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草坪上,几个年轻人忙碌着野炊前的各种准备,旁边的收音机里,一个温柔的女中音正感情充沛地朗读着一段文字:
你来了又走,把一个背影留给熙攘的渡口。
所有的过客都散尽了,只余我一人尚等在最初的码头,看韶华渐逝,挽不住光阴的脚步。
风,吹散流年,我唯不能忘却风影中你摇曳的双眼,如夜里无法入眠的烛火,等着天慢慢转亮,又变暗。
总以为只要我们肯作停留,就不会被时光的洪流无情地卷走。
总以为所有的等待都不会被辜负,这样,我们便可以重逢在各种悲喜交集处。
却原来,我们一直走的是两条平行线,注定的不会有交点。
所有的遇见,也只是一种擦肩,原来回首,看到的都是背影,所有的因缘际会,也只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或遇见,或停留,最终都会在风中,走散。
远远听见黑夜里有花开的声音,带着青春单薄的气息,却不是紫堇,一树木棉正努力绽放出最美的身姿,而花的蕊,却仿佛滴在心头的朱砂痣。
岁月悄然流逝于指间,老却了红颜,而我尚未及看清你的脸。我抓不住,握不起,只余你的身影在不远处拉近,又走远,想留住,亦是枉然。
你的心是一座属于太阳的城市,再美的月亮也只属于夜晚。
夜色清凉,光与影痴缠,来来往往的船只,有的选择靠岸,有的选择离岸。
为什么不就这样让你走呢?何苦纠结于来去之间!在泪水模糊了全部视线之前,我愿意选择,忘记。
忘记来路,去路,只余今晚的灯火,温暖着无眠。
而有些灯火注定要孤独,那就选择孤独地再见。
然后是一个著名的女歌手开始唱一首老歌,歌的名字叫:《渡口》。
……
林昕是凌晨四点多醒来的,这一觉睡得可真不踏实啊,她似是在梦境中魇住了,控制不住身体,也找不到思绪,只是身体某处传来阵阵剧烈的痛,让她感觉到与这世界的联系。
模糊中,似听到有人对她轻轻说:“死多容易啊,一死百了,什么都没有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但人生就是选择题,选择不同的轨迹,就会活出不一样的人生,为什么不尝试着好好活一场呢?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可她就是不愿醒来,她累了,她只想睡着。
林昕挣扎着,感觉眼皮从未有过的沉重,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醒来,周围却是空无一人,她躺在一个洁白的世界里,冰冷的不知什么液体,通过一条输液管,正在一滴一滴地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她的左臂扎着白色的绷带,那里,正是不断发射出阵阵痛楚的信号源。
原来,这竟是一间病房。
她不是在七里河吗?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林昕努力地想要回想起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想不起。透过玻璃窗,斜对着护士台,可以看到一个小护士,正在低头写着些什么。
室内,远床头处亮着一盏台灯,可以清楚地看到床头柜的醒目处,放着一条邹巴巴的暗纹男士丝巾,上面沾了大块的血迹,似是与她密切的联系。
林昕展开来,昂贵的杭丝上用美术体绣着三个英文字母:
“Lcz”。
……
她林昕,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是她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自此,再也没有什么软弱可欺。
自此,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畏惧!
“你不能再喝了!”李宸哲狠狠地夺下了林昕手中的杯子。
林昕早已不可控制地歪倒在了沙发里,两颊绯红,心中似卸下了早已不堪重负的包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便不顾形象地睡了过去。
李宸哲的心中,闪过万千恨意,恨老天待她如此薄情寡恩,恨自己没能早日将她认出来。
可是,那时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林昕便是木小小,而木小小便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晓呢?
而他们明明有三年多的书信往还啊!
锁在木盒子里的信件,足有厚厚的一摞,而他从未想过,他们竟会有见面的一天,而那个一直挂念于怀的人,竟然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李宸哲从没觉得自己荒唐过,此时,他的心中却生出了万般怀疑。
想自己一次次回国,原是为了寻她,每一次却都是阴错阳差地擦肩。值得庆幸的是,当初,李宸靖的一个无意之举,最终成全了他,让她一直生活在他触手可及的视线里。
此时,他的心中又是如此庆幸着的。就仿佛你丢失了一样东西,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却又突然冒出来,出现在你的眼前。
而你,还没有失权。
李宸哲将林昕安放在床上,让她选择了一个更舒适的方式睡着。他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始终就没有松开过。
望着女孩熟睡中姣好的面容,长长的睫毛,温柔地轻阖着,遮住了白日里的锋芒,就如一只柔软的小兽,触动着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既然,你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告别过去,为什么还不能放下呢?
以前,你曾用阳光照亮了我,以后,就换我温暖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