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二十四继续拉着韩山的手，朝右边走。
走了没多远，到一个十字路口，有四扇对开铁门，其中一扇门，是打开的。
韩山注意到了，门上方是个“丁”字。其余三扇门分别是“甲”“乙”“丙”三个字。
丁字门中走出一个瘸腿老人，一看见丙二十四就笑了起来，再看见韩山，就笑得更开心。
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可以夹死蚊子。
丙二十四和丙二十六一见到这个老人，就停下脚步鞠躬：“十二爷好。”
瘸腿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韩山，轻轻问道：“丁七十六？”
韩山点头道：“我是丁七十六。”
瘸腿老人点点头，缓缓说道：“我叫甲十二，是管丁营的，一会儿，我带你去卧房休息。”
甲十二边说边仔细打量韩山，一边打量韩山一边摸着花白胡子缓缓点头。
丙二十四向甲十二鞠躬，道：“十二爷，我们先回了。”
甲十二笑着扬手说道：“你们两个回吧。”
丙二十四和丙二十六向甲十二鞠躬，起身，转身，快步离开。
“七十六，进来。”
甲十二轻轻说道，自己先进了屋。“门不关。”他补充一句。
韩山进屋。
这间屋子比刚才那间大很多，“估摸有那间六个半大小。”韩山打量着这间大屋，“这间也很空，没什么摆设。”
四张椅子，靠墙并排摆放。
甲十二指着离中间大桌最近的一个椅子，道：“七十六，坐下。”
韩山乖乖坐下。
甲十二道：“怎么进来的？”
韩山道：“被六个怪人用一张怪网抓住了。”
甲十二微微皱眉。
随即转身，从桌上大茶壶中倒出一小杯水，递给韩山。
韩山缓缓喝下。
“好喝吗？”甲十二认真地盯着韩山，认真地问。
“好喝。”韩山认真地回答。
“还要喝吗？”甲十二笑着问。
“没有毒我就要喝。”韩山笑着说。
“可惜，有毒。”甲十二笑着说。
“什么毒？”韩山哭丧着脸问。
“一个月后会死的毒。”甲十二盯着韩山的眼睛，边点头边说。
“每个人都要喝？”韩山表情痛苦地问。
“像我这种棺材瓤子不用喝。”甲十二也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下面的人都要喝？”韩山回味着刚刚那一杯，特殊的，奇怪的，令人留恋的糖水。
“你说的没错。”甲十二轻轻用手指着韩山。
韩山不说话了。
——用毒药和解药控制着地下的奴隶，也许，还不只这一种手段。
甲十二说了：“现在，你可以问一个问题。”
韩山认真地看着甲十二，认真地问道：“怎么吃肉？”
甲十二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只要听话，就有肉吃。”甲十二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刚说完一句，就又忍不住笑起来。
“哦，我们走吧。”韩山淡淡地说。
甲十二又认真地打量一遍韩山，又认真地说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希望你可以活着到地面上。”
韩山道：“今天就我一个新来的吗？你今天很闲吗？”
甲十二又愣了愣，然后又开始笑。
笑了一会，似乎恢复了力气，然后，“啪！”一个巴掌盖到韩山脸上。
韩山的脸肿起老高。
“看来不给你仔细讲讲规矩是不行的，不过，可惜，我最近比较懒，不喜欢仔细给你讲，你就慢慢学着吧。”甲十二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韩山捂着脸，点头道：“我记住了，十二爷。”
甲十二笑着问：“这一巴掌，你学到了什么？”
韩山道：“多问会挨打。”
甲十二似乎没想到韩山会回答的这么简练，又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韩山的脑袋，微笑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以后挨打的时候一定不多。”
韩山咧嘴小道：“谢谢十二爷，我以后会多吃肉，少挨打。”
甲十二笑得很开心：“嗯，不错，也许你用不了十年，就可以天天吃肉了！”
韩山眼中放出光芒，开心点头。
甲十二起身，愉快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卧房。”
韩山起身，垂手，静立，等待。
甲十二随手拿了一根拐杖，朝外就走。
“这老头左腿虽瘸了，但是步子迈的倒不小。”韩山留意着这个新世界的一切，而跟前这个老头是他到地下来见过的最神秘的人。“他打我那一巴掌没有用高深功力，但我还是一阵头晕目眩。”
甲十二走的很快，韩山没有工夫多想，急急跟在他后面。
“这次没有七拐八拐。”韩山心中计算着地下世界的大小。
从丁营接待室出来，大概七丈就到了卧房门口。
卧房没有门，与走廊隔开的是一个三丈宽的黑色大帘子。
甲十二拉开。
许多大黑柱子映入眼帘，然后韩山看见了，许多张床。
“最右边第七张床。”甲十二指了指这个超大房间的最右边，韩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分辨不出差别。所有的床都一样，同一排的每张床隔一尺宽，每排之间有六尺半的距离，直接能看出这间大卧房有六排床，三排柱子。
甲十二已经拄着拐杖朝右边走去。
韩山慌忙跟上。
“呐，看见了吧？”甲十二指着属于韩山那张床的床头，床头靠着房间右侧墙，其上立着一块小木板，刻着“一零七”三个葡萄大小的字。
韩山走近一看，灰色被褥枕头床单，床是不知什么材质，纯黑色。
“十二爷，我看见了，我的床是一零七。”韩山恭敬说道。
“休息吧，我走了。”甲十二又对着韩山笑了一下，缓缓转身，迈着小步离开。
韩山看着甲十二的背影，心想：“从他这里挖出墨前辈的消息也不可能。他们这个地方，也不会随随便便杀人，就像庄里也不会随随便便宰牲口。找墨前辈急不得，要出去也急不得。”
韩山沉沉地坐到床上，看了看这间“奴隶的卧房”，就想到杨庄的大牛棚，心中生出一片悲苦。
“我要活着。”
韩山坐着，一动不动地想了很久。
很久。
最后他总结出这么一句。
我要活着。
今天他所受的肉体之苦，比之前十五年加起来还多一万倍。
他不想再遭受那种痛苦。
那叫屁螺和二驴的两个人，折磨人的手段高超，韩山当时被折磨的想死，但是出来后发现，自己只受到了皮肉伤。韩山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受到哪些折磨，只记得那两个人所用的器具就有几十种，大部分是自己没见过的玩意。
想着想着，韩山困意袭来，歪在床上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韩山惊醒。
“我要杀了他们。”
韩山在梦中又把这两天的事情经历了一遍。最后梦到自己被折磨致死。
惊醒后，发现自己还活着，感觉很好。
韩山又在心中默念：“我要杀了他们。”
周围一片漆黑。
黑暗里弥漫着，汗臭味，屁臭味，还有复杂的混合的从没闻过的酸臭味。除了令韩山感到惊奇的气味，还有惊奇的声音，呼噜声，磨牙声，哭泣声，傻笑声，放屁声，呢喃声，还有几个在梦中骂人的声。
“活着回家。”韩山握紧拳头，想着家人朋友和杨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