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狼藉的凤笙馆内,莫馆主颓丧地拿出一张纸条。
裴昭在纸条上按了个手印,擦擦手:“莫馆主明日派人拿着这个来国公府要银子。”
莫馆主巴不得她快点走,连连挥手,像赶苍蝇一般。
到了门边,裴昭又回头嘱咐了一声:“别忘了,另一半要去向窦家去讨要了。”
说完,阿田就推着裴昭,大摇大摆出了凤笙馆。
莫馆主仰天,堂堂国公府一县主,这点银子还要她分两家要。
真是锱铢必较,半点亏都吃不得。
看着裴昭的背影,莫馆主恨得牙痒痒,咬着牙对身边的管事们道:“记住他们的长相,以后可千万不要放进来了。”
秋夜微凉,喧闹了一整天的云陵城此刻已经进入了睡梦中。街道安静得仿佛一条平静无波的小溪,所有商铺大门紧闭,只有酒旗孤零零地风中猎猎翻飞。
高挂的圆月轻轻悠悠地洒下一地银白,街道的青石板上好似蒙上了一层清冷的霜。
借着淡淡的月光,裴昭一行人缓缓前行,车轮压过枯叶,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
远处一小团光亮越来越近,随之传来响亮的一声: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裴昭缩了缩脖子,感觉寒意更重了。
萧筱嘟囔着:“恐怕明日这事都会闹到父皇那里,我是不敢回宫了,这段时间我就躲在国公府好了。”
孟立远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双眼微闭:“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萧筱狠瞪着他:“闭着眼走路,也不怕摔死!”
心情大好的孟立远不理会她,哼着曲儿,继续吊儿郎当地走着。
而方柔璇还深陷在自己最后一脚中无法自拔,走上两步还恶狠狠甩了甩右腿。
身后一个脚步声若即若离,裴昭扭过头,见宋定川满怀心事跟在她身后。
阿田顺着裴昭的目光看过去,停下脚步,很不客气道:“宋公子,我记得宋府是在北街。”
被识破了的宋定川倒不慌乱,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夜路不安全,在下送县主回府。”
站在前方的孟立远轻笑一声:“宋兄,你细胳膊细腿的,要真来几个江洋大盗,还要我们腾出手来救你。”
宋定川低头,复而正色道:“有孟兄和阿田姑娘在自然是安全的,只是在下想亲眼确认县主回府,如此才能心安。”
裴昭抬着眉打量他,原本就挺白皙的脸庞,在月光下更是白到发光,眼睫打下的阴影映得眼眸仿佛夜空般深邃。
这么俊俏的男子,难怪梁莞儿那样的美人也会多看几眼。
“你不怕我吗?”裴昭淡淡问道。
宋定川闻言双眉微皱,他似乎没听清,楞楞地盯着裴昭。
裴昭回头,阿田叹一口气,继续推着裴昭往前走。
方柔璇满脸好奇,小脑袋往萧筱面前凑:“表姐和这个宋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故事?”
萧筱用力一点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慢慢道来,却被孟立远一掌轻拍在头上。
“两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孟立远白了她们一眼。
“孟立远,你又打我!”萧筱呲牙咧嘴,神秘兮兮望身后瞧了瞧,“黄毛丫头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嗯,一把刀。”似懂非懂的方柔璇跟着附和。
宋定川加快了脚步,走至裴昭身旁,他低下头,只能看到裴昭小巧的鼻梁:“你确实不再是之前的裴昭了,今日……多谢了。”
裴昭眼珠子一转:“你方才喊我什么?”
原本以为裴昭会问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可没想到裴昭会这么问,宋定川吸了一口气,却被凉风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阿田不咸不淡说了句:“宋公子身子娇弱,小心着凉。”
要不是裴昭是个瘸子,阿田早就甩手走人。
醒来之后的裴昭什么都不一样了,可就是好色这一点倒是很好地保留下来了。
不多时,已经能看见国公府大门。
不过走大门太过招摇,几人便绕到一侧门边,阿田借助路旁的大树,很是利落地翻墙而入。
站在一旁几人两眼都瞪得发直,没想到阿田说的开门是这样的开法。
哐当一声,侧门从里面打开。
阿田从里面走了出来,推着裴昭就要走。
“宋公子在此稍等片刻。”裴昭留下这句便进去了。
萧筱和方柔璇也猫着腰,偷偷摸摸跟了进去。
过了片刻,小菊举着一盏灯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她将灯笼放到宋定川手上:“小姐说夜深路远,希望这盏灯能陪着宋公子平安到家。”
月白色灯笼下跃动的小火苗印入眼眸,宋定川感觉手心一阵滚烫。
孟立远突然嚷嚷起来:“裴昭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回家就不要灯笼引路吗?”
小菊捂着嘴偷笑:“小姐说孟府转过两个巷子就到了,用不上灯笼。”
孟立远仍是气不过,愤愤地瞪了一眼宋定川,转身扔下一句:“重色轻友!”
萧筱打着哈欠正准备往裴昭床上钻,就听见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窦家人找上门来了!”小菊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正在解衣裳的裴昭停下动作,和萧筱对视一眼:“这么快?”
小菊都快急哭了,她赶紧替裴昭拿了一套衣裳出来:“我的好小姐,今日出去到底又惹了什么事?”
一边说,一边把衣裳往裴昭身上套:“小姐快些着吧,国公爷在厅堂大发雷霆,要你和表小姐立马过去。”
这下萧筱也忍不住了,赶紧换上衣裳:“窦其安不会摔死了吧?”
裴昭一听,冷汗都被吓出来。
匆匆而来的方柔璇刚走到门边听到这番话脸色煞白,水雾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嘟囔道:“我就……就轻轻踢了一脚,不、不至于啊……”
小菊见她们的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妙,替裴昭梳头的手也跟着颤抖,嘴里还千求万求,希望不要出事。
裴昭几人到厅堂时,厅堂里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裴国公和裴夫人脸色铁青面朝大门而坐,坐侧坐着两人,其中一人化成灰她们都认识,正是窦舒华。
裴国公一看见裴昭,脸色愈发不豫,左侧的几人也看见了她们,脸色阴沉地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阿田推着裴昭又往前走了几步,裴国公沉着脸道:“跪下!”
裴昭几人面面相觑,萧筱是公主自然是不必跪的,可始作俑者裴昭是想跪也跪不了。
她不敢看裴国公的脸,支支吾吾道:“爹……我……我……跪不了。”
一旁的窦太傅冷哼一声:“难怪县主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免死金牌。”
方柔璇拿不定注意,双腿发软,想跪又不敢跪。
裴夫人紧攥着帕子,她这个女儿无法无天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在人前这么畏惧过,这下看着难免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