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上，李毅见张飞似乎在生闷气，没看见刘备踪影，遂好奇询问一句，才知刘备和陈到巡林了，同样没带上张飞。
李毅好声宽慰两句，总算哄得张飞满意。
局势艰难，他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让一员大将掉链子。
毕竟计谋二字，往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极难。
山中无溪流，缺水的义勇军只有喝自己的尿，兑点盐，补充一定的营养。
树皮更是难吃。
无味不说，还嚼得费劲，表面更有一层沙尘。
李毅甚至有种想要生吃马肉的冲动，最后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他忘记是从那本书看到，只依稀记得，貌似马肉有毒，不能生吃。
真假如何，他不敢去尝试，只有先忍耐。
他们苦，王成更苦。
作为诈降之人，滴水不沾，片草不食，饿的是肚子咕咕叫，夜里都辗转难眠。
有时候，王成都想要放弃，可很快就放弃想要放弃的念头。
他早年间不懂事坏了规矩，险些被杀，是陈到挺身而出，救他一命。
在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活着，但命已经不是自己所有。
救命的恩情，只有用命去偿还。
一连过去两天，精壮的汉子饿得不成样子，嘴唇都干裂，眼神都变得恍惚。
在第三天的太阳未冒出头时，李毅让王成下山，心里患得患失，唯恐这人熬不住，真得降了。
可这份心思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
他是谋士，必须相信自己的计谋，相信自己主公的目光。
王成跌跌撞撞下山，走向乌桓营帐，在半路因力气不支倒下，还好被乌桓哨兵发现，拖拽回营。
“看这个汉人的样子，怕不是快饿死了。”
“哈哈，山上的汉人要是都这样，那我们就轻松了。”
乌桓哨兵七嘴八舌地说着，将人随便放一边，再去上报鱼延。
收到消息的鱼延嘱咐手下别让那汉人饿死，遂前往阿塔丽帐前汇报。
“人带上来我看看，”阿塔丽用刀割开羊腿肉，油脂流露在表面，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鱼延点头，没离开大帐，朝外吩咐一句，自然有人会去办。
没让阿塔丽等太久，半死不活的王成被拖进来，空气的药草味都无法冲淡烤羊腿的香味，他眼珠子仿佛要瞪出来。
“水，肉，”他沙哑着嗓子喊道，已经是用尽全力，听在人耳朵里，仍显得无力。
阿塔丽看着底下汉人的狼狈模样，下意识替换成李毅，心里痛快许多，手中小刀一挥，直接插进汉人咽喉。
“大人？”鱼延有些惊讶。
阿塔丽若无其事道：“看这个人的样子就明白，没什么好问，再等一夜。”
“大人，我愿意率军亲入山林，”鱼延站出来，想要显露自身勇武。
阿塔丽冷眼一瞥，笑道：“汉军头领骁勇，非常人能比，还是再等一等。”
也就是这么一提醒，让鱼延想起那晚刘关张三人的风采，身躯一颤，再也不提率军进入山林之事，乖乖退下。
至于汉军饿得不行的消息，则在营地飞速传开。
和汉军不一样，乌桓的军队比较松散，也没有太多规矩，不会禁止人们交谈。
没仗打得时候，就是聊天吹牛，或者角力游戏。
从北方刮过的大风裹挟着喧哗，匆匆越过山林，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李毅登高而望，隐隐能听到一些动静，再目光扫过乌桓营帐，抬手指道：“那就是阿塔丽所在。”
他的声音沙哑，啃了两天树皮，再好的嗓音都会变成这个沙哑的烟酒嗓。
刘备望过去，手握紧剑柄，脸庞血迹干枯，形似山顶野人，却没有人会笑话，大家都一个模样。
“好，今晚享用干粮，三更出击，得胜之后，返回蓟城，我一定要好好洗个澡，二三子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刘备低下头，询问一句。
张飞大声嚷嚷道：“喝酒，俺要喝个痛快，这些天尽喝尿，俺要喝酒漱漱口。”
有他一带头，其他人纷纷开口，有说去勾栏找自己的老相好，有说好吃好喝，也有想要洗洗睡的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死寂的气氛瞬间活起来，每个人眼里都充满希望。
士气可用。
李毅环视一圈，很满意刘备制造出来的效果，就是他有点奇怪，素来豪勇的陈到为何面无喜色？
碍于当前局势，他按下疑惑，免得影响士气。
对胜利的欢喜冲淡义勇军的忧愁，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下，夜幕降临，夜色渐深。
大风回荡在平原，呜咽如婴儿哭泣声，义勇军抛弃战马，悄然下山，匍匐前进。
黑夜之中，若不细看，还真难发觉。
乌桓哨兵已经听说汉军快要饿死的消息，心生懈怠，也就没盯得太紧。
直到十米开外，才有人瞧见青草晃动，有黑，影？！
哨兵瞳孔瞪大，想要吹响号角。
关张两人暴起，瞬息间冲至，刀光冷冽，斩落数人头。
张飞隐忍呐喊冲动，也一改粗暴杀人的方式，以矛尖接连刺穿他人咽喉，显露出几分精湛技巧。
义勇军大多豪侠出身，精通摸黑杀人，一个个手脚干净利落，沿途无声抹掉不少乌桓人脖子。
他们解决巡逻兵，解决睡在帐篷里的乌桓人，却被一个半夜出来撒尿的乌桓人发现了。
“敌袭！！”那人惊叫，吓得尿意尽消，接着再也不用担心尿急问题，一刀闪过，人头飘落。
关羽面沉似水，一双丹凤眼怒睁，“杀！”
“杀！！”义勇军不再掩饰，夺马冲上，肆意打翻火盆，制造混乱。
霎时间，人声鼎沸，熟睡的乌桓人纷纷起来，抓起枕边的武器，翻上帐篷外的战马，怪叫着奔向敌人。
阿塔丽也醒过来，抓起弯刀，披头散发地步行至帐外，遥望火光升起的方向，思绪翻飞，回到那一个夜晚。
“李毅！！”她咬牙，美丽的脸庞因杀意而显得狰狞，“传令，凡杀一汉军者赏羊十头，布十匹，金二十，若擒杀汉军将领，赏羊百头，升千户，布百匹，金三百。”
“此外，若敢有退者，全家皆为奴，”她翻上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
这次，她绝不会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