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枣红马飞驰在路上,溅起的层层灰尘宣示着主人内心的焦急。
大乱过后,格外的平静,只能听得到“哒哒”的马蹄声。
“吁”,穆凌云喝止住马,跳下马,走上渡口。
真是巧了,今天竟然也是一艘船也没有。
穆凌云猛然想起,那边柳树塘应该有船。于是跨上马疾驰而去。
草屋里,一老一少正在对弈。
那位公子看向来人,说道:“穆大人如此狂奔而来,准备去往何处?”
穆凌云大口喘着气:“自然是回越州。”
公子对老人抱歉一笑,走出屋外。
穆凌云焦急地问道:“还有船没有?”
“船,自然是有的。”公子微微一笑,向一条小路走去。
不一会儿,公子撑着一叶扁舟,款款而来。
穆凌云跳到船上,向四周看了看,说道:“刘公子,今日怎如此清闲?”
“穆公子,偷得浮生半日闲。”
“刘公子,你在说笑吗?你拉了十几艘船的货,当真能清闲得了吗?”
刘知远极目远眺,并不言语。
“刘公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受了我的连累。你的货船被收缴了。”穆凌云打量着刘知远。
穆凌云催道:“刘公子,我希望你实话实说。”
“穆公子不是着急回越州吗?大可不必关心这些无关之事。”
“看来是真的。”穆凌云垂下头,看着水面。
“穆公子,忘了祝贺你功成名就!”刘知远一边撑船,一边拱手行礼。
穆凌云苦笑了一下,说道:“功成名就?因为我,让你们多少人受累了。”
“穆公子如此着急地回去,想必是为了令浠?”
穆凌云抬头,说道:“你很关心她。”
“穆公子不关心令浠,不在乎令浠的安危吗?”
“当然不是,我让她去水云观避难,派了一队兵保护。谁知……”
“谁知令浠拼命守在家里,帮你引来追兵,好让你尽快脱身。”刘知远冷静地说道。
穆凌云舒一口气,问道:“你有她的消息?”
“没有。那天晚上我渡你们过河,你说你送令浠去水云观避难。然而你走后很久都没有追兵赶来,直到凌晨才来了一小股官兵。当时我就知道,定是有人帮你阻拦了追兵。”刘知远的眼中涌动着光芒。
穆凌云一拳打在船帮上,整条船都颤抖了一下。令浠呀令浠,你怎么这么傻,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
东方良坐在门槛上,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喃喃自语道:“三天了,一切都有个结果了!”
东方良紧紧地抓着手里的一块布,起初是笑,接着是滚滚而下的眼泪,最后只剩下死灰般的木然。
“爹——”
“东方公子,好久不见!”
“董大哥,好久不见。”东方良拱手。
“生受公子一声‘大哥’,实在是愧不敢当。东方公子现今的主意是越来越正了。”董青槐的眼中闪动着挑衅的光芒。
“董大哥此话怎讲?”
“东海不稳,公子为何不去抵挡犯军?”董青槐满脸讥讽之色。
“董大哥身居高位,来越州做什么?”东方良回敬道。
“来提醒公子,莫要为了儿女私情毁了自己的前途!”
“不劳提醒,在下心里有数。”东方良浑不在意地说。
“是吗?公子还是看看吧。”董青槐说着递上一个包裹。
东方良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是姨娘的……人头。
东方良看着这血淋淋的东西,拿着不是,丢下也不是,手足难安,“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平明赶紧走过来,接下包裹,放到别处了。
董青槐冷冷一笑,说道:“还真当公子为了这个女人抛弃一切呢?”
董青槐一脚踹开门,大踏步向前。
“站住。”东方良大喝道。
“怎么,公子是嫌不够吗?”董青槐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物,朝东方良脸上扔去。
东方良接住,原来是父亲的袖子。其用意不言自明。
董青槐瞥了东方良一眼,转身走去。
东方良拿起剑冲到董青槐的前面。
董青槐轻蔑地笑道:“公子是想不通吗?难道想让侯爷和你姨娘一样的下场?”
董青槐向前迈出一步,东方良“哐啷”一声抽出剑来,剑锋直指董青槐。
董青槐指着正厅的方向,说道:“公子啊公子,就为这个女人,值得吗?”
“值不值都是我自己的事。”东方良握紧剑柄。
“好,东方良,这都是你逼我的,可千万不要后悔!来人,给我上!”董青槐一甩袖子,身后随从冲杀上来。
两边的人马在院里院外厮杀起来。
最终,董青槐被东方良当场刺死。东方良自己也受了重伤,衣衫被鲜血染红了。
素纭捧了上好的金疮药和干净的衣衫出来。
东方良看了看,挥挥手,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外。
东方良猛地一低头,从回忆中醒过来。
“爹——是孩儿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东方良摇摇头,在心里说道。
“驾——驾——”
东方良抬起头,看着从街道尽头疾驰而来的人和马,扯了扯嘴角。
穆凌云跳下马,看着东方良,东方良同样看着穆凌云。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东方良先开口,说道:“你回来了。”
“是。”
东方良看了看门口,靠着柱子,闭上眼睛。
穆凌云推开门走进去,地面上的血污清晰可见,树上、柱子上的刀痕根根分明,满院子都笼罩着浓烈的血腥气。
平畴站在正厅的门口,跪下道:“小的见过少爷。”
穆凌云瞪他一眼,不说话,直直地向内室走去。
素纭、木心等皆跪地叩首,不言语。
穆凌云挥挥手让她们全都出去了。
令浠斜靠着摇篮,看着孩子熟睡的脸。
穆凌云缓缓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令浠的头发。
令浠惊觉,一抬眼就看见穆凌云。
两人皆是满眼含泪,静静地看着对方。
今日一见,恍如隔世,穿越时空,跨过生死!
穆凌云将令浠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生怕弄丢了她。
就这样抱着,就这样永远都抱着你,真好!
令浠挣扎开穆凌云的怀抱,擦擦眼泪,笑着说:“夫君,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穆凌云摸了摸小孩白嫩嫩的脸,说道:“真好。”
穆凌云紧紧握着令浠的手,坐下,说道:“为什么不听话?你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
“夫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说的话你全忘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不离不弃。”
“夫君,我是,我是觉得……”令浠哽咽不已。
“你就是想让我尽快脱身,好去建功立业。殊不知你若是没了,我要功业何用?”穆凌云眉头紧皱,逼问着令浠。
令浠抽抽搭搭哭着:“夫君,我……我就是……不……不想……拖累你。”
穆凌云不忍再责怪她,抱着令浠,长叹道:“真是个傻丫头。”说着,揉了揉令浠的头发。
令浠靠在穆凌云的怀里沉沉睡去,好像从来都没有睡过这么安稳。
穆凌云把令浠抱上床,盖好被子,悄声走到院子里。
打开院门,只见被五花大绑的东方良端端正正站在门口。
穆凌云看向平畴,平畴说道:“少爷,是东方公子自己让人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