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月!”
是他!苏明月四下环顾,发现了在黑暗的树林中向她奔来的林小虎。
他来了。如此,也好。
苏明月闭上了眼,感受着越来越灼热的空气,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明月,快跑!跑啊!”
跑?她也想跑,可是妖力在这时候已经用尽,全身都没了力气,怎么跑?能见到他苏明月已经很满足了。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想像中的痛苦并没有发生。苏明月发现自己还好端端的趴在那,一点事也没有。打偏了?不对!一股焦糊味隐隐地传来,什么东西烧焦了似的。
苏明月慢慢抬起头,看见了不可置信的一幕――焦黑的人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一双眼奇迹般的完好,在黑暗中温柔地看着她。人形的双臂张开,作着紧紧保护她的姿势。
小虎?不,不!
苏明月凝聚最后一丝法力化为人形。林小虎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天雷在击中他的一瞬间毁坏了他的喉咙。他如同暴露于空气中的鱼,做着最后的努力。
“小虎,小虎!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成仙了,我可以救你了!”苏明月抱着林小虎,泣不成声。
林小虎艰难地抬起手――那已经不能算作是手了,血肉紧紧纠结在一起,手指被包裹其中――轻轻地触上着苏明月的脸。动作轻柔,像是两人在一起时候林小虎常常捏苏明月的脸一样。
苏明月握住他的手:“我在这,我不会走的,我们还没成亲呢。小虎,你说过你要用最好的花轿和最红的喜服来娶我,我们还要对着天地起誓――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怀中焦黑的林小虎张着嘴终于发出了一点“啊,啊”的声音。苏明月觉得他好像在笑,他们不止一次憧憬过两人婚后的日子――苏明月想种一株桃树,养一只鸟,林小虎会给小屋修一圈篱笆。
“为什么要修篱笆?”
“这样你就跑不了了啊。”
“哼,想的美!”
苏明月也跟着林小虎一起笑,她抱着林小虎轻轻地哼着歌,那是林小虎常给她唱的山歌,她百听不厌。
“以后你要天天给我唱这个。”
“啊?那很累的。”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愿意,愿意。”
“这还差不多。”
一曲哼闭,怀中的林小虎也没了气息。
苏明月抱着已死去的爱人,在林中独自哀悼。
那一夜,有人走了。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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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苏明月的头痛渐渐缓了不少,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中。
“看来你记起来了。”绿裳女人轻柔地说道。
苏明月诧异地问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女人倩倩一笑:“你也许不记得我了,明月。但我的右手受过伤,这你应该还记得吧。”
“你是……那只翠鸟。”
“是青鸟。”女子伏在床边看着苏明月:“你把记忆寄存在我这,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
“记忆,我为什么会把记忆寄存你那,何时?何地?”
“看来还没完全记起来啊,也好,那就我说给你听吧。”女子想了想:“嗯。那还是一百年前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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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月将林小虎藏在山中一处冰洞之中,每日除了出去找吃的就是陪在林小虎的身边。日日诉说着情话,回忆着两人的点点滴滴。
苏明月上山迟迟未归让她的爹娘极为担心。天雷劫已过,是死是活全看苏明月的自己的造化。可是已经三天过去了,苏明月还未归家,这让苏母很着急。
“月儿她不会……”
“不会。”苏父很镇静:“不会的。万物有灵,妖修炼成仙并非逆天而行,修炼之途是否正道决定了妖物渡劫的凶险。上天仁慈,月儿心善,不会有事的。”
“那为何还不回来?”
苏父想了一会道:“我出去找找,你就在家安心待着。”
苏父在林间御法飞行,找了大半个山之后,终于在一处洞口处发现了自家女儿的踪迹。那时苏明月正捧着一堆熟透的果子奔向山洞。
苏父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妮子,性子真是越来越野。将来要是嫁出去了还这么个德性,怎么办啊。”他收了法,稳稳落在洞口朗声道:
“月儿,疯够了没有!你娘亲念你迟迟未归,已经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玩了三天该跟我回去了吧!”
苏明月从洞内走出:“爹?”
“是我!”苏父没好气地说道:“看看你,未出阁的姑娘整天疯疯的,哪像个要出嫁的女儿家。”
“爹……”
“小虎也不见了,是跟你在一起吧?你是有婚约,但孤男寡女的三天在山上未归成何体统!”
“爹!”苏明月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苏父的教训。
苏父也发现了自家女儿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爹――”苏明月大声地哭了出来,那一声“爹”不知压抑了多少的委屈和悲痛。
苏父轻轻抚着苏明月的背,安慰着自家的女儿。他很想知道: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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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林小虎会死?那道雷明明是冲着你去的。”
苏明月缓缓吐出一口烟:“是啊,但是我命不该绝。我命中注定与他无缘,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无缘?”我很疑惑。
“千年前,我们狐族的一位先辈在躲天雷劫时,被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救了。天雷碍于凡人无辜,后几道雷刻意地偏了点。后来族人大多效仿那位,算着天雷的日子找一个凡人待在一处,因而安稳升仙。我这一族是一个旁支,族中的第一辈受过山上猎户的恩惠,出于为后辈的考虑,先辈定下与山上猎户居民通婚的规矩,为的是答谢救命之恩。”
“那林小虎呢?”
苏明月此时面露悲色,缓了一会说道:“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怎么会瞒得住上天。我渡劫那一日,偏偏与小虎起了争执,一个人赌气跑到了山上,却没想到反而害了他,让他替我顶了最后那一道雷。
我在山洞守了他三天,直到我爹找到了我。出于愧疚,父亲私自用了族中的禁术,替我算出了小虎的转世。或许是上天垂怜,他的每一世都过得很好。然而只要我接近他,想要与他厮守,三年内他必定熬不过重疾。第三世的时候亲眼看着他离去,我才明白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轻易地找他了。”
我看着苏明月,第一次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深藏于心底的哀伤。与第一次见面时她表现出的那股子气息截然不同。
故事讲完了,我也该走了。
临走时,我问她:你每晚戌时出门,是不是忍不住去见他的转世了。
她点点头,说:就这么看着他安稳地过完一生也很好。至少这一世他们两人都在,时不时的可以说上几句话,她便心满意足了。
我还是多问了她一句:“他这一世是什么样的人?”
“跟你一样。”她用烟斗在我额头轻轻一敲:“书呆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