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立韵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她试着轻掐了掐裴昭手心，可裴昭没有半点反应。
就连方柔宜和杜清欢也看不懂裴昭的用意。
好在梁莞儿读懂了裴昭眨眼的意思，稍稍避开一些裴昭的目光，梁莞儿晒笑道：“久闻宋家二公子擅丹青，便求了县主，想让宋公子替小女子作画一副……承蒙县主不弃，还于恶人手中救下莞儿，莞儿感激不尽。”
她缓缓起身，朝裴昭侧身行礼，带着歉意又道：“莞儿不曾想区区一副画作，会给县主和……宋公子带来困扰。”
如此玲珑剔透的美人，若她是宋定川也会倾慕不已的，裴昭暗暗想。
萧篱牙齿咬得咯咯响，她突然发难就是想打裴昭一个措手不及，抓住裴昭这个把柄，好叫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原是做了完全之策，只要裴昭碍于面子矢口否认画中人不是梁莞儿，她手中自然还有确凿的证据。
可裴昭承认了！
不仅坦然承认，还伙同梁莞儿演了一出好戏。
这个裴昭，比以前难对付了些，萧篱双目眯成一条细长的缝。
今日办这个宴席，为的就是打压皇后那边的气焰，让国公府成为整个云陵的笑话，无疑打压打压皇后党的气焰。
“本公主乏了，先下去歇着了。”精心安排落了空，萧篱也没有了兴致，寒着脸离开坐塌。
众小姐是为了恭贺公主开府而来，既然公主都走了，她们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纷纷起身互道告辞。
一时之间，离去的人都拥挤在大门处，屋子里一下子敞亮了不少。
方柔璇也顾不上吃没吃饱，扔下筷子就跑到裴昭身边，看了看周围没别人，才嘀嘀咕咕道：“嘁，堂堂公主，心眼比针尖还小。”
孟立韵惊出一声汗，连忙伸手要捂她的嘴，可哪想萧筱的嘴更快：“这个萧篱从小就心高气傲，睚眦必报，裴昭你可要小心着些。”
“你们少说两句，好在今日是有惊无险。”孟立韵只得认命道。
“昭儿，我们也先回府了。”方柔宜和杜清欢过来打了声招呼，便携手离去，方柔婧面色讪讪地紧随其后。
萧筱和方柔璇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挤眉弄眼，看着方柔婧的背影，暗暗骂道：“这个方柔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人说话间，屋子里的人差不多走空了，只有收拾案几的宫女们仍在穿行。
“萧竺走了，我也得赶紧回宫，明日我们去樊楼吃酒。”萧筱轻轻在裴昭肩头一拍，粲然笑道，“庆祝裴昭腿伤痊愈！”
说完，萧筱就跟着进来寻人的两个宫女走了出去。
孟立韵和裴昭相视一笑，正准备出门，裴昭忽然一转头，发现梁莞儿仍站在原地，秋水似的眸子蒙了一层雾，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那我先走了，有事明日再说。”孟立韵心思聪慧，知道这二人定有话要说，便拉着方柔璇走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梁莞儿才走到裴昭面前，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看到裴昭无波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如鱼刺在喉。
裴昭明白梁莞儿的来意，可是她现在并不想追究，这几日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与宋定川的婚事了。
“莞儿姑娘不必多言，今日之事我心中已有数。”裴昭客气说道。
眼前的裴昭平静得叫人心惊，只有三面之缘，她实在不知道县主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东窗事发，县主还能隐忍至此，实在让人佩服！”出了门的窦舒华，又转身走了回来，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话刚要出口的梁莞儿立马闭了嘴，警惕地看着这个去而复返的窦舒华。
“窦小姐说什么，本县主不明白。”裴昭双眼透着深深的疑惑，装傻充愣是她的强项，区区激将法算什么。
窦舒华今日铩羽而归自然是不甘心，即便不能当众打裴昭的脸，也有心羞辱她一番。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句话，”窦舒华抚了抚金灿灿的耳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梁莞儿纵是再克制，仍是双瞳一凛，可面前不可一世的窦舒华突然惊呼一声。
窦舒华捂着嘴唇的手缓缓放下，嘴角边留下了一个指尖大小的红印子，在她白嫩的脸上格外明显。
“小姐，怎么了？”丫鬟们赶紧围了过来，担忧地看着窦舒华。
“快帮我看看，是什么东西飞到我脸上！”
窦舒华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可裴昭和梁莞儿是看得一清二楚，裴昭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面色铁青的窦舒华一回头，发现丫鬟们立马收了笑意，心中的无名之火愈加旺盛。
“你们笑……哎哟！”又是一声惊呼，窦舒华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待窦舒华站稳后，裴昭发现，她那红艳艳的上嘴唇高高肿起，那薄薄的嘴唇立马丰润了起来，模样甚是滑稽。
“哈哈哈哈！”裴昭笑得直不起腰。
“到底是谁，谁敢……”窦舒华叉着腰，没凶狠上两句，又是一阵“哎哟”。
吃一堑的窦舒华赶紧以袖遮面，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落荒而逃。
裴昭下意识往头顶望去，一抹黑色衣袍一瞬便在房梁上消失无影。
原来是那家伙。
梁莞儿顺着她视线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裴昭催着阿田，匆匆回了府，推开门，昏暗的屋子里却是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阿田点上灯，发现桌案上摆着一封书信。
裴昭拆开书信，方柔璇也赶紧凑上前来，看着信上的文字，小声地念了出来。
“小爷回青州了，下月同父兄来云陵，勿念。”
这行端正的字下又写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一看就是匆匆补上的话。
“日后再遇见出言不逊者，鞭子在手，无需多费唇舌。”
最后一句的字体和闵由彦性子一样，都是恣意洒脱，想来之前的裴昭也是如此，两人脾气相投结下缘分，若他知道她不是之前的裴昭，一定会失望的吧。
“既然下个月要来云陵，现在回青州做什么。”方柔璇有些失落，亮晶晶的大眼睛也暗了几分，“皇后生辰一过，我也要同爹娘回崇州了。”
方家大院，方柔宜黑着一张脸走得飞快，而身后方柔婧亦步亦趋。
方柔宜突然停下脚步，方柔婧也立马停下，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今日之事你事先是否知晓？”
方柔宜冷冷的声音传来，让方柔婧打了个寒战，她不敢抬头，小声应着：“是。”
“我知道你和长公主她们走得近，和裴昭也有过不快。但你需知道……裴昭是我们方家人！”
扔下这句话，方柔宜头也不回地穿过抄手游廊，身后的啜泣声夹在风声里，顷刻没了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