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神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位年纪轻轻修为高深的道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或许是漫长岁月以来,它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人,已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直觉,对于谁能相信谁不能相信有着自己的判断。
这四十年来,它都在默默关注着所有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希冀着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毕竟这张乾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且自己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如何寻找?加上自己又命不久矣,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了。
原本它想托付于这大将军王骥,毕竟他有着庞大的人脉与权力,定能快速地寻找到那张乾,可它观察许久,发现这位大将军的虽治军有方骁勇善战,可这人品着实是不敢恭维,无法保证他会不会觊觎这天师印中的那份龙虎山最后的气运。
它也留意过那个叫徐书生的杂役,心湖澄澈无比,无须怀疑,定然是良善之辈,可他只是一个平凡人,无权无势,如何寻找一个只知名字不知相貌的人?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不现实。
还有那南宫玥等等许多人,它都曾犹豫过,最终仍是被它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否决了。
机会只有一次,它不敢赌,也不能赌,一旦赌错,满盘皆输。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溜走,自己的大限一点一点临近。
眼看这自己就要辜负张果所托,它下定决心,若是再没有合适的人选,自己便只能孤注一掷将宝押于王骥身上了。
就在这时,李夜白来到了府上。
它一眼便注意到了李夜白,实在是对于它来说,李夜白过于引人注目了。
在它眼中的李夜白,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从这光芒中,能感受到一股股浩然磅礴的正气,若是心存恶念之人能够看到的话,就会被这正气灼地睁不开双目,无法直视。
且它隐隐能看到,李夜白小小的躯体之中,潜藏着无穷的力量,它虽神通尽失,可眼力还在,若是没看错的话,李夜白已经是距离升仙只差一步的修为了!
根据它的经验,如此修为却隐姓埋名于市井间,想必是在进行那红尘历练,以求那一线突破的契机。
身怀如此浩然正气,定然不是奸恶之辈。
如此高深修为,寻一人定然不难。
如此一来,它喜出望外,自己需要的人终于等到了!
所以,在白日里它才迫不及待地呼唤李夜白。
依这青神松所说,他也不知道龙虎山是为何覆灭。
李夜白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想必这龙虎山覆灭之因当真要成一个千古之谜了。
青神松言语中流露出悲伤和失落,虽然它没有五官,看不到表情,可还是让人动容。
李夜白作了一揖,开口道:“请节哀。”
李夜白对这棵鼎鼎大名的青神祖松感到敬佩,很显然,它是因为这份执念才强撑到了现在,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此重信守诺,当得起李夜白发自内心的钦佩。
那青神松开口道:“既然道长已经知晓,不知可愿受此重托?”
李夜白坚定道:“松老先生如此大义,李夜白定然不能辜负了老先生的信任,李夜白谢老先生为我辈修士保住一脉香火!”
李夜白再次深深一揖。
对于李夜白来说,自己虽然与龙虎山无甚渊源,可龙虎山历史何其悠远,其中鬼怪传说何其之多,对于修真一途的贡献又何其之大,如若真就这样香火断绝,必将是令整个修真界都无法承受的损失。
所以这棵青神祖松的所作所为才显得尤其的伟大和值得敬重。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夜白才会尊称它为“松老先生”。
这颗已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青神祖松欣慰地笑了笑,开口道:“没什么好谢的,分内之事罢了。”
“既然道长答应了,老朽这便将天师印交付于你。”
说完,它的树干处浮现一团金光,包裹着那方寄存这龙虎山最后希望的天师印,缓缓飞出,悬浮在李夜白身前。
李夜白弯腰低头,以双手恭敬接住这团金光。
见天师印已平安交到了李夜白手上,这老松心中的重担也落了地。
强提着的一口心气骤然坠地。
老松仅剩的半边躯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
李夜白含悲说道:“老先生......”
老松的声音缓缓传来,笑道:“小友,无需如此,老朽活了无数年了,不知是你们人类的多少辈子,早就活够了,这一天我已经期待很久了,不过临走前,老朽还有一样东西要赠与小友。”
老松身上的一节枝干无声断裂,落入李夜白手中,枝干上还结有一片碧染如玉的绿叶。
老松缓缓说道:“这是老朽的本命灵根以及最后的生命精华凝聚出的灵叶,希望能在升仙时助小友一臂之力。”
李夜白有所触动,深深一揖,感伤道:
“青枫观李夜白恭送老先生!”
“呵呵呵,好。”老松的笑声传来,却是虚弱无比有气无力。
老松开口,口中念着的是一首关于龙虎山的古老的诗。
远挹高风自汉迁,老松犹带昔年青。
留侯高卧衣冠冷,鼻祖重来印剑灵。
鹤和猿吟清彻底,龙蟠虎踞翠为屏。
真人一笑梅花发,三十六天春不扃。
(引自宋潘阆诗)
“我龙虎山......道气长存!”
言罢。
老松已经尽皆枯萎,生气尽散。
李夜白还是保持作揖的姿势,久久仍未起身。
口中重复道:
“龙虎山......道气长存。”
明月从云层中探出,洒落点点清辉,照耀了世间失意人,人间落魄汉,和那一条条离魂。
李夜白郑重地将这两样意义非凡的东西收好,一路默然回到了房间。
他翻手取出了一块八卦模样的罗盘。
李夜白明面上所携带的物品只有那书箱中的寥寥几样,可实则不然,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若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以将自身心湖当做是储物之所,在此之上,境界越高,可储放的物品越多。
除此之外,还用一物名为乾坤袋,所能容纳的量约莫为一个房间大小,极为方便。
可这乾坤袋极为稀有,不是谁人都能拥有的,大多是有价无市。
李夜白此番取出八卦盘是为占卜,他希望能通过占卜之术找到张乾如今身在何方,从而尽早的完成老先生以及整个龙虎山的重托。
可如今他所知道的信息少的可怜,甚至能说是接近没有。
李夜白只知道需要寻找的人叫张乾。
既然是龙虎山所托,此人又姓张,想必也应当是龙虎山天师一脉,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待在山上,才得以逃过一劫,且最后一任天师张果指名道姓要将天师印交到他手中,说不定这张乾也身怀几分气运,既然如此,自己不妨以这天师印中的气运来进行占卜。
李夜白将天师印取出,一手掐诀,从印中飘出了一缕氤氲之气,悬浮在李夜白指尖。
李夜白一指罗盘,那缕氤氲之气便飞入了罗盘内。
李夜白手中法诀变幻,那罗盘中便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白光,开始无声地运转起来。
李夜白紧盯着那罗盘的变换,片刻后,罗盘停止了运转,李夜白看到那罗盘中显示出的卦象,叹了口气。
果然,信息还是太少了,想要知道准确的位置还得去调查调查。
根据罗盘上显示出的卦象,只能得出张乾身处南方的结论,其他的一概不知。
虽说范围缩小了,可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对了!
李夜白灵机一动。
既然这张乾能逃过一劫,说不定当年也还有别的龙虎山弟子也逃过了一劫,只要能找到他们其中一人,便可以向他们打听张乾之事了。
这张乾既然被那张果如此信任,当年在龙虎山上的名气应该不会小,知道他的人应该也不少。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当年幸存的龙虎山弟子。
可这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又去哪找一个四十年前的龙虎山弟子呢?
看来,仅凭自己一人是注定难以办到的,李夜白还需要一个帮手。
可来到这江州城一来,李夜白还没有认识多少人,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符合要求。
南宫玥。
出身于名门望族,性格爽朗交友广泛,还是同在修真路上的道友,各方面都很符合。
既然如此,等天亮后自己便去问问他是否认得或有何办法找到这当年的龙虎山弟子。
又是一个多事夜。
天亮后,辰时。
李夜白站在南宫玥的门前,敲了敲门,开口道:“南宫兄,起了吗?”
不一会,房门打开,南宫玥顶着惺忪的睡眼问道:“谁啊?”
台头看见是李夜白,释然道:“是李兄啊,这么早找某人有何要事?”
李夜白说道:“确实是有一些事要请南宫兄相助,若是李某扰到了南宫兄休息,晚点再来也无妨。”
南宫玥摆摆手道:“李兄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进来说话,有何事我帮得上忙李兄尽管开口。”
李夜白告了一声叨扰了,便走了进去,随后与南宫玥说了自己的请求。
南宫玥听后,哈哈笑道:“李兄,这你可算是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