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宋定川向国公府求亲的事已经传遍云陵城的大街小巷。
虽然裴国公还没松口,但裴昭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待嫁女子的心情吗?
宋定川走了,但抬来的见面礼留了下来,说是十月二十六日宋大人会带着聘礼上门,二人那日正式定亲。
裴夫人带着裴昭和方柔璇回了她的房间,让人将门带上。
她伸手把裴昭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又摸了摸裴昭的脸庞。
被裴夫人这么直勾勾盯着,裴昭有些羞怯:“娘怎么这么看女儿?”
裴夫人眼眶一热,双手包住裴昭的手掌,反复摩挲,原本有些冰凉的指尖变得热乎了起来。
方柔璇看不懂,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姑母是哪儿不舒服吗?”
裴夫人扑哧一笑,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让方柔璇这么一说一下子欢愉了起来。
“你还小,不懂。”裴夫人笑嗔道。
方柔璇一屁股坐下,下巴抵在裴昭肩膀上,整个身子也半靠在裴昭身上,嘀咕道:“我不想表姐这么快成亲。”
裴昭伸出手点点她额头:“傻丫头,这只是定亲,成亲也要到明年开春去了。”
“那一眨眼就到了。”方柔璇不依不饶。
“姑母知道你的心思,就想让表姐陪着你玩,是也不是?”裴夫人也拉过方柔璇的手,三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温暖。
方柔璇被看破了心思,吐吐舌头:“成亲之后好多规矩,我娘总跟我说,她对我太宽纵了,以后我去了婆家会吃亏的。”
“谁敢欺负你啊,你婆婆难道不怕你把她老骨头都给拆了吗?”裴昭抿嘴笑道。
“我哪有!”方柔璇歪着嘴,用下巴戳裴昭的肩膀,不时还歪着脑袋蹭一蹭,“别人要是对我好,我也会对她好的,我哪有表姐你说得那么蛮横。”
看着两姐妹斗嘴,裴夫人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怀里的小娃娃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很快就要为人妻,将来还要为人母。
希望这家族能成为她一辈子的荣耀,即便冠了夫姓,裴家也是她一世的靠山。
和裴夫人说了好一会子话,方柔璇推着裴昭准备回汀兰院。
裴昭拦住她道:“去找南宫先生。”
到了仙客院,只有宁钰一人。
“南宫先生呢?”裴昭问道。
宁钰见是她,寒玉般的脸又冷了几分:“窦府问诊。”
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不过裴昭也习惯了,并不放在心上。
“那南宫先生回来了过来告知我一声,”说了这一句,裴昭还不放心,又补了一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先生说。”
一直到日影西斜,橘黄的阳光懒洋洋地趴在窗棂上,裴昭正在把制好的药膏装瓶,宁钰才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案,告知她南宫旻回来了。
小菊正在摆吃食,裴昭拿了两瓶药膏跟着宁钰出了门,
仙客院这边也准备用晚饭,虽然南宫旻是客人,但吃食与裴昭无差。
南宫旻刚刚坐下,裴昭一看桌上摆了两副碗筷,连连摆手:“先生误会了,我可不是来蹭饭的,只是有事要与先生说。”
南宫旻轻笑,指了指杯中酒:“略备薄酒,望县主赏面,就寒舍小酌。”
裴昭失笑:“南宫先生原来也会说笑。”
宁珂和宁钰拉上门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裴昭和南宫旻。
裴昭端起酒杯,在鼻尖闻了闻:“以为先生只爱吃茶,没想到也藏了些美酒。”
说着,小小抿了一口。
“今日只浅酌,县主切莫贪杯。”南宫旻拿起筷子。
裴昭眉头微蹙:“南宫先生就是如此死板,宁钰都不唤我县主,可先生却一口一个县主地喊。”
南宫旻嘴里慢慢嚼着食物,笑而不语。
裴昭一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托着腮,手指尖在杯口绕了一圈又一圈。
南宫旻知道她有话要说,也不开口催促她。
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轻微的叮咚声,和裴昭指尖滑过杯口的细小声音。
裴昭也分不清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看着对面的南宫旻,见他碗中米饭已经空了一大半,忽然笑道:“窦府也不给神医安排吃食么?”
南宫旻夹起芦笋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听裴昭这么问他也不恼,慢慢收回手:“窦府的吃食自然是比不上国公府。”
裴昭听到笑得更大声了,她也夹了块芦笋放进嘴里,清脆甘甜,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南宫先生。”裴昭放下筷子,“我要成亲了。”
清风扫过未关紧的窗户,吱吱悠悠地带来几丝凉意,裹挟着酒香直往裴昭鼻尖冲去。
裴昭半眯着眼,她才喝了半杯酒,怎么看面前的南宫旻有些迷蒙,看不太清楚。
“整个云陵怕是都知道了。”南宫旻向着裴昭举起酒杯,“恭喜县主守得云开见月明。”
裴昭晃了晃头,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我有些害怕。”裴昭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将杯子翻转过来,最后一滴酒液顺着杯口滴落下来。
南宫旻站起身,给裴昭斟了半杯酒。
裴昭拿起酒杯又要往嘴里送,南宫旻冰凉的指尖压住她拿酒杯的手:“好酒要慢慢喝。”
说完,南宫旻收回手,坐回凳子上。
裴昭讪讪一笑,倒也听话,只稍稍喝了一小口就将杯子放下。
“宋二公子为什么要娶我?”裴昭喃喃道。
南宫旻看着她,缓缓开口道:“这话……应该当面去问宋公子。”
裴昭叹了口气,有好多话想要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其实我今日来,还有第二件事。”裴昭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情了,便转移话题。
“嗯?”南宫旻仍是云淡风轻从嗓子里发出轻轻一声。
裴昭环顾了屋子一圈,又看向南宫旻:“我方才问了裴管家,说是给你盘下了一间药铺,就在南街,明日派人去打扫,这几天就可以搬过去了。”
南宫旻眼底难得露出一丝欣喜,又夹了半点惆怅:“如此……有劳县主挂心。”
裴昭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以后想说说心里话,也不知道找谁了。
其实南宫旻是非常好的倾听者,许多时候都是她说,他虽然沉默地听着,但也会给一些回应,这让她非常心安。
“以后来这仙客院看不见先生了呢。”
裴昭喝完杯中最后的酒,自己滑着轮椅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