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李宸风来接的机。
李宸风就象是戏台上的白面书生,浅咖色的风衣里,露出洁白的衬衣领,戴着一幅浅色框的近视镜,更显出几分斯文模样,眉眼间跟李宸哲有些相像,说话的语速很稳,但一谈起融资、贸易、咨询、抵押来,两人思维跳跃的速度,林昕便感觉大脑不够用。
原来,堂弟是作投资咨询服务的,听两人的口风,似是堂弟还要向堂兄请教的多。不过也对,留洋回来的商科硕士,被知情人及不知情人等众星捧月的商业奇才,怎么着也得是有两下子的。
当林昕穿过深深的庭落,走进堂屋的时候,便看见方桌边坐着一个着紫红色罩衣的富态老太太,她的脸上虽堆着满满的笑,眼睛里却隐隐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颜色,手里拄着一根富丽堂皇的手杖,两手交叠地扶在手杖上,十指果如李宸哲说的,戴满了各种宝石或金戒指。
林昕便知,这就是李宸哲的祖母无疑了。
林昕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婶婶最先上前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好俊俏的小媳妇儿,就是江南最温婉的女子也给比下去了呢!”
饶是从小听惯了各种言过其实的夸赞,林昕还是厚着脸皮红了脸。
李宸哲的曾祖父曾是晚清的举人,再往前,还有挤进“三甲”出任翰林院编修之职的,所以,可谓是诗书传家。李宸哲的叔叔李盛年原先是清河镇中的教师,现已退居二线,在镇教委的语文教研室工作。
一番寒暄见礼之后,林昕给众人送上早备好的礼物,长辈们也都发了红包。祖母把一只翠绿的镯子套在林昕的手上,说:
“这原是一对儿的,给了你婆婆和你婶婶一人一只,阿兰不在了,一直由我收着,现在阿哲娶媳妇了,就传给你了!”
老人的话语虽平静,婶婶却在一旁抹起了眼泪。老人不悦到:“哭什么?活着的人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是啊,活着的人还好好地活着,她林昕还收到了珍贵的礼物。李宸哲饶有兴趣在看着她,她回瞪了一眼,戴得理所当然。
晚饭后,祖母拉了林昕坐在身边,再一次左右端详,上下打量着,说笑道:“好看,年轻人穿什么都好看,我们那会儿时兴长裙,后来就缩到膝下,到了阿靖这一辈,就直接成了什么超短裙了,现下,又流行回去穿旗装,真是兴什么,什么好看!”
说得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李宸靖还冲着林昕挤了挤眼,很是其乐融融的气氛,林昕恍惚又回到了小舅外公家的时光。
“祖母,您年轻时也一定是个很好看的时兴女子吧?”老吾老及吾老,林昕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心里一下子感觉就亲近起来。
“那是当然喽,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整个清河镇的姑娘,论穿衣打扮,我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老太太一脸豪气地说着,回忆起旧时光,眼光里充满着温柔的光,说得一屋子人又都笑了。
感情,这牛气哄哄超级自恋的习惯,不是毛病,而是家风哦!
“这我就放心了,阿兰也可以放心了!”说这话时,脸上便显出几分凝重,她用手杖敲着地面,语气仍是柔和:“好死不如赖活着……阿兰却是看不到了。她宁愿自己委屈,也要选择成全,天下的好她都做尽了,自己却没落得一星半点的好……不过,你很好,也算是阿兰修来的福分……好孩子,阿哲如果敢欺负你,祖母给你作主!”
李宸靖忙逗趣道:“祖母,这么俊俏的嫂嫂,大哥紧着疼还疼不过来呢,怎么会欺负呢!”
李宸哲给林昕递了个眼神,道:“你看到了吧?你一来,我都没有地位了!”
一手揽过祖母的肩,一手拉起林昕的手,笑嘻嘻地说:“祖母,你到底是谁的亲祖母啊?总不成,娶了孙媳就不要孙子了吧!”
一句话又逗得大家都笑起来。林昕被他握着的一只手,在众人面前不好就抽出来,便任由他在手心里挠了挠,却又不得发作。这,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君子报仇……你,你给我等着。
当听说林昕是江大毕业的时,李宸靖立刻抑制不住八卦的情绪:“嫂子,我可是海大的哎,早知道你能成为我嫂子,那时候我就不用因为想家一个人偷偷哭鼻子了!”
海大与江大毗邻,两校的学生还经常以找老乡为借口,到对方的食堂里换换口味儿。
“对了,那时候你们学校文学院有一个很有名很有名的女孩儿,叫木小小的,你认识吗?连我们学校都有好多人仰慕她的呢。我还特意收集了你们的校刊,有她专辑那份给了二哥,二哥看了还直说孺子可教呢,是不是的,二哥?”为了证实她的真实可信,她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了李宸风。
李宸风极为不满地看了嘴快的妹妹一眼,眼风又飞快地撇了撇已经警觉了的自家媳妇儿,谁年轻时没夸过一两个姑娘呢?可我发誓,这里面绝对没我什么事儿!
林昕正在想如何自谦着跟他们解释,她就是那个木小小,而且,并不是什么文学院的时,却听到李宸风慢吞吞的声音传来:
“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八卦,陈谷子烂芝麻都记得那么清楚!我怎么会记得呢?”
林昕便立刻收了嘴,总不成让她间接地认可了自己陈谷子烂芝麻的身份吧?好你个李宸风,怕老婆也怕出了新高度……
李宸靖急了,你不认可那个女孩儿不打紧,可你这样说倒似自己在说谎,她可是认真的:“真的,她好有名的……”求助的眼神投向李宸哲。
“当然,我也看过那本校刊的哦,那还是我离家后第一次回国,阿风给我的呢!”瞧,证人出场了不是?
“我可记得某人当时激动得念了一晚上的咒语: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某人护起短来毫不含糊,而且,还兼具唯恐天下不乱的情怀。
“污蔑,诽谤,莫须有,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李宸风赤红着一张脸,看着嘴上无德的大哥,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了他,自家媳妇儿还在的好吧?
李宸靖却大快人心地拍起手来。林昕正要开口,又听李宸风媳妇儿淡淡地笑着说:“你们兄妹啊,回回见面都掐成这个样子,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岂不是冷落了新娘子?”
林昕只好再次认清了自己“外人”的身份。
正在此时,婶婶进来笑吟吟地说:“阿哲,赶紧带着新娘子歇息去吧,赶了一天的路了,累坏了吧!”
林昕正要舒一口气,却见某人又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心里登时又打起了小鼓。以前常听人说,男人婚前婚后完全两个样,以前她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果然说得没错。
这家伙自打结婚以来简直嚣张得很,她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得赶紧重申一下之前的契约,让他不要觉得口头约定就不是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