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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任职刑部,惩恶扬善

徐阶次辅兼吏部尚书,因他和各省地方大员关系融洽,他坚持原则,不结党,又擅长写青词,故深受嘉靖皇上信任。有一次,嘉靖皇帝问及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情况。徐阶把了解到的详情据实向皇上做了汇报。经查浙江淳安县县令海瑞清正廉洁,赴任以来秉公执法且断案如神,带领淳安人民兴办教育,整修河道,他爱惜民力,颇受民众爱戴,臣以为此人可调入京城任职,为国效力,恭请圣上裁决。

皇上很高兴,同意了徐阶的请求,嘉靖皇帝口宣圣谕,任命海瑞为刑部云南司主事。

这年秋天,忽然,朝廷派人传旨到淳安县衙,海瑞忙跪拜接旨,擢升淳安知县海瑞进京任职,择日启程。淳安百姓得到消息,都舍不得让他离开,无不热情挽留。海瑞和众人都知道君命难违。临别时,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拭泪说:“海知县,我们一向敬重你的为人,请让我以一碗清水代酒为你送行吧。“海瑞为之动容,他像唐朝名将薛仁贵那样双手接过清水一饮而尽。这清水原来也有讲究:为人做官要一碗水端平,人的品行应清澈如水,明亮如镜。

海瑞启程那日,天下着蒙蒙细雨,好像上天也在为不能挽留清官而泪流不止。全城百姓扶老携幼,聚拢在新安江长堤,然后冒雨相随,久久不忍离去,众人一直把海瑞送出淳安县境。

有诗赞道:“两袖清风朝北天,不带淳安一丝绵。”

海瑞带着家人来到了紫禁城,他把家人安顿好后就直接去吏部报到,办完手续的海瑞顿觉一身轻松。谢天谢地,幸亏由徐阶主政吏部,换作严嵩非要你耗上几个月,再搭进几千银两不可。人事部从古至今都是最牛的,说用谁就用谁,不服也服。

如今皇上恩典,徐大人公正,海瑞定当“思以死报。”

天坛祈年殿红柱蓝瓦,金碧辉煌。读书人的梦想不就是渴望国泰民安吗?然而长安街上依旧是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在谈笑风生,而狭窄、破败的胡同里饥民遍地。我海瑞纵有冲天的豪情,又能为天下的苍生做些什么呢?“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嘉靖皇帝一心斋醮,他老人家住在西苑宫殿,大概离西天很近。在其执政的中后期,他疏于朝政,导致权奸严嵩当道,贪污之风盛行,几乎无官不贪。其中严嵩的名声很大,巨贪非他莫属。但“十步之泽必有芳草,十邑之室必有忠士。“儒家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孟子的“舍生而取义“,“穷(困顿,失意,不得志。)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做读书人的座右铭)对这些,有的人不拿它当回事,有的人却把它当真理终生追求并一以贯之,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海瑞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严嵩靠写青词,唯命是从,以讨皇帝恩宠。他进入内阁成为首辅后,明朝的政局日益恶化。严首辅走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路线。他网罗并培植亲信,工部尚书赵文华(全国第一大包工头)就和严大人结为死党。他们狼狈为奸,祸国殃民,忠直之士无不受其欺凌甚至残害。严嵩故意将忠臣杨继盛的名字附在坐大辟(死罪)的都御史和巡抚李天宠(二人均受赵文华构陷)之后,一并呈嘉靖皇帝御览,明世宗不加核实,竟判其死刑。

严嵩父子败坏朝纲长达20年之久,天下人神共愤。赵文华依附严嵩并利用工部尚书职务便利,借督军之名掠夺无数财富,竟然在天子脚下建起豪华住宅,狂妄到了极点,他曾扬言,国库也没有他家钱多。只因嘉靖皇帝的偏袒,众多大臣弹劾也奈何不了他们。在严嵩、赵文华一伙的操控下,“政以贿成,官以赂授。每一开选,视官之高下而低昂其值,及遇升迁,则视缺之美恶而上下其价。“(《明史》)大意是,官阶大小明码标价,拿钱就能买官(不问其有无德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授官)。如七品县令售银三百两,六品通判售价五百两;前刑部主事项治元,用银一万三千两就当上临清知州。

海瑞任刑部主事已有些日子了,他亲眼目睹了明王朝颓废靡烂的局势而愁肠百结,思前想后,再也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与其苟且偷生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海瑞决心拼着这顶乌纱帽以卵击石。

世界上最强大的是精神力量。记得俄国作家屠格涅夫讲述了一个很感人的故事:猎人走在回家的林荫道上,猎狗跑在前面。它发现了一只从巢里跌落下来的小麻雀,于是猎狗慢慢地逼近它。忽然,从另一棵树上扑下一只老麻雀,像一块石头落在狗的面前而且倒竖着全身的羽毛,他摆出拼命的架势,两次向凶猛的猎狗扑去。它是猛扑下来救护小麻雀的,老麻雀以它强大的意志力逼迫猎狗停了下来,这时猎人怀着对它恭敬的心情叫开猎狗然后离去。

坐在书案前的海瑞即将对邪恶又一次发动反击,正奋笔疾书,他要弹劾赵文华,揭发其罪状。有些是他的所见所闻,有些是他从在史馆工作的朋友那里得到的。奏章里所列的十条,条条有根据,写好后,他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搁笔。

第二天一大早,海瑞赶上了文臣武将早朝的人群,他可以不上朝,因他只是个六品官,如遇紧急情况就可直接面奏皇上。景阳钟敲响之后,嘉靖皇帝临朝听政。海瑞心里很激动,他有太多的话要对皇上说,他要把他所知道的真相告诉君王和所有的大臣。

文武百官朝见完毕,皇上说:“众爱卿有本奏来,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些大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皇上一一作了回复。

只见海瑞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俯伏在地,大声奏道:“臣刑部主事海瑞有本启奏。”这时皇上见海瑞从袖里取出一段纤绳,然后放在背上作拉纤状,皇上和大臣们起先是惊讶,接着全哈哈大笑。嘉靖皇帝忍着笑问:“海主事你今天唱的是哪一曲戏呀?说给朕听听。“海瑞向前一步奏称:“臣启奏万岁,臣在淳安时曾给工部尚书赵大人当过差(拉纤),后来一河的民众都接过纤绳,说啥也不肯上岸。“皇帝沉吟道:“爱卿有话直说,朕让你给绕糊涂了。“海瑞从容地说:“臣当时看见了赵大人满载金银的四十只大船(估价百万银两)驶往京城……“海瑞的话还未说完,就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大臣们对此事议论纷纷:“竟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嘉靖皇帝着实吃了一惊,他冲着神色紧张的赵文华发话道:“赵尚书,可有此事?说说看。“赵文华冷汗直流,心中暗暗叫苦,完了,这下全完了,他一下子瘫在那里,不敢抬头看皇上。皇帝生气地转向户部尚书问道:“户部是否收到这批款项?“户部尚书瞟了一眼严嵩,战战兢兢地说:“回皇上,收没收到?这个,臣不知道呀。“嘉靖皇帝非常震怒,下令说:“擢刑部主事海瑞会同三法司彻查!“海瑞行礼道:“臣遵旨。“接下来,收起了纤绳(道具),高举奏章,皇上命太监取来奏章,匆匆看完,宣布退朝,令起驾回宫。百官们已猜出了八、九分,正直的官员都为海瑞捏了一把汗。

原来海瑞参奏的有如下内容:

第一条:赵文华于长安街建豪华住宅,仿照大内模式,违背礼制且存在僭越行为。

第二条:重利盘剥,纵容家奴放高利贷,曾于嘉靖二十年二月逼死还不起高额债务的一家三口。

第三条:在浙江巡视东南抗倭时,赵文华一次就侵吞军饷十万两白银。

第四条:赵文华构陷总督张经、巡抚等致其被错杀。

第五条:遇事和严嵩密谋,遇有奏疏,赵文华先送达严嵩过目,凡对他们有利的就转呈嘉靖皇帝御览,把国政变为家政。

第六条:逼娶京郊一美貌女子并害死其父母。

第七条:赵文华利用其担任工部尚书之便,收受巨额贿赂。(具体数额待查)

第八条:借筹措军饷之名分别在福建、江西、浙江、安徽等省敛不义之财。

第九条:在浙江督军时,谎报军情,冒功领赏。

第十条:颠倒功罪,插手军队事物,以外行领导内行,干预将领的军事指挥权。赵文华把官军吃了败仗,竟说成取得大捷,欺君罔上,罪不容赦。

海瑞会同三法司(太常寺卿、光禄寺卿、刑部尚书)领旨办案,不敢有丝毫懈怠。皇上内侍太监和廷尉把赵文华带到公堂,他们依照大明律法传讯了赵文华,然后下令将其关押在刑部大牢,听候皇上发落。曾经不可一世的权奸,也终落法网。海瑞此时长吁了一口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迟到的正义毕竟也是正义。

嘉靖皇帝回宫后把海瑞的奏本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感叹道:海瑞果然如徐阶等人所说,忠直无私,忧国忧民。但他转念又想,赵文华做出种种不法的事,我若一味袒护,恐怕难以服众。那奏章里的十条,条条有依据。

又过了几天,海瑞又将访查确实的材料送到了皇帝手中,这为彻底扳倒赵文华起到了重要作用。

经查证,倭寇犯东南,赵文华上疏议七事,得到严首辅的大力举荐。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赵文华任工部侍郎受皇上差遣,巡视东南抗倭事宜。总督张经剿倭获王江泾大捷,赵文华往自己脸上贴金,冒为己功,污陷张经“养寇失机“(养寇为患,坐失战机),冤杀张经,又弹劾浙江巡抚李天宠,导致其被错杀。

有一天,给事中向皇帝上疏弹劾赵文华在福建巡视时曾侵吞军饷数十万百银,嘉靖皇上看完奏章更为恼火。他命一内侍太监总管传海瑞上殿觐见。海瑞见了皇上,参拜如仪。嘉靖命海瑞陪同他去看看赵文华的府第,于是起驾前往,海瑞一同前往。

皇上乘坐的是金辇,担任警卫的为御林军,有手执大刀的,有手持弓箭的,有手握长枪的,共计90人。在华盖之间,除十匹仪仗的马外,还有骑马的卫士多人围护,加上为皇帝服务的其他人员总共1000余人,场面相当宏大。当皇上一行沿长安街走到复兴门时,皇帝走下金辇,抬头一看,前方不远处有座飞甍华屋,煞是巍峨壮观的府第,自与别处大不相同。嘉靖皇帝问道:“爱卿,这是赵文华的住宅吗?“海瑞说:“回皇上,臣已访查过,这的确是赵尚书的新宅。“

据史料记载,工部大木等建筑材料半数为赵文华修建了豪宅,根本不把皇帝的工程当回事。赵宅堪比皇宫,对此嘉靖皇上很生气,后果也很严重。皇上多年的积怨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了,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皇帝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朕喝过赵文华送来的百花仙酒,却没有“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新盖中盖高钙片)“的感觉,他是在糊弄朕!

皇上天天住西苑修炼,有时不免心血来潮,毕竟时间一长老住在一个地方烦了,也想盖新房。这个工程自然由工部的一把手赵文华亲自抓,而且还得雷厉风行。可是偏偏赵部长要么开小差,要么敷衍塞责。出工不出力,工匠们修了几个月,房子还八字没一撇,连个豆腐渣工程都算不上。

嘉靖皇帝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好像出离愤怒了,他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有点儿明太祖朱元璋遗风,他准备把这个包工头打回原形。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人在得意的时候,千万不能忘形,夹起尾巴做人很重要。

赵尚书竟敢在皇家宫殿旁边建华屋,不能不说这种行为太招摇,结果很严重。

大概这位仁兄对历史之类的书读得不够多,或者不感兴趣,否则就不会干傻事。

明英宗时期,朱祁镇凭窗远眺问了一个和嘉靖皇帝同样的问题:“那豪宅的主人是谁?”问答之后的结局是曾不可一世的石亨走向了死亡。我想,学习历史,让我们少走弯路,“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赵尚书捞钱捞上了瘾,包工头给老板(皇帝)盖房时竟敢偷懒并且还偷工减料挪作他用。赵文华你小子嫌自己活得太长了,皇上正在心里咬牙切齿呢。

赵文华的命运就此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嘉靖皇帝不但开除了他的公职,下狱后被释放,我估计是假释,他的儿子被流放于蛮荒之地,跟判了死刑差不了多少,虽有严首辅周旋,但也无力回天。

一心想翻盘的赵文华连老百姓都做不成了,先下狱吃牢饭,体验生活,后被释放回家,“一夕扪其腹,腹裂,脏腑出,遂死。“一天晚上,赵文华没事找事,揉肚子,揉着揉着,腹部破裂,五脏六腑全流出来了,这怎一个惨字了得?我建议胆小的读者可以忽略此情节。后来,有传闻,说赵文华是暴病而亡。我对他的离奇死亡持怀疑态度,一定是皇上派人将其杀害,或是仇家所为,因为赵文华没练过“鹰爪功“或铁砂掌“之类,揉破肚子可能性不大,详情那要问嘉靖皇帝了。

痛打落水狗是远远不够狠的,最令人叫绝的是将狗烹了,然后连肉带汤一起吃掉!

赵文华死后,嘉靖下令锦衣卫抄检赵家,凡一切值钱的全部充公。数百万家财难道会长翅膀飞了不成?皇上又紧接着下发了追赃的圣旨,既然从赵家搜出的钱财与账簿不符,就让赵文华的子子孙孙一代接一代的退赔。

后来海瑞同志分析说,赵文华很可能在生前挥霍了一部分,生活极其奢靡,一部分送给了严首辅,用以维系其联盟或者已转移了非法所得(类似今天的洗钱)。

海瑞是位忧患意识很强的大臣。既然赵文华生前冤杀了张经、李天宠等人,海瑞觉得朝廷就应该给他们平反昭雪并妥善安置其家眷,于是他又向皇帝上疏并且请求给京城的饥民以救济。。

历史上真正能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是非常值得我们敬重的。海瑞做到了封建时代绝大多数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因此,海瑞是不朽的。

嘉靖皇帝以锲而不舍的精神不停地向赵家追赃,赵文华你生前不是说你家的钱比国库的还要多吗?据说嘉靖儿子的儿子还在向赵文华的后代子孙索赔。由此看来,皇帝大人的钱财,换句话说国家和人民的财富是万万不能贪的,说大话也要付出代价,要么赔个精光,要么死个精光。在今天,如果某某公司说大话(虚报收入),就要多交税。

嘉靖皇帝看完了海瑞的奏本,很显然并没有自我批评的政治觉悟,虽然心里很郁闷,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正直和无私。说什么要给张经、李天宠等人平反,这怎么可能?朕总不能承认自己做错了,落得个杀忠臣的罪名吧?至于对张、李二人的家眷赏赐些银两,倒还在情理之中。由于近年来北方旱涝交替,灾民很多,开仓放粮,以安抚人心,这也行得通。

一日,海瑞被传唤进宫见驾。海瑞听说恩准了他奏章里的后两项请求,他连忙向嘉靖皇上叩头谢恩。皇上告诉海瑞,他已命户部拨给张经、李天宠等人的家眷五百银两并令开仓放粮救济京城灾民,另外又赐海瑞如意一对(一种制作精美、价值不菲的工艺品)以表彰其忠心。海瑞跪伏于地,双手接过如意并拜谢出殿。

海瑞时常在想,张经取得东南抗倭第一功,却被冤杀斩首。他认为张总督善于带兵打仗,却拙于谋身。实在可悲可叹。

张经性格豪爽,具文韬武略。嘉靖十六年,张经出任两广总督,因平定两广瑶族叛乱有功,朝廷晋升其为兵部左侍郎。嘉靖三十二年张经出任南京兵部尚书。

嘉靖三十三年,张经出任东南总督大臣,节制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等省兵马。他严格选将练兵,整顿军纪,加强战备,寻机歼灭倭寇。第二年,倭寇来犯,张总督却按兵不动。许多官员指责其贻误战机,抗倭不力。不是张大人不想打小日本,而是时机不成熟,打草惊了蛇,难道倭寇受到惊吓就跳到海里去喂鱼不成?同年五月,小日本大举进犯嘉兴,张经抓住战机,下令明军将士分数路围攻倭寇。在王江泾一带激战数日,一举歼敌1900余人,取得抗倭以来第一次重大胜利。

巧合的是张经的捷报和赵文华的弹劾奏疏同时送达嘉靖皇帝手中。我认为严首辅有意为之,估计嘉靖皇帝当天喝了由宫女采集的甘露,迷迷糊糊,再加上严嵩混淆视听,硬说张经的捷报是冒领了他干儿子赵文华的战功,其实赵文华领兵打仗不行,但他的专长之一是祭海神。他还冒领胡宗宪的功劳(因胡宗宪和赵文华关系密切)。张经辩解称(也没人给他辩护,怕得罪严大人),自抗倭以来,他率军已消灭倭寇500O余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然而嘉靖根本听不进去,最终好人张经被冤杀而死。天理何在?但嘉靖皇帝还是值得表扬的,因为他做了一件使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张经总督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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