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少年睡得很少,他要做许多的事,先照着村长的书吐息半个时辰,再认真看了几本书,《屠龙拓》和《阴阳》是不可少的,因为这是先生让他看的,哪怕是天塌下来,都不能断,而那本《苦陀》却是自己想看,因为简单易懂,要知道,现在的阿喃若不是先生教给他一些字,他还是那不识字的村头少年,所以,有图的武谱要更好理解一些。
“阿喃,起床了。”一小女孩站在一木屋门前扯着嗓子喊道。
木屋是村里没住人的屋子,少年之前刚进去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是许久没住过人的样子,地面扫得很干净,屋也有人新修葺的样子,很好,后来从村长那儿才得知,这是一旧友的故居,几位师父都认识,不过前几年走了,但他们还是会轮流来打扫,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少年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亮眼的天色,又看到一比自己稍高的女孩站在窗口,哦!是晴儿,昨日村长说什么来着?糟了,今日要去四师父那儿学剑去,少年赶忙从草床上下来,穿上鞋,背着那把朴刀便跑出了门。
“阿……”少女刚看见少年,便想叫住他跟自己一起去,奈何阿喃太能跑,话还没说完,就离自己好远。
“四,四师父,是我不好,我起晚了!”少年低着头,这是第一次起得这么晚。
“还没吃吧?先吃点儿。”束发男子把这少年肩膀,指了指木桌上的一碗清汤面,“我也没起来多早,你看,这面是你五师父给你做的,快吃!”
束发男子说话很柔和,就像一个站在和煦春风中吟诗的儒雅君子。
少年抬起了头,看了眼面前的还冒着热气的清汤面,慢慢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在这冷得让人发颤的冬日,这一碗清汤小面,就足以暖够少年的心窝。
五师父悄悄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少年大口地吃着,把那碗面喝得汤都不剩,浅笑了起来,看得出来,阿喃是真饿了。
少年吃完将碗筷放好,直挺挺地站立在四师父面前,像是一个等待军令的兵将。
束发男子对着兴致高昂的少年轻声说道:“剑招……我们先不急学。”
阿喃觉得很诧异,四师父不就是教剑术的吗,怎么先不急学?这可与半月内教了我许多的三师父一点儿也不一样。
四师父看着少年充满疑惑的眼神,又说了句:“练剑须先养意,那个时候剑招才会纯粹,才会有真正的剑气。”
“那师父,这怎么养意啊?”少年摸不着头脑。
“跟我来!”黑衣负手,朝着村头慢慢地走着。
晚晴看到两人要走,先看了眼母亲,他从眼神里看出来得到批准,为何能用眼神交流,这也是母女俩天生的“绝技”,而后赶紧追了上去,急忙喊道:“父亲,我跟你们一起去!”
束发男子没有回答,晚晴知道,这是答应了。
素衣女子收起了桌上的碗筷,脸上也不自觉地笑起来,虽然很浅,但仍能感觉得到,像是忆起了她的那个懵懂时刻。
昨夜吃完饭后,晚晴希望母亲教她刺绣,绣娘感到很诧异,要知道,女儿以前是半点也不喜欢这个的,只喜欢那些在绣娘看来是“无病呻吟”的深闺诗词,曾经也多次跟她说过身为一名女子还是要会女工,但晚晴只说着不喜欢,要知道绣娘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心疼她去心疼谁呢?只好任她去罢。
如今居然自己开口要学刺绣,绣娘像是看透了少女的心思,故意调高嗓子说道:“明日阿喃就要跟你父亲学剑,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了你爹那怪脾气。”
少女一听到白衣少年明日要来,脸上不自觉多了两只小梨涡,但不过一眼便消失了,还皱起了眉头,因为她知道父亲的脾气,虽然平时看得和善,若是要论到“剑”上,练不好,就会吃很多苦头。
晚晴转念一想,露出一副像是哀求的样子,连忙说道:“母亲,明日我可以去吗?我想有我在,爹爹不会为难他的,他最疼我了。”
绣娘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着急,不禁笑着说道:“怎的,你还心疼那混小子啦?之前你不是说要为娘帮你讨个‘公道’吗?”
小女孩低下头,羞红着脸,轻轻地说着:“我只是觉得他挺努力的,才不是娘亲说的那个意思呢?”
绣娘像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问道“那个是哪个?”
小女孩儿说不上来,只是使劲儿地握着手里的那粒红豆。
情之一字,不知何起,不知所终。
……
束发男子带着阿喃来到了之前刚来的山顶上,当然,晚晴也跟在一路。
少年走到悬崖口,向下看去,疑惑问道:“四师父,我们来这儿干嘛?
束发男子没有说话,指了指山旁的那株扎根在崖面的劲松,就像个“一”字,横在崖壁。
少年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能猜到四师父是要自己跳上去。
阿喃起步一跃,刚好落在松树干上,因为有残雪落在上面,找不到重心,在站稳之前晃了几下。
少年倒觉得没啥,但却让小女孩悬揪着心,至于为何,她也不知道是何时有这种感受的。
束发男子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有着自己的计划,缓缓说道:“落下来,用脚钩住树干,倒立着。”
少年马上照做,没有犹豫,虽然过程很艰难,但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现在跟着我说的做!”四师父说得很大声,生怕少年听不到。
“凝神,屏气!”
“再吐息,须三伏三起!”
“运气于百花,经岷难,到甲醜,后至天鬼,转七小周天!”
四大穴位,遍及周身。
“不要动!坚持半个时辰。”束发男子似看到了少年在摇晃,便大声吼道。
这厉声与之前的和善的语气截然不同,前后就好像是两个人。
阿喃开始还好,越到后来好似全身酸疼,而且这时还不能再用其它呼息法门,怕乱了此时的真气流转,只能死死忍受,这是生生将少年汗都给激了出来,要知道,只是冬天,想流汗,也很难!
小女孩看着少年就觉得艰难,便准备为他求求情,少做点时辰,但正当晚晴要开口的时候,束发男子便朝着阿喃开口怒道:“你以为这练剑当真是会点招式就行?那不叫剑,那叫花架子,你看看现在的你,就是一张白纸,你想做的事,也不是靠心中的那点年少意气就能完成,要有真材实料,还差的远!”
男子便转身向村头走去,又加了一句:“今日再加一个时辰,若还如此不上心,不学也罢!”
少年紧紧地抱着头,身体似在发抖,倒立在树干上,许是不想让眼中的珍珠掉下来,但仍是在坚持,四师父说得也没错,自己也不过是想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想着一些不可能的事。
“阿喃,吐气要吐尽,一点儿也不能留。”晚晴并未跟着父亲离开,而是留在原地,两只手作喇叭状,对着少年喊道。
剑法大家的女儿,又怎会不懂剑?
少年本是堵着性子在上面倒挂着,突然听到崖顶口的晴儿喊给自己的话,就照着试了试,感觉是不一样,但不是更轻松,而是更疼。
这种疼痛不是渐渐开始,而是气息一吐完,便立刻生疼。
阿喃尽力眨着眼睛,因为这样能减少些疼痛。
一个半时辰后……
阿喃像是没了知觉,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只要吹上一股风,自己就能同风而起,最后吐息,一个鹞子翻身便落到了崖顶。
晚晴蹲在雪面,双手撑着下巴,她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反正少年在树上呆了多少时辰,小女孩就在崖顶蹲着看了多少时辰。
“还疼?”小女孩先站起来开口问道。
阿喃看着晴儿,挠着头,轻声说着:“也不疼,就感觉身体很轻,刚好像没用多大力就下来了。”
“那是自然,我爹爹可是很厉害的,只是有时候太凶了,你别在意。”晚晴像是一个大姐姐样,在安慰着少年。
“没事儿,我之前都被三师父说惯了,不碍事!”少年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又说道:“对了晴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哦,你说吐息是吧?那是好久以前爹爹教我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有些都记不住,他对我很好的,还亲自示范给我看呢!”小女孩说着自己的父亲,脸上皆是喜色。
“那先走吧!”晴儿看着少年,像是在期盼。
少年说了一声好,想着现在回去一定要给四师父赔个不是。
两个小孩并肩而行,并未手拉手,只是肩并肩,虽然女孩个子看起来要高一些……
练剑先养意,养的不是别样,而是心性,而这个时候的寻仇少年心气就为最佳,他们的气里大都透着浑浊,并非是一出生就这样,而是被外物所累,而剑又是脱俗之物,若是以此练剑,日后必然走火入魔,而这养意,便是断了这一迷途的可能,四师父先让少年吐息,只是想看看阿喃心中到底有几斤混浊,最后那几句话才是药引,只有配上这养意之法,才能全部逼出来,根除“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