破世道里,像咱这样的穷苦百姓到哪那都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所以当我们两家人,忍饥挨饿的好不容易才躲过黄家狗腿子们的追杀后,就在大家都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受人欺负的时候,谁曾想噩梦才刚刚开始!”
“弟兄们呀,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两家人都经历了什么,根本就想不到这该死的世道里有多少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杨大永远也忘记不了弟兄们,没几天之后的路上突然遇到一伙不知道溃兵还是乱匪,我爹娘和二丫头他娘为了保护我们几个小的,把我们塞进一个土坑里不许我们出声差点活埋了才保住小命。”
“等我领着几个小的实在憋不住了用手从坑里生生刨出来后,才、才、才看见爹娘他们三个早就被那些杀千刀的溃兵乱匪们给害了!”
“呜呜呜,你们谁特么也不知道,那是老子第一次见到死的这么惨的人,而且还是我的爹娘亲人,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那些该千刀万剐的畜生们比特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黄老财主他们还要狠!”
“我领着二丫头和小弟小妹只知道哭,最后还是我一个人大着胆子,把已经惨不忍睹的三个亲人勉强算是收了尸,又在让我们逃过一命的土坑里给他们入土为安,从那时候起弟兄们,我发现原来那个胆小怕事无知善良的我已经死了,一个只知道像恶狼那样活下去报仇雪恨的杨大活了!”
“我拖着二丫头和小弟小妹他们三个继续走,尽量避开人烟和道路往偏僻荒凉的山里走,对付山里的那些畜生我是一点也不怕,可是带着二丫头她们三个我仅有的亲人,我却最害怕山下那些比畜生还狠毒的东西们!”
“可是像我们四个这样的人,躲在山里又能坚持多久呢。不久之后,先是小妹受寒生病烧的说胡话,然后小弟也跟着烧了起来,同样病殃殃的二丫头只好劝束手无策的我硬着头皮出去想办法找药,留下她一个人照看就行了。”
“于是我一个人便连夜偷偷摸摸的跑下了山,到离得最近的村子里偷了人家一只鸡,却被村里的恶狗给撵得迷了路,等我千辛万苦拎着鸡好不容易回去之后,呜呜,才发现她们全都、全都,嗷嗷,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