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睡得并不安稳。
裴子翊那张笑脸一直在梦境中引诱着她,那笑容当真好看,宛如诱人的佳酿,处处都是醉人的芬芳。
就在她被迷得如痴如醉时,脸上突然传来轻轻地拍打:“阿冉,阿冉?”
崔冉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裴子昂身着整洁的蹲在她的身边,对她的满脸潮红极是不解:“做恶梦了?”
她摆了摆手,坐起身来,此时窗外已大亮,奴仆们正在准备着早食,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后走出了门外。
“阿冉,你不洗漱要去哪里?”
崔冉觉得去哪里都比在做了那样一个梦后和他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好,想着那撩人的春梦,她羞愧的拿额头撞树干。
作为一个姑子,她真的太丢人了,怎么可以做那种梦……
在她撞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拧住了她的衣领,阻止了她的自虐。
崔冉回眸看着那双迷人的凤眼,梦境里的旖旎场景更加清晰了,脸蛋涨得更红了。
良久,裴子翊扬唇笑道:“阿冉,你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子翊真真吃不消啊。”
如狼似虎?
“呸!”崔冉打开拧在衣领后的手道:“我才没有呢。”
他的眼睛随着扬起的唇角微弯,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傻姑子,快去洗漱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与那些嫡长子们一起进食起来,崔冉也摸摸索索地钻进他的马车,拿出洗漱用品,开始梳洗起来,将睡了一夜花掉的易容装束补了补。
不知不觉,这轻松的日子过了半月,距离北魏境地也越来越近。
“小美人,来,给爷喂一个。”
这一天的旁晚,日落西沉,连绵的草地后面是火红的地平线,晚风拂面,手中捧着一杯清酒,甚是惬意。
距离马车的不远处是摊开的美食,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弯弯曲曲,仿佛直达天际。以裴俊为首的嫡长子们不似在都城里般雍容,抱着从建康买来的女子,乐得不可开交,时不时的脱去一个女子的衣服,颇得一堂欢笑。
崔冉和裴子翊淡然地坐在他们的对面,隔得有些远。
起初她还有些不习惯,但看了半个月下来,就算现在他们把十几个人把那些姑娘按在地上,即刻求欢,也是司空见惯的。
侧观裴子翊,他端着酒水,身子坐得笔直,晨风拂过他额前垂落的几缕青丝,望着远处的青山白云,颇有几分仙人之资。
“裴子翊,世人说你荒唐,与你的兄长相比,你着实不算什么。”崔冉抿了一口清酒感叹道。
他淡淡一笑,转过头,双眸对视道:“你见过我荒唐的样子吗?”
崔冉摇了摇头。
“那就不要妄下判断。”他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深意:“我在汉城可比他们荒唐多了。”
话音刚落,原本欢声笑语的对面,传来一阵惊呼,抬眸看去,只见一把寒剑刺进了一个女子的腹部。
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女子捂着腹部的手指缝隙间漫出。
崔冉有些惊愕。
刚刚不是还在调笑?为什么转眼间,又是举刀而向?
少许的血溅在那些嫡长子的脸上,他们不仅不慌张,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真咸!”
“咸?”裴俊扯过另一个的女子的头发:“那这个呢?”
这一刀刺进了另一个女子的心脏。
“也咸!”一个嫡长子撇了撇嘴:“让开,我来!”
陆陆续续的十几个烟花女子被他们杀得还剩七八个了,他们又用手指沾了沾刚杀女子颈部的血。
“就没一个甜的!”
崔冉大怒,又不是开西瓜,人血还能分甜咸?
裴子翊瞟了她一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不同她眼底显而易见的愤怒,他很平静,甚至有些司空见惯的麻木。
“阿冉,你应知这世人对我大兄的评价。”见崔氏阿冉点头,又徐徐开口道:“他必须维持世人和家族眼里的威望,所以这些女子必然是不可以出现在魏境的,这一刀死了还是好的,有的还被弄到军营里犒劳士兵呢。”
崔冉倒吸了口凉气。
比起那种慰安妇,这般死了的确还是好的。
“子翊。”裴俊靠在一个女子的胸脯上,慵懒开口道:“你这王大哥不会把这些时日的事说出去吧?”
裴子翊站起身,唯唯诺诺的赔笑道:“大兄放心,王大哥是明白人,自是不会。”
“王大哥看模样也是读书人,难道不觉得我们荒唐该死吗?”此话一出,所有的嫡长子都回头向崔冉望去。
“阿俊,这读书人酸腐,怕是心里已经将我等恨得透透的,要不,一并杀了?”一个青年提着刀走了过来:“刚好尝尝这读书人的血是不是酸的!”
“此乃我生死之交,还请杨家大兄卖子翊一个薄面。”他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阿荣,算了吧。”裴俊喝了一口清酒道:“子翊平时倒也听我的话,对了,那道观里的抽我耳光的小姑你还曾见过?”
裴子翊摇了摇头。
“哼。”他猛地坐起身:“若是我再遇见那恶婆娘非整死她不可!”
“什么?什么?还有敢抽你耳光的姑子?哈哈,哪座道观,兄弟们给你报仇去!”那杨氏青年大笑道。
“若不是离汉城不远,我非得杀了她!”他的眼睛瞪着宛如铜铃:“算了,不提她了,喝酒,喝酒!”
裴子翊眼睛微眯,回头,只见身后原本文弱的书生并没有被那番言语吓到,依旧平静地饮着酒水。
他皱起了眉头道:“你不怕?”
崔冉逆光而站,发丝随风轻舞,淡淡一笑:“子翊,你在汉城也是如此荒唐?”
她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出了一个在她的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的问题,裴子翊觉得好笑:“这重要吗?”
“重要。”
“我啊。”他摊开衣袍缓缓坐下了身:“还不至于荒唐至此。”
崔冉将碗中的酒水饮尽,目光闪过一抹寒光:“你这大兄,真真当诛。”
“阿冉,收起你的眼神!”裴子翊喝道却依然晚了,一个眼尖的嫡长子兴奋地站起身来,指着崔冉道:“阿俊,这读书人真好玩,那仇视你的小眼神,真迷人。”
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冷着一张脸向她望去。
“萧氏大兄,你可是看错了。”裴子翊连忙起身打圆场:“王大哥若是杨氏大兄口中的酸腐人便不会与子翊做友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裴子翊是什么人?
汉城出了名的荒唐,好赌好色,胆小怕事,这书生怕也不过是一个伪君子,不过他们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萧氏青年提着一把大刀走到崔冉面前:“好,王大哥选一个妇人出来,如果她是血是甜的,我们就饶过你的不敬之罪。”
裴子翊的眸光一沉,这人血怎么可能有甜的?
崔冉站起身,施了一礼笑道:“这可有失公平,嘴长在郎君身上,是甜是咸都由你们说了算,我自是不能同意。”
“好好好,那你说,要谁尝了算。”那萧氏青年顿时来了兴趣。
“选一个妇人来尝吧。”
萧氏青年眼睛大亮:“对,拖两个妇人出来,一个来尝,一个来杀。”
“郎君且慢,你们尝了七八个妇人的血都是咸的,便证明卑贱之人的血都是咸的,再杀下去也没意义,不如拿您的尊贵之血给那些贱婢尝尝,我想,必然是甜得。”
不等萧氏青年回答,那些早就玩腻了杀贱婢的贵族们,立马便同意了,几个人拿起一把匕首走到萧氏青年身边将他按倒在地,二话不说,在他的手心划开一条口子。
立马就有一个女子匍匐在他的身边,埋头舔了一口,不等她回答,崔冉便问道:“你说说贵人的血和你们的血有区别吗?”
她怎敢说没有?血统上的尊贵区分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真理,纵然尝进口依然很咸,但她绝对不敢说的,贵族的血怎可和她们的一样,一定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有,有,甜得。”那女子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染着鲜红。
崔冉淡然一笑,施了一礼。
“那现在你再给我尝尝就读书人的血是不是酸的。”那最先起身将萧氏青年按到在地的青年笑道。
不等崔冉回神,手腕被人从身旁狠狠一握,转即被裴子翊放置唇边,一口咬下,极狠极痛,崔冉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整个心尖尖都跟着一块疼了起来。
“回大兄,酸的。”裴子翊松开她的手,回道。
众人立马大笑起来,包括那被人按倒在地的萧氏青年:“我就说了人的高低贵贱是从血统来的,你们还不信,哈哈哈哈。”
崔冉只是捂着渗血的手腕:“多谢。”
裴子翊没有看她,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索然无味的饭菜道:“崔氏阿冉,你当真是一个聪慧的。”
这本是因为她的不小心引来的杀身之祸,可是如今不仅让嫡长子的手心挨了一刀,而她也只挨了一个牙印。
“子翊亦是。”如果他不咬这一口,那些嫡长子还不知道会做什么来尝她的血呢。
他只是扬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