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不太妙啊......”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前文里有提到，红色的叶子），又遇上这种天气，水温相必很低。在这样的情况下，湿透的身体持续遭强风吹袭，消耗可想而知会非常大。事实上，可以看见抓着小艇的李瑞已疲软无力，一动也不动。由于风势太强，他既无法重新坐上小艇，也无法抓着小艇返回岸边。
“李瑞——”
在拍岸水波不断飞溅下，经理赵渝大声哭喊。
在社员搬出其他小艇试图前往搭救，但被周围的人慌忙制止。毕竟现在下水，可能会造成双重遇难事件。因此，社员们改为丢出浮具和绳索等救难工具，但却被强风吹回岸边。话说回来，即便是普通的天气下，刘叶集也不认为从岸上可以把那些东西丢到位于宽广河面中央的李瑞身边。
“喂，红普！不要光顾着看，帮帮忙啊！”
虽然李瑞和刘叶集没有任何交集，但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向红普求助。就这么见死不救，他良心不安。
“我是灵迹神，水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再说，这里也不是我的地盘。”
红普望着河面冷淡地说道。
“这条河是桃花龙神的住处。”
听它这么说，刘叶集打算回头看向背上的龙女，这时却发现龙女的重量消失了。
“咦、咦？！”
背上的龙女消失无踪，刘叶集连忙环顾四周，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红普身边，突然出现龙女的身影。
“为什么？而且是站着的！”
目睹龙女用自己的双脚稳稳站立，刘叶集五味杂陈地叫道。听见这句话，龙女转过上半身。
“你很啰嗦啊，刘叶集。”
龙女的黑发飞舞着，她那虹膜时而又青光在闪烁的眼眸捕捉着刘叶集。见到这般色彩，刘叶集一时忘记呼吸，但他随即回过神来，诉之以情：
“随便你要怎么说我都行，快点救救他吧！”
“为什么？”
龙女立刻反问，刘叶集一时语塞。
“为什么妾身得救他？这种天气里，有人灭顶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误判风势，是那小子自己的责任。”
“可，可是，你也曾向李祥求助过吧？”
“妾身已经相赠神宝，还清了恩情。要求更多，也未免太贪得无厌。”
刘叶集正想反驳，而红普的话语却在脑海中复苏。
——对于神而言，凡人就和一片飘落的树叶没两样。
“如果触目所及的人都要救，人世的秩序便会大乱。打从出娘胎的那一刻起，人就步步迈向死亡，只是每个人的时间早晚有所不同而言。若是精灵或祖灵也罢了，身为龙神的妾身插管这等事，可是违背天理。”
龙女的脸庞美得冷酷不堪，代表神明的红印在她的额头上绽放。
“别忘了，刘叶集，对于凡人而言，神是蛮横无理的。”
听见这句冷淡的话语，刘叶集无言以对。
对峙的双眼之间绽放出强烈的光芒。
愕然回望龙女的刘叶集再次将视线转向河面，看着要不了多久便会耗尽体力，沉入河中的李瑞。只见李瑞随着艇缓缓漂向下游，虽然早已与救难队取得联络，但至今仍没听见一丝警笛声。在强风吹袭之下，那波浪高高卷起，即使正常游泳，被河水冲走的可能性依然很高，至于没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自然不用说。
不过......
即使如此——
“......算了，我自己去。”
刘叶集下定决心，将背包从肩上拿下来。
“住手，你去了只是一起灭顶而已。”
“可是我不能这样一声不吭，袖手旁观啊！”
刘叶集不悦地反驳红普，然后脱下连帽外套。脱下外套的瞬间，冰冷的风穿过薄衬衫直接接触的身体，让刘叶集忍不住缩起身子。在这种天气泡水，其实他想都不愿意去，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抬起头来，面对眼前的河面。
“......有时候，行动是胜过道理的！”
刘叶集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大喊道，急着拔足狂奔，在这之后——
“没错。”
回复他的是一句简短的肯定。
“对......哎？”
刘叶集正要冲下通往河面的阶梯，但又跌跌撞撞地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交的，是从容不迫地凝视着他的一双碧眼。
“像刚才那样尽说些大道理，妾身也有些腻了。”
刘叶集笨手笨脚地稳住身子，而龙女呆看着他，嘴角微微显露出笑意。
“心不是按照‘道理’在动的，对吧？”
“龙女......”
会馆前，赵渝并未发现刘叶集的独角戏，她正拼命呼唤男友的名字，即使被风声掩盖，她仍奋力将声音传达给他。
龙女将视线从这幅光景移向河面，带着自嘲的口吻说道：
“灵狐啊，尔可会取笑妾身？”
身着褪色着装的她用不在年轻的声音问道。
“若妾身说，那呼唤情郎的声音打动了妾身的心，尔可会取笑妾身胡言妄语？”
红普没有回答。
但是，也没有责备她。
在下一个瞬间，龙女的身影如烟雾一般消散，接着刘叶集看见六合川上空出现一条琉璃色的龙。与此同时，灰色的天空开始落下大滴雨珠。
突然出现的龙比八佰桥还粗，鳞片比刘叶集的手掌还大，长在脸颊两侧及下巴的长须随风摇曳，四根巨大的手指组成的利爪能够轻易将人捏碎，额头上则有花瓣状的印记。
“桃花龙女！”
看那聪慧的眼神，这条龙毫无疑问正是龙女。
在雨水的拍打下，刘叶集无意识的说出这个名字。
这是守护六合川、守护八佰桥，如假包换的龙神。
那威武的姿态让人双脚发抖，忍不住去跪地膜拜。
琉璃色的龙在四周缓缓盘旋，然后突然仰望灰色的天空，像是在呼喊一样吼了一声。震动空气的低音咆哮让刘叶集冒起鸡皮疙瘩。
随后，狂风逐渐转弱。见状，龙缓缓潜入水中。
浪潮随风静止，无助地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艇，在龙的身影消失于水中的同时，和李瑞一同乘浪缓缓漂向岸边。社员们发现后，慌忙跑出绳索，试图拉他上岸。
“好厉害......不愧是神明！”
刘叶集兴奋地喃喃说道，连忙奔向现场，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胡言妄语啊......”
眺望水面的红普听着人类的喧哗声，喃喃说道。
不久，大马路上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