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称作合叔的大汉走了出去,屋外是夜风啸起的荒废之地,关着方眠的破落木屋外,还并临这几间依稀可见曾经模样的屋子,此处明显是郊外被遗弃的某处宅院,院前挂着两顶油纸灯笼,罩着摇摇的烛光,旁边还有一片无人踏足的竹林,夜里闪着幽幽的生机。
大汉跨出破败的大门,上前拍了拍门前的小男孩的头,让他到一边去。
不远处的谢之炎一身肃挺的黑色劲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冠起,但是额前落下两缕,长度刚好过了下巴,稍稍遮住他凌厉的眉峰,却是突出了他的眉目深邃和挺立的鼻梁,鼻下薄唇微抿。他腰间扣着烫金的流纹腰带,拉出他好看的腰身比例,堪堪系着一柄长剑,脚下踩着黑色长靴,靴边还沾着尘土。
谢之炎只身前来。
“没想到,还有人敢杀我的人,绑架谢府的夫人,好一个正邪不怕的合霸刀。”谢之炎赞赏似的笑着说,眼睛在黑夜里淬着凶狠的光。
风开始呼啸,扬起路中间的尘土一阵喧嚣。
“不敢,不过是听人办事罢了嘿嘿,话说回来,小侯爷就是小侯爷,守信用。”合霸刀嘿嘿一笑,笑的极其虚假,又道,“谢之炎,东西带来了吗?”
合霸道不笑了,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弯刀,不过手掌般的长度,却意外显得冷硬十足,刀鞘似乎还沾着血迹。
“你觉得呢?”谢之炎不客气地嗤笑。
“你别太嚣张!你夫人还在我们手里呢!”一旁的小孩对着谢之炎大叫到。
小男孩此时换了身宝蓝色的衣裳,白底的裤子,乖乖扎起的头发,干净的小脸倒是清秀的很。
脸上却挂着稚嫩的冷笑,“谢之炎,我劝你赶紧拿出东西换了你的蠢夫人回去,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合霸刀一手把小男孩护到身后去,眼神示意他去屋子里,小男孩哼了一声,也没进屋,就站在门口看着。
“井水不犯河水?”谢之炎重复了一遍,笑意更是嚣张,他也拔出腰侧的长剑,说道,“东西我没带,你的人头,我这就带走!”
说完就一个纵身跃起,剑尖直冲合霸刀的心口,合霸刀瞬间一个侧身避过,倏地抬起右手的弯刀要朝谢之炎的后颈扎去。
不料,谢之炎当下长剑点地,一个左脚站定,右手的剑柄方向一转,剑身紧紧抵住合霸刀的弯刀。
风驰电掣般,短短几招已是杀气四起。
刀剑之间迸发刺耳的声响,像是要把夜空撕裂。
不过是刹那,两人又如同落地飞溅的珠子,跃身而起!
昏昏的半空之中,两道黑影纠缠在一起,招招式式刀刀见骨般,冷光乍现的无情刀剑,嘶嚣的杀意震的林中的飞鸟四下惊起。
刺耳的撞击之声“锵锵”未停,却见谢之炎的肩膀处的衣锦突然炸开,一股鲜血汩汩留下。
谢之炎惊皱眉头,当即一个挑剑,断开合霸刀的斜劈,身子向后一仰,凌冽的剑气击的合霸刀抽回弯刀,不得不转身躲避。
此刻,两人站定在路间,相隔一丈来多的距离,飞扬的夜色和被吹起的黄土枯叶让气氛突然凝住。
“谢之炎,武林中都道你可排百英榜的前五,我看不过如此嘛。”合霸道大拇指一抹脸上的剑痕,张狂地说道。
谢之炎点住穴道止血,嘴唇渐显苍白,他还是站的直挺,却勾起嘴角,把剑利落地收回剑鞘里,衣角被夜里的冷风吹的猎猎作响。
谢之炎讥笑,道,“我倒是觉得此言不虚。”
合霸刀怒地想回击,下一秒却忽然跪倒在地,双目爆睁,背后的布衣“刺啦”一声全数作裂,紧接着一大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合霸刀只能用刀尖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脸上皆是震惊,声音夹杂着鲜血,“你……你……你怎么……”
话语未尽。
“谢之炎!看清楚了!你家夫人可是在我的手上!”那边的小男孩在一旁观战不妙,抬脚进去把躲到角落里的方眠拖了出来,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架在方眠的脖子上。
谢之炎一个转头,就看到被半跪着拖在地上的方眠,方眠灰头土脸的,用力吸着气梗着脖子,眼眶里泪光盈盈,她看向谢之炎的时候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方眠在心里泪水连天,她不过是努力想找找这个破房子有没有不太牢固的小角落能出去,好不容易看到一只老鼠从墙角里跑出来,心想老鼠刨洞,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刚把脸埋进角落里,就被毫不留情地点了穴道拖了出来。
谢之炎没看着小男孩,倒是盯着方眠一个冷意的嘲讽,“如果不是我家夫人爱发善心,她能落到这个下场?”
小男孩看到那边的合霸刀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努力地摇着头,想让他赶紧离开。
小男孩拿刀的手有点犹豫,咬咬牙还是盯着谢之炎,威胁道,“你答应放我们走,你夫人的解药我就给你。”
闻言谢之炎和方眠皆是一惊。
却见小男孩直接把一颗小药丸直接塞进方眠的嘴里,一拍后背,方眠居然吞了下去。
方眠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当场下毒到底是什么操作!!!
谢之炎气的好笑,朝方眠恶作剧似地挑挑眉。
又听小男孩说道。
“这是时辰散,你夫人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不杀合叔,我就把解药丢给你检验,你要是拿了解药想反悔,我就一刀结果了她!”
小男孩眼睛死死盯着谢之炎,手下的刀把方眠的脖子刮出了一丝血痕。
方眠的眼泪真实地掉下来了。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谢之炎,现在只有谢之炎能救她的小命了。
她看着谢之炎长身玉立在茫茫夜色中,周遭一切都是杂草丛生的荒凉,求生欲让她觉得此刻的谢之炎真真就是神仙公子下凡,即使谢之炎穿着黑衣,但是他的周身都带着希望的光芒,要来解救她这个弱小的可怜虫。
谢之炎瞟了一眼不远处气息奄奄的合霸刀,又看方眠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泪水不停,眼里都是祈求,还朝他可怜兮兮眨了眨眼睛。
谢之炎又是一笑,慢慢走向小男孩,吓得方眠不得不跟着身后小男孩紧张地后退使劲挪动,她可不想自己真的成为刀下亡魂。
谢之炎在离方眠他们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脚步。
“要是我偏偏要她死呢?”
谢之炎偏头,也朝方眠眨眨眼睛,好似认真地说道。
每一个字眼仿佛慢放一般,由小至大充斥着方眠的耳膜里。
“要是我偏偏要她死呢?”
对啊,要是谢之炎就是想要她死呢?
方眠彻彻底底,真真切切地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滋味,心尖一跳,全身开始酥麻的晕眩。
她心如死灰的眼里映着谢之炎的笑。
他明明还在笑,怎么就像从地狱来的索命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