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仿佛被人蹙然捏了一把,闪过瞬间炙烤般的痛。
唉,依然听不得那个名字,可是又有什么呢?林昕觉得自己刚刚不过是没有防备罢了,很多东西早已看淡了,于是以不在乎的口吻说道:“拉倒吧,我才不会让你去祸害祖国的花朵呢!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大好海归的有志青年。”
虽则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她眼中那突然的星波闪烁终是没有逃过陈好的眼睛,陈好对这幅表情了然于胸,唉,终究还是放不下的吧!
一听说是海归,文静愈加不淡定了:“天哪,咱们这么个小城市,本土的好青年都是稀缺人才,这还是个海龟呢!昕昕,达灵,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一定得叫上我。你不要,我要!你说,他会不会很帅啊?我竟已经很期待了呢!”
林昕取了一杯果汁递到文静手里,让她先自凌乱一会儿,转向陈好:“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竟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
陈好没想到林昕突然把枪口转向了自己,一愣之后继而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嘛,我这方面,开窍晚!”
林昕盯着陈好的眼睛,紧追不舍:“装,继续装!”
其实,方睿一直对陈好挺有意思的,况且,自从去了市府办公室,呼声渐涨,大有扶摇直上的感觉,一个八面玲珑,又有野心的青年才俊,就是埋在沙土里的金子,总有一天会闪闪发光的。可惜的是,却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陈好怎么也热不起来。
在林昕穷追不舍的眼神下,陈好终于败下阵来:“唉,提起来满眼都是伤心泪。”
文静放下手中的杯子,很显然已从刚才的题设中走了出来,听到这里,立马又来了八卦的好心情:“一个人的快乐说出来就成了三个,一个人的悲伤说出来你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赶紧说来听听。”
果真是作老师的好苗子,尤其长于循循善诱。
陈好却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我喜欢的人早有了喜欢的人,跟所有的悲情故事一个样。”
文静却不依不饶:“那个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林昕瞟了陈好一眼,陈好却依旧是打了个太极:“是我一个师兄,你们上哪认识去?哎,今天不是为林昕解决相亲危机吗,干吗讨伐起我来了?”
这招果然管用,又成功地将火力转移到了林昕的相亲话题上。
“是啊,林昕,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愿去,浪费了也是可惜,你这儿有俩好姐妹还单着呢!”
林昕也是无语了,这是逛市场买菜吗,我不要的你要?她问陈好:
“你要?”
“咦---”陈好立刻把头一摇,抖落一地小米。
文静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派豪迈的神情:“不管了不管了,姐妹们,让我们赶紧行动起来吧!最近我妈可是为我又下了血本了,一套毛呢套装就花去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工资。这不,上周我小姨去杭州出差,她又托小姨给我买了一件风衣和一件羊毛衫,虽说我这工资都交给老妈保管了,她这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可多少羊毛经得住她这么个薅法呀?嗐,我都替她数钱数得肉疼,可她老人家的眼楞是一眨也不眨,花得那叫一个血性!”
陈好再次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孙姨那叫懂得包装!货再好,包装次了,也影响销售的好吗?!”
文静闻言愈加不愤:“果然是奸商,无奸不商!可她总不能拿自己女儿跟她那些化肥比好吗?”孙姨在生资上做销售员,卖的是化肥,陈好虽无意将她比作化肥,但文静却首先想到了这一节,显然是被这一个词伤到了。
但林昕却觉得这“包装”二字当真确切得很,这叫话糙理不糙,大概有女儿待字闺中的母亲们都是一样的心思吧。林昕不是也在毕业之后,妈妈就想着法儿的先后给她弄了好几套化装品,都赶上妈妈们一辈子的化妆品花销了,不就是为的一个“包装”好了,有个好“卖相”嘛。
林昕摇了摇头。
唉,家有小女,一旦进入婚嫁年龄,往往恨嫁的却先是妈妈们。天天不是变着法儿的张罗相对象,就是在可供选择的人选里精挑细拣,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可是,要泼,也得挑个好地儿不是?
暮春初夏的风中,四散里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直沁入心脾。
一树槐花开得正盛,粗壮的槐树擎着高高的树冠,将密密的枝桠伸向天空,向四周一直伸展到隔壁的院子里,雪一样洁白的花一串串垂下来,满树的翠绿都遮不住。
记得有一首描写春槐的诗这样写道:
“槐林五月漾琼花,
郁郁芬芳醉万家。
春水碧波飘落处,
浮香一路到天涯。”
槐树多生在北方,在板南能长得这样成色的,还是很令人稀罕的。
树下,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拿着一本席慕容的诗集,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我最喜欢这一段,读来你听听: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问佛:要多少次回眸才能真正住进你的心中
佛无语,我只有频频回首
“你说,佛能听得见吗?”
“嘻嘻,心诚则灵!”
……
李宸哲长身玉立在这颗古槐之下,已是沉思良久,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颗树,而是一个人。
更确切一点地说,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也是他这许多年来,心中一直都不能释怀的牵挂。
李宸哲回国的这几年,都会在槐花开得最盛的季节,回板南待上几天。
其实,于李宸哲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季节,母亲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郁郁而终,而他,也是在这样的季节里,认识了林晓,所以,槐花于他,有着特别的意义。每次去母亲墓前祭扫,他都会奉上一束洁白的槐花。
就这样,一棵树,一个人,静默地对峙许久,那些在脑海中掠过了一遍又一遍的镜头,再次如潮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