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远审计师事务所虽是新办所,但审计师的阵容却是全市最强大的,据说总部设在深圳,这两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全国扩张。
在开发区的委托下,思锐公司开始接受自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财务审计工作。
虽说是秘密进行的,账务也仅是冻结了三天,待全部数据固定后,财务是照常开支的,一切的人事亦未变动,但财务上已是人人自危,日日笼在一种压抑的气氛里。
不知那只高悬的靴子何时才能落下来,也不知落下的靴子刚巧会砸在谁的脑壳上。
而刘会计早在审计的前一天,就被李总叫去谈话,之后,便请了病假,于是,种种揣测的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
说刘会计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再说,没有老总授意和签字,别人就是想做鬼,也套不出钱来啊,说到底,还是刘会计可怜,她一小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腿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总之,舆论是一边倒的态势。
而当事人李宸哲既不辟谣,也不回避,依然每天按时上班,去工地,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
杨眉沉不住气了,约了林昕出来喝茶。
“林昕,你们家李总是怎么想的?这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还整天泡在工地上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是在赶工吧?”
他在抢时间,和谁抢呢?他都知道了些什么呢?还是他真的就做了什么呢?不,不可能!
与其说她相信他的为人,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
他决不是什么鸡鸣狗盗目光短浅之人!
“还赶什么工啊,人都快被装进套子里了。很明显,这就是一股子邪风,目标就是冲着你们家李总来的!他们这是打的群众牌,三人言虎啊,林昕,醒醒吧!”杨眉愤愤不平地说。
林昕又何偿不知,这股子邪风不仅刮得邪乎,还目标精准,手段老辣,利用了职工集资的噱头,让人人自危,必然群起而攻之。
可想了想李宸哲镇静的面容,林昕还是作罢:“再等等吧,审计报告快出来了。”
杨眉同情地看了看林昕,除了站队声援,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而文静似乎对林昕的未来更为担忧:“林昕,要是李宸哲真的做了那些勾当,你,你可怎么办啊?”
陈好便狠狠地给了她一记眼刀,你究竟是来安慰的,还是来添堵的?“决无可能,别人不了解,我们还能不了解吗?是朋友,就别说那些丧气话!”
林昕笑着拍了拍了文静的肩头:“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林昕,真要到了那一步,大不了你就跟他离呗!反正你们也是有协议的,而且,你还是完璧之身,而且,我表哥现在也依旧是孤家寡人!”文静一幅替她考虑周全的样子,向林昕飞了个眼。
陈好也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说哪里去了?如果他是冤枉的,我必为他洗清冤屈,如果他罪无可恕,我也决不会袖手旁观,必将他送往他该去的地方!”
林昕说得果决,一席话下来,却让几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晚上,林昕一边做饭,一边思考着手头掌握的资料,刘会计背后肯定是有人的,这个人是李宸哲,还是想搞李宸哲的人?但不管是谁,能够让她铤而走险作奸犯科的,一定不是那么简单,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驱动,才使得她如此不顾一切?要如何下手,才能找到突破口?
正想着,突然手上一阵炙热的痛,溅出的油已然灼伤了林昕的手背,痛得她裂着嘴一阵唏嘘,赶紧关了火。
那边,李宸哲也听到动静跑了过来,一看情形,便起了怒气,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送到了水龙头下,让水不停地冲下来。
清凉的水带走了灼痛,手上已然红了一片,起了几个小水泡,但已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李宸哲捏着林昕的手指,小心地一根根摸上皂液,一一清洗干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林昕的手时,她的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仿佛丝丝的电流酥麻着她的小心脏,厨房狭小的空间里,李宸哲高大的身形占据了多半的位置,让林昕感觉到有些压抑。
她挣扎着想要抽出手来,李宸哲却不放:“多冲几分钟!”低沉的声音依然含着暗暗的怒气,仿佛不法侵害的人是她,而他则是那个被侵害了的人。
好似过了好几个几分钟,李宸哲才牵着她的手到了客厅,然后从书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简易的卫生包,里面居然连烫伤膏都有,小剪子、卫生棉什么的一应俱全,便脱口而出:
“想不到犯罪工具还挺全的,竟然连这么冷僻的东西都有屯货!”
她不喜欢别人随便动她的东西,同样,她也不会去翻他的东西,所以,她连他什么时候在书橱里放了这些东西都不知道。
李宸哲很仔细地给她包扎起来,黑着一张脸说道:“做什么事情都不可一心二用!”
林昕便看了看他,仿佛她刚才在想什么他都知道似的。
“知道了!”她的脸红红的,似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正在接受老师的训诫。可是,回头一想,凭什么?受伤的那个人是她好吧,不但没有安慰,还训斥上了?林昕感觉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什么时候竟直线下降了?
才要反驳两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昕一看,是陈好。
“林昕,方睿说何田田回来了,同学们明晚要聚一聚,定在白桦林酒店888房间,让我转告你到时一定来!”
“好的,知道了!”林昕应着。
听说,何田田跟杨孟启已发展到谈婚论嫁,想必很快便会修成正果了吧。两人走至今天,也算是走过了沟沟坎坎。想起那些曾经共有的过往,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有那么久了吗?
“白桦林,888?谁这么大的气派,方大秘书什么时候这么高调起来了?”
李宸哲阴阳怪气地说,他什么时候对方睿意见这么大了?但他说的又是事实,让林昕无以反驳。
因为,齐州最大的酒店便是白桦林,而白桦林最大的房间就是888。方睿因为在机关工作,又是领导身边的得力红人儿,正想着积极上进呢,怎么可能如此高调?
是有些古怪。但他们有的是渠道,林昕懒得去想它。
自从结婚以来,两人虽然尚未能将法律婚姻变成事实婚姻,但每晚睡觉时,李宸哲总是坚持握着林昕的右手入睡的。现在右手受伤了,林昕想着今晚可以解放了。
果然,李宸哲躺下来时,习惯地举起手,却在半路里划了个圈,撤回去了。
大概快十五了,外面的月亮很亮,正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林昕背对着李宸哲,望向外面的月亮,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
背后传来李宸哲略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如凉凉的月光,轻轻拂过林昕的背脊,然后漫上她的心尖,把她整个拢在一种清凉里:
“小昕,你会信我吗?”
林昕便想起多年前,那道清冷的声音一遍遍掠过她的心头,打湿了她所有的回忆:“信我,我也信你!”
“嗯,睡吧!”林昕感觉自己是披在一层凉凉的月光里睡去的,因为睡梦中,她也感觉到了那丝丝的凉意。
白桦林酒店。
林昕赶到酒店的时候,除了主位上还空着,其他人都到齐了。方睿坐在副主陪的位子上,正热情地招呼着大家,杨孟启与何田田是远来的客人,已被安排在了主副宾的座上。
一群人正在寒暄着呢,房间的门就轻轻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