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韬晦闻言,心下暗想:“这小子该不会是为了就张家那小妮子才说出这番胡话吧?倘若是让面前这些人拆穿,后果不堪设想!”当即厉声喝道:“三弟,你万万不可胡说!”
聿炻彻道:“我没有胡说,你们的四当家确切是我的师父。”寨主说道:“小兄弟,请你往下说。”聿炻彻说道:“当时我爹给我找教书先生,可没有人敢来教我。有一日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头突然闯进我家,我娘吓得大叫起来,把我爹给喊来了。我爹过来连忙把他拉了起来,问道:‘这位丈人,你怎么浑身是伤?可是有什么人追杀你?’那老头连连摆手。我爹连忙连忙喊家丁,让家丁带他去见大夫,那老头说道:‘不,我不能去见大夫,我不能……”他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我爹就把他扶到屋子里去,托人去叫大夫过来替他治伤。等他醒来之后,他对我爹说:‘在下多谢老爷救命之恩!’我爹笑了笑,问他道:‘老丈人,你是从哪里来?为何身受如此重的伤?’那老头闭口不答,接着又问我爹:‘老爷,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去做,无论是何事,在下一定尽全力去办!’我爹笑着说道:‘没有事情,我只希望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好让人送你回去。’那老头连连摆手,说自己做了错事,没脸回去……”聿炻彻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寨主和他的众位弟兄,他们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样,听了这最后一句话,皆摇头叹气。
寨主叹道:“四哥真傻,他倘若回来,我们已经欢喜至极。兄弟之间怎会有不可原谅之事?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我们都会原谅他啊。唉……”
聿炻彻继续说道:“我爹想了想,便问他道:‘老丈人,你可会教书?’那老头连连点头,我爹就笑着说道:‘现在倒有一事要请老丈人帮忙。’把我拉过去,对他说道:‘近日聿某四处找寻先生来教犬子读书,犬子生性恶劣,已经气走了好几个教书先生了。您要是不介意,可否愿意留下来教犬子识得几个字?’那老头大喜,连声道谢。等他痊愈后,我爹就让他开始教我读书了。”聿炻彻顿了顿,继续说道:“每次我不想读书,翻出围墙去外面玩,我师父都站在屋外等着我跳下来。有一日我跳了出去,发现他不在,于是高高兴兴地跑去街上,结果撞上了他。他没看见我,因为他正在和一个采花贼说话。我后来才知道,那采花贼在调戏寡妇,给我师父撞上了,我师父当即出手制止。我看那采花贼要拔刀时,我师父翻手推掌,两三招就把他撂倒在地。那采花贼再也起不来身,估计也是挥不成刀的了。”
六当家道:“他就是四哥!四哥拳脚功夫也很了得!”
聿炻彻道:“等师父进了家,我就让师父教我功夫,我还和爹说了,爹也同意了。于是师父又开始教我武功,只是他不许我用剑。”
三当家叹道:“四哥还是对亲手了断二哥的事情耿耿于怀呀。他有和你说为何不能用剑么?”
聿炻彻回忆了一阵,陈述道:“剑有两刃,两刃皆可伤人,亦可伤己。”
那寨主、三当家、五当家和六当家听了这句话,一同摇头叹气。
寨主追问道:“那之后呢?他是怎么死的?”聿炻彻听到这句话,脸色剧变,狠狠道:“后来,我聿家遭人陷害,把我一家老小屠了个干净!幸好于少保出面,我和我娘亲还有弟弟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闻言,寨主脸色苍白,颤声问道:“四,四哥他是被官兵杀死的?”
聿炻彻眼睛里燃起怒火,他答道:“不,是锦衣卫。”
寨主扶额,道:“看来这是一场误会。”随后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把那个女孩放了。”那人应声退下。寨主又对方镖头道:“方镖头,刚才粗鲁之举,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方镖头拱手道:“不必。我还道是各位当家的是动了贪心才要劫这箱财物,没想到这里面竟大有文章。”孙柷低声道:“方大哥,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方镖头没等孙柷说完,便朗声说道:“众位兄弟,方某平生最恨压榨百姓之人。我也不曾想到这唐老爷这副面皮之下竟如此丑恶,方某这就给各位这奸贼的藏身之所,让各位兄弟有德报德,有怨报怨!”
众人高呼。项韬晦看着众人,又看了看方镖头,方镖头冲他咧嘴一笑。那三当家的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各位,方镖头也是走江湖的。咱们错拦下人家,是不是该让他们走?”众人应道:“是!”三当家道:“等放方镖头把这姓唐的老贼的东西送到他手上了,咱们再提刀去见这姓唐的,好不好?”众人应道:“好!”
婉儿跑了出来,见到聿炻彻,跑了过来,抱住聿炻彻,道:“阿秋!”聿炻彻也抱住婉儿,但不说话。寨主向他走来,说道:“无礼之举,还望公子见谅。”聿炻彻握着婉儿柔软的玉手,双腿一曲,跪在地上,对众人道:“多谢寨主不计前嫌,将婉儿放回!聿某先前伤寨主手下几个兄弟,实是莽撞之举!还请寨主原谅!”话音未落,正准备磕一个头。寨主扶住聿炻彻的肩膀,对他微笑道:“公子曾向我四哥伸出援手,小生和几位兄弟感激不尽。掳走公子的朋友已经是过分之举,放回公子的朋友当然也是理所当然。还请公子快快请起。”聿炻彻站起身道:“多谢寨主……”忽然大腿一阵剧痛,聿炻彻痛得蹲下身去,婉儿急切地问道:“阿秋,你没事吧?”
寨主道:“公子方才说对伤小生几位兄弟之举过意不去,眼下小生也伤了公子,算是两清了。”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包药散,放在婉儿的手里,道:“这是我们特质的刀伤药,分三次敷用。第一次便可止血,第二次伤口便会愈合。”聿炻彻道:“多谢寨主。”寨主抬手道:“是我三弟伤了你,我也应该替你治伤。这四哥的救命之恩,只好等以后再报了。”
项韬晦站在门口道:“该走了。”
聿炻彻向寨主抱拳道:“寨主,我们有缘再见!”
寨主拱手回道:“公子,咱们后会有期。”他与聿炻彻对视许久,聿炻彻拉起婉儿的手,转身离去。寨主和山寨众当家还有各位兄弟,看着他们四人的背影消融在夕阳之中。
四人下了山,项韬晦抱拳问方镖头道:“在下项韬晦,多谢方镖头刚才出手相助,敢问方镖头大名?”方镖头对项韬晦抱拳道:“兄弟好名字,韬晦定是韬光养晦之意。和兄弟一比,方某的名字定算不上大名。在下姓方名燧,是镇远镖局的镖头。”又转头向一旁的孙柷伸出手介绍道:“这位是孙柷,他的父亲和在下关系甚好。”他看着聿炻彻和婉儿,问道:“那这位小兄弟和这位?”聿炻彻抱拳道:“在下聿炻彻,这是张婉儿。晚辈见过孙镖头和方镖头。”婉儿学着聿炻彻的样子向两人抱拳低头行礼。孙柷和方燧都抱拳还礼。
项韬晦又问方镖头道:“方镖头,在下还想问你璚英现在还在何处?”方燧笑道:“她现在正和我那几个兄弟在一块呢!话说回来,项兄弟对这位璚英小姐这么上心,这位璚英小姐是嫂子么?”闻言,项韬晦赶忙解释道:“方大哥误会了!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妻子,我送她回她老家。”
方燧道:“噢。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聿炻彻刚想开口答道:“杭……”还没说完,已经被项韬晦抢在前面答了去:“扬州。”聿炻彻疑惑地看着项韬晦,不知他为何这么做,项韬晦却始终没有看聿炻彻一眼。闻言,方镖头笑了笑,道:“那看来咱们不是同路的了。”项韬晦道:“是。”方镖头道:“那么请两位兄弟和我来,把那璚英小姐接走了就可以继续赶路了。”随后上马。余下四人一同上马,聿炻彻和婉儿同骑一匹马,一同驾马离去。
到了那间客栈,于璚英便走了过来,对项韬晦和聿炻彻还有婉儿道:“你们都没事吧?”三人摇头,于璚英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爹爹!”项韬晦随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前日和方燧在一起的少女。少女不过十七八岁,腰悬长剑,活泼可爱。那少女走到方燧身边,看着项韬晦,问道:“爹爹,你可算回来了,赵哥刚才欺负我来着。”一旁的孙柷抢在方燧前面道:“赵淳这小子,我替你教训他。”少女笑了笑,看着项韬晦问道:“这位不是那个姐姐的夫君么?是来接姐姐回去么?”
项韬晦抱拳道:“在下项韬晦,那个姐姐是我的朋友。”
方燧介绍道:“这是在下的小女,叫方清盈。”
方清盈微笑应道:“我叫方清盈,也是镖师喔!”她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项韬晦觉得甚是可爱。项韬晦还之一笑,道:“在下眼拙,原以为姑娘是和令尊出来游玩的。自从见识过姑娘的剑法后,在下深感不如。”方清盈一听,俏脸一红,向项韬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躲到方燧身后。
这时聿炻彻拉着婉儿,对方清盈道:“在下聿炻彻,这位是张婉儿。”婉儿也学聿炻彻的样子向方清盈报上自己姓名。项韬晦对方清盈道:“这是我三弟、弟妹。”聿炻彻和婉儿听到后面那句,两人脸上一红,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方燧又道:“既然我和项兄弟如此有缘,一起吃晚饭如何?”
项韬晦连忙推辞道:“免了,不劳烦方大哥。也不知小弟与方大哥如何有缘?”
方燧笑道:“项兄弟刚才这么帮我们,救一次实在无法报答恩情。项兄弟这么不赏脸,让方某实在无颜面。”随即一副遗憾的表情。项韬晦见不好推辞,也就答道:“那我们就陪方大哥喝上几杯吧!本来也要休息了。”话音刚落,方燧便说道:“好!”又对方清盈说道:“你去叫各位兄弟过来一起喝酒。”方清盈答道:“好。”随后跑开了。
项韬晦说道:“我先去拿些行李。”方燧点头道:“当然可以。”项韬晦转身之际,又对聿炻彻使了个眼色。聿炻彻立刻会意,跟着项韬晦走了出去。聿炻彻走到项韬晦旁边时,项韬晦低声向他说道:“这镖局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为妙。”聿炻彻听后,在心里嘀咕道:“大哥的疑心也太重了。不过想来也是,还是小心为妙。”跟着项韬晦去拿车上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