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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佛寺

万佛寺最有名的佛像是雕刻在山崖上的大佛,但并没有因此称为大佛寺,因是这近千年来,上山礼佛的以及山上修习的能工巧匠们不仅从西山脚下专门修了一条盘山而上的石梯通往万佛寺,更是在石梯两侧的岩壁上不断增刻佛像和经文,甚至附近一些人际罕至的山崖上也有雕刻的佛像,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真有成千上万。万佛寺是名副其实。

初一照例是拜山客最多的时候。许多人沿石梯向山上走着,一路见着佛像或经文还要拜一拜或是念一念。一个高大的年轻和尚却逆着人流朝山下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上有人向他合十问候,他都不予理会,只管保持自己的节奏继续走路。

这和尚身后还背着一根长棍,用布裹得很严实,了解万佛寺的人都知道,万佛寺中只有武僧才会背着长棍之类的武器。万佛寺的武僧们被百姓归入戎城四大门派之一,他们自己却从来没有门派的概念,也没有身在江湖的自觉。绝大部分武僧几乎从来不踏出寺门,甚至连前山的大殿若非佛事需要都不会去。他们都是潜心佛法的高僧,习武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修行罢了。因此人们很少亲眼看见背着武器的和尚,眼前所见的这位年轻的武僧对凡人们熟视无睹,竟让一些人产生额外的崇敬之情。

西山山脉不如雪山高耸,却也十分庞大。从空中俯视,就好像一个表面凹凸不平的大蛋糕。牛脊峰是耸立在“蛋糕”上的最高峰,从万佛寺开始的石梯沿着牛脊峰的走势一路笔直向下,落到峰脚后却不得不辗转曲折地向山下延展,经过几十里才到西山的半山腰。今日上山人挺多,到了半山腰人更多,石梯显得有些拥挤。年轻和尚决定不走石梯,右转沿着较缓的山坡向下走。他认为自己只要一直向下走就能走到戎城,这想法不算错,只是这样顺着山势随意走,不知多久才能下山。

一两个小时过后,他仍然保持当初的节奏走着,但是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在下山,而是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在绕圈。这里是西山一处风景优美的山涧,有一个高山湖泊,形似汤勺,于是名为“御匙潭”。湖四周长有茂密的竹林,竹林里有各种不同形态的竹子:粗短的、细长的、有节的、无节的、方形的、圆形的……山涧也就有了名字——万竹涧。

西山上除了万佛寺的石梯是为香客们修建的,还有许多其它的道路,其中最大最好走的要属官道,主要是为商贾们服务的。万竹涧地势相对平坦,有一条官道穿行其间。年轻和尚现在站在官道上十分为难,如果走反了方向,他将离戎城越来越远,而且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人烟。可是,方向……他左看右看,四周的景观完全没有差别,他意识到——他迷路了。

正在犹豫该往哪边迈步的他,忽然听到竹林里有一女子大声喊叫:“冷漠啊!无耻啊!我好心帮你们,你们居然丢下我跑了!哎——我的东西呢?谁偷了我的东西!”

和尚果断向着声音那里大步走去,只见一个瘦小的女孩儿坐在竹林里,一边拔草撒气,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可恶、太可恶了。真是人心不古,现在人怎么都如此冷漠啊!啊——等等,刚是谁打晕我?难道我救的那帮人和打晕我的人是一伙?那我岂不是上当了?怎么办啊,我已经修行满了,还要回山见师父……这里离繁花山这么远,身无分文我怎么回去啊……”

正嘀咕着,那女孩儿忽然觉得自己被一个阴影笼罩,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好像一座小山立在她面前,阳光正好被这“山”给挡住,背阴处看不太清对方样貌——好像是个大和尚,女孩儿开心地笑了:“原来是大师啊,我还以为是菩萨显灵呢。”

和尚看她无恙,转身就欲离开。没走几步,身后的衣服被扯住。

“大师,你去哪儿?”

“大师,你可有见到几个商旅打扮的人?”

“大师,你别不说话啊。”

“大师,你怎么称呼啊?”

那女孩连珠炮似得追问,把他衣服拉得更紧了。和尚即使不想回答,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他仍然在迷路。终于,他转过身,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要去戎城。”

“啊,太好了,我们同路。”女孩儿终于放开他的衣服,高高兴兴地走到了和尚的前面,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我看你是迷路了吧。这万竹涧本来就像个迷宫。你可知道这里还藏着宝藏?哈哈,我知道宝藏在哪儿,正好顺路,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对了——大师,我该怎么称呼你嘛。就算你不爱说话,也总该让我知道你的法号嘛。见面就是有缘,何况我们还要同路很久,你说是不是?”女孩说完停下脚步,转身定定地看着和尚的双眼,一脸期待他回答的样子。

“我叫冷漠。”和尚无奈地说。他如果不回答,女孩就不走,这样不知道两人要站多久。

女孩听到回答愣了两秒,随即哈哈大笑,“冷漠啊。人如其名。哈哈哈。嗯——我是天香弟子,叫我丫丫吧。”说着,转身继续带路。方才丫丫看清和尚的样貌,浓眉大眼,英俊得很,年级和自己相仿,若不是个和尚,真要让人动心呢。

冷漠不知她心思,跟着女孩身后三米远。两人在竹林穿梭,大约三刻钟后,眼前忽然有了一条青石路,石板一米见方,小路曲折通幽,不知去往哪里。“就是这里了。”女孩说着,带冷漠走上小路。

冷漠其实想走官道,官道是一条大道直通戎城,虽然绕山而行但走起来很轻松,不用担心迷路。但丫丫到西山就是来这里寻自己的“宝藏”,宝藏可不会在官道上。她也担心冷漠走上官道就不再愿意和她同行,现在她一无盘缠,又在路上遇过劫匪,已经不敢独自深入山林了,幸运地遇到冷漠这个保镖,才可以继续自己的初衷。

冷漠不善言辞又不认路,跟着前面脚步跳跃的女孩在小路上迂回,不一会看见一个两米高的门楼,上面有字:“清心静心”。门楼后面的小路开始往高处曲折延伸。

丫丫一路上没少说话,冷漠已经知道她来西山寻找的宝藏,其实是一处美景。据说许多年前,一个富家子弟痴恋一位天香的仙子,在西山东南侧的峭壁上修了一座相思亭,从亭子向东北看,就是俯瞰整个戎城,向东看是南流江东岸以及繁花山的落银坡。看得久了越看越痴,干脆在这里又修了一个宅院,常年居住。那富家公子死后,相思亭便荒弃了。丫丫儿时曾随家人来过此处,相思亭上的风景一见难忘,那次之后就没有来过,以后却不知何时还能再来,于是趁着出山修行的机会来寻这美景,只当是再看最后一眼。

两人走上台阶刚刚顺路拐弯,两边的竹林里居然跳出一伙人。“大胆,居然擅闯我们飞鹰山寨。纳命来!”这一伙人刚把他们二人围住,其中四人就举刀杀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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