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巍峨的山峰宛如被巨人用利斧齐生生地从中间断开,分裂成两大部分,相隔以视。无稽崖上的陡壁上凹凸不平,表面突出各种嶙峋怪石,样子各异,大小有别。崖壁上长满各种荆棘杂草,在秋天的萧瑟凉意中,渐渐褪去了初春盛夏的萌发与繁盛,在风中茕茕独立,在雨中孑然一身。
山路出奇的静,静的只能听到山谷中鹧鸪的叫声。远方的风转过曲曲折折的山峰石壁,与每一面石壁轻声低语,到达最终目的地的时候,这位远人,早以失去了初来乍到时的豪放不羁,在历经层层碰壁后,变得如此稳重与从容。
一架马车,几匹疾驰的快马打破了这片与世隔绝之地的宁静,注定必将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公子坐好,老奴要加速了!”说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挥舞皮鞭,催促着驾车的马儿鼓足脚力,此人正是南燕宦者令夷伯。夷伯表情凝重,眼神直直地注视着前方,留心观察者路途中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虽然作为南燕的功臣元勋,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可是如今的局势,让他这样一位见多识广的人接受起来也尚且很难。
南燕帝国作为东北霸主,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让世人为之咂舌,一个不可一世的强国竟然以这样的结局来草草收场,这是世人所没想到的,也是夷伯所没有想到的。
夷伯撩起车驾的帘幕,看了看熟睡着的两个小小的人儿,睡态是那么的安详与平静。连日的大动乱让他们累坏了,小小的年纪就要面对这样的巨变,瘦弱的身体就要承担本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所应该承担的责任。
可是出生帝王家的他们——慕容羽与慕容芷,从一出生他们就已经被王室的烙印深深地镌刻在人生的每个角落,擦不掉,也冲不走。想到这里,夷伯慢慢地放下车驾帘幕,再转身驾车时,两眼已经红润,老泪纵横,他一辈子都将自己奉献于王室,打小进宫,就再也没有踏出过龙城一步,如今,迫于形势,张慌出走,离开龙城,又何以为家哪?
长长的皮鞭又一次在马背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印痕,马儿吃痛,高扬前蹄,明显加快了脚步,车驾之后,几十名南燕骑兵紧随其后,保护公子、公主殿下的安全。
山路越往上走愈加陡峭,旁边无遮无拦,底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深谷,让人不敢张目向下看。山路最窄处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车轴紧贴着崖壁,稍有丝毫偏差,就可能会使马车跌落悬崖,夷伯高度紧张地驾驶着马车,心里只想快快地将这两位无助的孩子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心里着急,手上一使劲,马儿便加快了步伐。漆黑的夜裹挟着漆黑狰狞的山崖,一团人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
一声刺耳的响箭声响起,一名南燕骑兵中箭跌落马下,在地上被马缰绳拖曳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快走!”夷伯大声命令道。皮鞭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夷伯顾不上那些,只能拼命地驱赶着马儿快速闯过着险峻之地。可事实却远比夷伯想的复杂严峻的多了。
一支支冷箭从黑暗中突然射了出来,来势汹汹,箭矢锐利,让南燕士兵与夷伯被动挨打,触不及防。车队不敢过多逗留,只能冒着箭雨在山路上急速前行。
一支冷箭突然从慕容羽、慕容芷所乘车驾的窗户口射入,吓得两人蜷缩在车厢之内,慕容羽紧紧地将芷儿护在身下,他舍不得让芷儿有半点闪失。夷伯不敢估计别的,只是一股劲地驱马前行,苍老的脸庞憋的通红,握着马缰的手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伴随着啸啸箭声,南燕骑兵一个接一个跌落马下,形势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局面。一众南燕骑兵只得快速撤离,无法与处在暗处的敌人短兵直接相见。
转过一个弯,又绕过一仞高山,突然夷伯扼紧高速奔驰的马儿,马儿因为之前速度过快,突然紧急停止,因为惯性的原因,在沙地上拖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平稳地停了下来。面对着前面的场景,夷伯不由得深皱眉头。
放眼望去,前面的必经山路上被放置满了巨石、粗壮躺卧着的大树,横七竖八地被安置在大道上,车马根本就不能行使,如果弃了车马,一行人徒步前行,必然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结局。夷伯自己已经暮暮老矣,自然看淡了生死,可是这两个孩子,他属实放心不下。
夷伯环视了周围一圈,经过短暂的思索,最终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指了指,示意人们都前往那里。
一行人进了山洞,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山洞的构造结构。这是一个很大的巨型溶洞,常年的流水侵蚀使得山洞的面积越来越大,山洞内部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宫殿,空旷清凉,使人身心得到久久未能得到的宁静。顺着从洞口照进来的月光,山洞的一部分开始映入眼帘,而更多的部分隐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条暗流贯穿于整个山洞,没人知道它的源头,只能听到它汩汩的流水声。如果用手鞠一捧溪水,必然是甘甜清爽的。
可是现在的南燕众人哪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他们不安地等待着最终命运的安排。骑兵已经抽出马刀,执刀在前,以备不时之需。恐怖气息深深地笼罩着这些人,给他们心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慕容羽、慕容芷站在夷伯身后,希望这位受人尊敬老者可以为他们谋划未来事件的走向与发展。
“王将军”。
“卑职在。”这位王姓将军趋步近到夷伯身前,“家老,您有何吩咐?”
“老夫去去就回,你务必保护好世子与公主殿下,如果出了什么纰漏,你将是南燕的罪人。”夷伯郑重其事地强调说。
夷伯带领着两个兵士打着火把向洞的深处走去,临了,回头望了一眼瘦弱的慕容羽和慕容芷,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幸好是夜晚,不然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感情用事,难免尴尬。
慕容羽与慕容芷目送着夷伯越来越远,直到那微弱的火把光亮一点都看不到的时候,慕容羽紧紧地搂住芷儿,这或许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孤立无援,这么势单力薄。
洞口火光闪闪,人声喧哗。王将军留下四人保护慕容羽等,向慕容羽深深拜了一拜,毅然决然地扭头转身走出山洞,身后几十名南燕兵士也紧随其后。
慕容羽握着芷儿冰冷的小手,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洞口响起刀剑铿锵有力的击打声,时不时会听到有人受伤时发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分外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芷儿听到这些声响,将头埋入慕容羽的怀里,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起来,长于皇宫王城之中,哪里面临过这些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慕容羽心疼地拍了拍芷儿的肩膀,心想:“只要王兄在这里,就没人能够伤的了你,王兄虽然很弱,不会武功,但王兄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洞口的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直到最后一点声响都听不到为止。慕容羽倾耳听着一丝一点的风吹草动,但凡预感到有哪里不对劲,就携带着芷儿快速逃离。与其在这里等待着死亡,不如冲出去与敌人角个高低。
“王将军,王将军。”慕容羽试探地向洞口问道。长久时间没有人回答,慕容羽一下子希望破没了,没有人会来就他们,他们已经被世界所遗弃。
正在慕容羽还在沉思之际,一个身影鬼魅一般瞬间移步到慕容羽面前,见此现状,慕容羽一下子惊呆了,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芷儿也险些一个踉跄跌倒。
这个鬼魅身影正是前面参与攻城事宜的燕小将军,一袭黑纱覆面,全身一副精钢所制铠甲,寒气逼人,腰间一柄宝剑跃跃欲试。
“汝欲干甚?”慕容羽质问道。
燕小将军一把将慕容羽拉到身旁,将其逼在紧贴着石壁的狭小空间内。盯着慕容羽看了好久,才问道:“那件东西在哪,告诉我,就放了你们。”
“休想。”慕容羽语气仍旧很强硬。
“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说了,休想。”慕容羽那清澈的眸子里透漏出一个成年人或许才有的不容置疑。
“哼。”燕小将军突然一只手飞快地扼住慕容羽的脖子,手上暗暗加力,慕容羽的双脚渐渐离开地面,慕容羽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脖子涨红,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
“还不准备说吗?”燕小将军冰冷的语气让人会以为他就只是一个无情的杀人机器罢了。
“慕容羽强忍着痛苦,瞪大眼睛,将头重重的点了下去。”
“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芷儿看到王兄被人这样折磨,心疼的没了主意,哭着冲向燕小将军,对他又拉又扯。但对于一介女流的攻击,燕小将军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去理会,反而又加大了扼制慕容羽手臂的力量。
芷儿眼看的王兄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也顾不上许多,准备跳起来去击打燕小将军的手臂,可是不凑巧一把将燕小将军的黑纱扯开,燕小将军刚想弥补,但为时已晚,燕小将军的真实面目展露无疑。
顿时,在场的三个人都怔住了,燕小将军的手松了下来,慕容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久久不能平复。芷儿直直地盯着燕小将军,呆了半晌,才以一种伤感的语调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