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你去歇息吧。”卯时时分,裴三看着将脸深埋在双膝之间的崔冉不忍道。
崔冉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强挤出一抹笑容抬起头来:“谢郎君好意,阿冉无碍的。”
见她决心已定,裴三也不再相劝,叹了口气,与她一同望着空荡荡的街角,没有说话。
两人等到心灰意冷之时,突然两个人影出现在了街角,裴三与崔冉同时站起了身,那一双人影身体强壮,发丝凌乱,深色的衣袍隐隐见血,裴三一声高喊道:“裴大、裴三!公子呢?”
闻声那一双人影抬起头,错愕道:“公子不是先行吗?难道路上又遇上劫匪了?”
崔冉目光呆滞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道:“裴子翊从哪里走了?我去找他。”
其中一人斜睨了她一眼道:“得了吧,你这么一个姑子去了也只会添乱,我和裴三再去找找,裴二伤势比我重,先去休息吧。”
“老子再重也比你这个肚子挨了一刀的好。”裴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躺着吧,我和裴三去。”
话音一落,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默,崔冉见状忍不住催促道:“告诉我,裴子翊往哪里走的,我去找他!”
裴二与裴大低着头皆是沉默,崔冉抿着唇,心中焦急更甚,绕过他们便向前跑去。
刚走了两步,地平线升起一道光,而街角处赫然出现了一匹骏马,它的身上坐着一个姿色倾城的少年郎。
他双手拉着缰绳,身姿挺拔,气质悠闲,一袭红袍不染风尘,宛如尘世翩然一公子,从不知人世沧桑,眉眼间皆是笑意。
“阿冉?”他下马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眼底浮起一抹促狭:“难道是小郎我华光太盛,让你看丢了魂?”
崔冉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说谢谢太生疏。
说报恩不量力。
最终,她只是久久地盯着他,施了一礼,淡淡笑道:“你回来了。”
平淡无奇的问候在这此时显得竟是这般来之不易,仿佛是这世界最美的词汇,繁花似锦、江山如画都不及。
裴子翊扬唇一笑:“我的归来不是理所当然吗?倒是你这小姑,不过两个时辰未见,怎么变得这么狼狈?就你这模样还拿什么去崔氏争嫡长女之位?”
崔冉被河水浸湿的衣衫已风干,白色的衣袍上处处都是河沙的痕迹,衬得那一夜未眠的面容越发的憔悴。
她闻言一笑施了一礼大片:“谢郎君相救之恩,阿冉莫齿难忘,不过现在还请郎君给我六枚金叶子,以解燃眉之急。”
裴子翊笑容不变,从怀中掏出了六枚金叶子给她。
“其中三枚是郎君归还与我,从此我的身家性命再无你无关,而剩下的三枚,是我应你的一诺。”说罢,她向他做了告别:“小郎,珍重。”
径直走过他迎着那一抹骄阳走去。
崔冉前脚离开,裴三等人连忙围了上去,裴二皱眉道:“不见郎君时那般焦急,见了又着急要走,真不知该说她善变还是薄情好。”
裴子翊淡淡一笑,将手搭在裴二的肩膀上道:“比起猜测那姑子,还是速给你家公子请大夫毕竟要紧。”
他伸手摸去后背,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人大惊,纷纷向他的后背看去,那红色的衣袍已经被血浸湿了大片。
“公子!”裴二扶着他大声喊道。
裴子翊的食指在唇上轻轻一比道:“小声点,让那姑子听见了,我这身衣服就算白换了。”
他骑马比裴大等人先离去,然而他并没有立马来约定的客栈汇合,偷偷溜回裴府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才来。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爱美的郎君。”裴二都快哭了,一边扶着他进客栈,一边指挥裴大去找大夫。
这不是爱美,只是他不想让那姑子担心而已。
从她今天早上的表现来看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姑子要回金叶子怕是相信了自己给裴三等人胡诌的为什么护着她的解释,不想再给他招祸,至于那多要的三枚金叶子,怕是想还他的恩情又不好开口,于是学他强应了一诺。
想到那见他归来眉眼之间明明皆是喜悦却故作淡然的姑子,唇角荡起了一抹笑容。
而离开的崔冉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幸好他没有事。
稍微安心的崔冉找到一家成衣店,买了一件看似合身的宽衣广袖的汉服女装往客栈走去,在客栈泡了一个澡,洗去了一身河沙。
换好内衣之后,发现脑袋有些昏沉,怕是害了风寒,吃了一颗抵御风寒的丹药,喝了几口水才开始着衫,暗红色的汉服,腰间的系带勾勒出卓越的身姿,白色交领露出长而白皙的颈脖,胸脯鼓鼓的,秀美的脸蛋配着那妖娆的身段,真真迷人。
崔冉垂在耳边长发揽到脑后用红色的丝带轻系,随着其余没有束起的青丝一同披散在身后,打开门房走了出去。
巳时时分,客栈大厅已经坐满了不少人,在看见崔冉的时候,不由目光一顿,便移不开了。
她仿佛没有感觉那些人惊艳的目光,找到掌柜退了房间,雇了一辆马车往崔府驶去。
见她离开,大厅中的不少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青年才俊笑道:“这小姑就是昨日在裴氏喜宴大出风头的崔氏阿冉。”
洞悉昨日之事的的世家子惊道:“这小姑竟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哈哈,那我必须叫上家中长辈去崔府给这个小姑做主啊。”
按照昨天的情况来看,河东裴氏和清河崔氏绝对都有杀她之心,而这姑子毫发无损的活到现在,身后必然还有更大的势利在支持。
所以都不禁想到了崔冉母亲所属的弘农杨氏。
如果自己的家族这时能为这姑子说上几句话,能让她记一份情,对于将来都是极好的。
然而这点小心思崔冉又何尝不知?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这锦上添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