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边的裴子翊等人的车队已经走上了官道,崔冉因为夜里睡得太少的缘故没一会儿便蜷缩着身子睡着了,裴子翊斜睨她一眼之后,将一条薄被该在了她的身上。
这时马车外响起敲击声,裴子翊掀开车帘道:“何事?”
“公子,谢家叔伯说,前方的流民不似寻常流民,望你多留意。”裴大刻意压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裴子翊眼睛一眯,望向前方,只见路边聚集着不少流民,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那些流民大多衣衫褴褛,风尘仆仆,按常理来说,他们流落多时应该是面黄肌瘦,而这些人明显不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甚至露出凶光。
“裴大。”他轻唤道:“上洛王可是收到卫儴的战书就宣布了封城?”
裴大点了点头:“不然上洛满城的贵族也不至于一个都出不来,全心全意抗战南宋。”
既然连贵族都逃不出来,更何况是上洛的百姓呢?那这些人不是上洛的百姓,又是从何而来?
“裴大,告诉谢家叔伯分头行事,他走潼关,我去洛州,到时候汉城见。”
“是。”裴大调转马头往谢衡之的马车骑去。
随即,谢衡之行在前面的马车缓缓减速,等裴子翊的马车与他并列才撩起车帘道:“裴小郎此话何意?是怕叔伯给你招祸还是在给叔伯避难?”
裴子翊微微一笑,施了一礼:“那些流民怕是冲我而来,若是拖累了叔伯,子翊会良心不安的。”
“那姑子呢?亦是与你一道?”谢衡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车厢里看去。
“恩。”裴子翊点了点头:“这姑子最是麻烦,若是交给叔伯,会惹你生气的。”
想起崔冉在来时路上所做的种种,谢衡之赞许地点了点头,瞟了一眼路边上聚集的流民道:“他们足有千人,当真不需要我帮你对付?”
“子翊欠你良多,这一次就免了吧。”裴子翊又是一笑:“叔伯,汉城见。”
“好。”谢衡之放下了车帘。
这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崔冉被流民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子道:“发生什么事了?”
裴子翊放下车帘回头道:“阿冉可是惧水?”
因为前世曾在南宋生活了十几年,崔冉并无畏惧,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从洛州坐船回汉城可好?”
崔冉满脸狐疑地看着他:“可是发生什么事逼你改道?”
裴子翊看了她一会儿笑道:“只是玩心大起罢了,阿冉陪我可好?”
见他不愿意说崔冉也不再追问,点了点头见并无大事便又闭上眼睛睡去了,这一觉一睡便到了夜晚,连午饭都不曾起来吃。
崔冉打开马车走上去,只见漫天星辰浩瀚如河,极是壮观,而不远处正亮着火堆,士兵们正围在一起吃饭,并不见裴子翊。
这时面对着马车坐的裴二看见缓缓走来的崔冉,起身笑道:“小姑,你睡醒啦?”
所有人都从吃饭的碗里抬起头来向她看去。
崔冉点了点头,顺着裴二坐了下来,少顷,裴大便在她的面前放上饭几小桌,上面饭菜和水酒。
她连忙道了声谢,转即向苍茫的四周望了一圈:“裴子翊呢?”
“公子说上洛有事又回去了。”裴二笑道。
崔冉猛地抬起头:“又回上洛?”
裴二眼底划过一抹促狭:“对啊,而且让我们把小姑送回道观说等他战胜归来就娶你进门,叫你别去争什么嫡长女了,安安心心的等着做河东裴氏的嫡媳。”
周围的不少人笑出了声。
崔冉眉头一皱,一巴掌打在裴二肩膀上:“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就拿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众人的笑声更甚。
“裴二,你别逗小姑了。”裴大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公子一个人在树林后面赏月饮酒呢,让我们转告小姑若是醒了,你直接去找他就是。”
裴大在这几兄弟之中最是靠谱,崔冉不疑有它,道了谢起身往树林走去。
等她走进树林的小道,脸涨得通红的裴二突然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裴大,你……哈哈哈……笑死我了。”
裴大收拾好碗筷并没有理他。
裴三茫然地看着他们:“裴大,你不是说公子沐浴去了吗?好啊,有酒也不给我喝,我要找公子理论去。
见他深有起身追去之势,裴二顾不得笑,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搂着他继续笑了起来。
裴大无奈地摇了摇头。
裴三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再说走进树林的崔冉穿过幽静的小道,只见树影绰绰见一滩月光投射在不远处,那里怕就是裴子翊饮酒赏月的地方了。
崔冉走过去,只见石滩前是一条小河,皎洁的月光投射在上面,与天空的星河相映成景,崔冉不知不觉抱腿坐了起来,享受着这难得宁静和美景。
突然河面上窜起一阵水花,崔冉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人站在河中,墨发如水,晶莹剔透的水珠贴在他的白皙光滑的肌肤之上,身姿清瘦却不瘦弱,胸膛强壮用力,河水不算深,遮过他的腰际,隐隐能看见腹部两侧接近骨盆上方的两条半菱形线条。
“阿冉?”那站在河水中的人缓缓开口道。
他的声音靡哑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崔冉只觉心头一跳,抬头看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顿时连自己的舌头在哪里都找不到了,张着嘴摇了半天手总是解释不出一句:“我,我,不是,我……”
索性站起身转身离去,一头钻进树林里连头不敢回,一趟子跑回了军队所在之地。
此时众人已经吃完饭了,穿好行头在熄火,崔冉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地走了过去。
裴大正在给马喂食,一见她来,面无表情道:“小姑,你可是找到公子了?”
崔冉头也不回地走进马车中道:“没有看到。”
“是吗?”裴大说得一本正经:“裴二你去找找公子,是不是喝醉摔下河了。”
裴二正愁憋得难受,连忙领命跑进了树林大笑了起来,纵然隔得远,但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还是无比真切的传进了崔冉的耳朵,她将头埋进双膝之间,欲哭无泪的想,果然这人心隔肚皮,什么都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