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赶紧捂住了口鼻,可奇怪的是:我倒是没什么,田芸芸却精神恍惚,怎么看都像是中毒了。
“没事吧?”我问。
她摇头:“很难受,喘气都困难,胸口实在闷的慌。”
“看来,人闻了应该没事。”
我让她好好捂住,自己则在一旁观察那些人的动作。
他们一点都不着急。篝火点然后,浓烟直窜上天,鱼群游曳的范围不大,很快就被浓烟包裹住。
我还在心中奇怪为什么鱼群只单在山头这一处游荡,即使被浓烟包裹也不往其它地方躲避。另一边的猎人已经准备好捕鱼了。
先前被割断的绳子重新系在铁枪上,打头阵的几个单手持枪紧盯着上空的浓烟。
浓烟滚滚,不时有鱼尾从云层中露出。巨尾甩动,也未能将浓烟击散。他们不急于这一刻,他们还在等。
终于,一只小点的鱼头部露出,看起来是中毒太深,已无力在空中飞行,渐渐往下沉。
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随着“喝呀”的叫声,数支铁枪朝空中掷出,每支铁枪对应着不同的部位,或头,或尾;准确地插了进去。
巨鱼吃痛,发出凄厉的叫声。声音惊醒了它的同伴,它们纷纷游走,逃离了浓烟包裹的地方。
汉子们一击得手,拽着绳子,嘴里喊着号子,一点一点地将鱼从空中拉下。
鱼还想反击,它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奈何浓烟毒性太烈,很快便没了力气。任由人将他越拉越低。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祷有奇迹出现。
现在的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田芸芸呼吸越来越弱,满脸通红,额间全是细汗。仅仅是吸入一点就已经这样了,我不敢想象那只鱼此刻的痛苦。
浓烟聚得快,散的也快。天空又恢复了原本的清朗。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被抓到的鱼躺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天空中幸免于难的同族也以叫声回应,此刻听来亦是悲凉,心痛。
它们心痛,我也心痛。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猎人这次没有指望用手上的鱼去吸引更多的鱼上钩。他们磨刀霍霍,现在就要分尸抽骨。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低鸣。雄浑威严,不同于任何一只鱼的叫声。
我抬头望去――是那只之前阻止同族相救的巨鱼。
它在空中游曳,一圈又一圈地。声音低沉。越来越多的鱼加入了它,跟在它身后。它们齐声而歌,不同的声音叠加,变成了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声。
那是怎样的歌声啊。
低沉,浑厚。像是寺中僧侣的吟唱,它们成群结队,在空中画圈。歌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这是……祈祷?
云层破开了一个口子,银色的月光如水泄从它们画的圈中流过,不偏不倚正好笼罩在那头被捕的鱼。月光清冷,神圣。那些持刀准备动手的汉子退到了黑暗中,他们好像也不敢暴露在这月光之中。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从高地上沿着岩壁跳下,一路跑向巨鱼。
那群人很惊讶我何时潜入进来的。我没管他们,抓住最近的一根铁枪就要拔,我忘了铁枪上有倒钩,枪没拔出,巨鱼却因我的鲁莽吃痛惨叫。
我想拨开伤口将枪头一点点取出来,却被认从鱼身上一把拉住。
腿弯被踢了一脚,痛得不行,双手被反剪住,跪在了地上。
“好啊,到处找你找不到,你倒是亲自送上门来了!那一箭射得还真准啊。”
“想学啊?爹教你啊。”
“啪”!左脸颊挨了一记,火辣辣的。牙根泛出一股子腥甜。
冰冷的箭头抵在我的脸上,稍一用力就会刺穿。
“乖乖求饶,爷就放过你。”
我突然大笑:“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戏文里写的那样。你猜我要干什么?”
我趁他不注意,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
“你他妈!”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疼得弓着身子,不住地倒抽凉气。
“一刀宰了这小子,看他还坏事。”
“对,杀了他。”
所有人都想要结果我的命,只有一个人问道:“叔父,你怎么想。”
老汉在吸旱烟,吐出一口烟气:“你们定吧,我不想管。”
他这一句无疑是默认了。
那些人把我拖到巨鱼身边跪着。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它。它真有人一样的眼,此刻正在看着我。或许它好奇为什么那些人要杀我这个同族。
我轻声说道:“对不起。”
月光投射出刀影――已经抬至空中,落下只是一瞬间的事。
真的不甘心。
刹那间,电闪雷鸣。一道雷劈在我身后,我先是一惊,接着便闻到了一股子焦糊味。
慢慢转过头――原本持刀的那个现在已经成了一具焦尸,刀也变成了一坨铁疙瘩。
所有人被这诡异的景象吓住了,包括我自己。
突如其来的嘶吼声响彻天际,我抬头看去,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景――庞大的身躯从天而降,巨鱼围绕着他,仿若是他的宠物一般,亦或是他的子民。
身躯扭转,他飞临了这座山头。这座小山连给他做王座都不配,身躯在山上缠绕,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任何一本书都记载了他的的形象,可当你真正见到的时候,你才会知晓,有些东西就不该被刻画,那只会贬低他。
“他”就是龙。
硕大的龙首不怒自威,他亲昵地舔舐着受伤的巨鱼。他舔过的地方,那些伤口都已愈合,铁枪也被取出,不伤一毫。巨鱼恢复了生机,重又飞回空中。现在这座山上就剩下我们几个。
“你们”他竟口吐人言:“可知错。”
那些人早已吓得直哆嗦,听到此话直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这一番景象看的我直想笑。
“你”他又对我说:“做得很好。”
“就是您一直在引导我吗?”
“是的,我不能直接现身于世,这是被禁止的。它们。”他抬头望向空中:“它们祈祷,呼唤我。为我设了这个结界,因而旁人见不到。唯有结界中的生灵可见。”
“你们。”他声音雄浑,透露着极致的威严:“你们的贪婪驱使你们一再捕猎,难道我赐给你们的还不够吗!你们犯了你们先人定下的规矩,我与你们先人一起定下的规矩。”
“请您宽恕。”
“我宽恕你们,代价是自此以后你们百年内都不会再捕到一条鱼。”
“可是――”有人想争辩。被一声龙啸给逼了回去。
“你们,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他低下龙首,再次看向我:“我们迟早会再见的。”
说完他一跃而起,回到了空中,消隐了踪迹。
那些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也许还未能接受这一事实。
田芸芸醒了,她带我迅速离开,回到了客栈。我发现身上原本疼痛的地方莫名的好了。
应该是他的手笔吧。
我们收拾好了行囊,迎着晨曦,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