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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前狼后虎

武则天在后宫小试身手,连连取胜,这运气没能分给她的夫君李治,李治仍然处于人生低潮期,节节败退。中国有句俗话,叫“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也就是说一个人太老实,就容易被人欺负,即使这个人当了皇帝。大唐现任皇帝李治还在后宫里陪嫔妃们折腾。折腾归折腾,李治还惦记着当好皇帝,有一天,他和几个大臣谈话,问户部尚书高履行:“去年的进户有多少?”高履行回答:“十五万。”进户,就是指国家增多的户数,户数和口数多,说明人民安居乐业,高履行的回答让李治很有成就感,他对长孙无忌说:“现在国家很太平,增加了不少户口,再过二三十年,人民都会殷实富足。”长孙无忌没回答,意味深长地笑了,这种笑,就像长辈看着不懂事的小孩时会露出的笑。李治对长孙无忌有心理上的畏惧,但他认为,他有证明自己实力的义务,他决定通过对比来让长孙无忌承认自己。于是李治又问:“隋朝的时候有多少户?现在有多少户?”高履行犹豫了一下,仍然照实回答:“隋朝大业时期有八百七十万户,现在有三百八十万。”李治不说话了,隋炀帝时期的户数比现在多上一倍,在二三十年的时间实现户数翻番,人口翻几番,显然有难度。

想吹嘘一下,结果自己连隋炀帝都不如。因为无知,所以李治又在大臣面前闹了个笑话。不但大臣和后妃折腾李治,而且亲戚也让他不安生。太宗的第七个儿子蒋王李恽,是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亲王,他不指望弟弟的王位落到自己身上,安心在自己的封地当个土财主,搜刮民脂民膏,住的房子,用的器具,坐的车子,都是自家打造的高档货,当地居民怨声载道,朝廷上有正直的官员弹劾蒋王,请李治处置。好事成双,坏事当然也成对儿。高祖李渊第二十二个儿子滕王李元婴,很有当年齐王李元吉的架势。李元婴不但骄纵,沉迷于玩乐,还很贪财,举止更没有半点皇家风范,李治不得不亲自写了封信给叔叔,指出叔叔的过失,并警告说:“人之有过,贵在能改,国有宪章,私恩难再。”可惜这封信没有任何效果,李元婴照样知法犯法,贪得无厌。李治顾念亲情,不忍治罪,官员们暗骂皇帝性子太软,加劲上奏折数落蒋王和滕王的种种劣迹,李治夹在亲情和国法之间,也憋了一肚子气。有一次,李治遍赏诸王,单单没赏蒋王和滕王。他的说法是:“滕王叔叔和蒋王哥哥家里的钱多得花不完,不如赐他们几条绳子,让他们回去串钱吧。

”气话虽然说了,却没实施实际的处罚,蒋王李恽照样在地方上逍遥自在,滕王李元婴犯法次数太多,李治也只是削了他一半的封邑。一个帝王没有强硬气魄,大臣们自然不会对他客气,首先是被下放的褚遂良,很快又回到中央,和长孙无忌继续唱双簧。当时的几个宰相,如韩瑗、来济,都站到了长孙无忌、褚遂良一边,李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志宁两边都不敢得罪,随时在观望,不敢说话。更可怕的是,李治的亲信张行成、高季辅相继离世,在朝堂上,李治更加孤立。宰相们同气连枝,李治只能继续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开始向宰相圈外的下层官员靠拢,前文说过的许敬宗,当时的中书舍人李义府,御史大夫崔义轩等人,都是这时候李治看中的目标,可是,这些人权力有限,无法给李治强有力的支持。在极度的郁闷中,李治对武则天的感情,渐渐变成了依赖,武则天一直陪伴在李治身边,安慰他,鼓励他,劝他继续忍耐。两个人在这段时间成了亲密的战友,在各自的战场生存。有贤内助的支持,李治终于提起勇气,继续和长孙无忌等人盘桓。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狼群,但身后站着一位爱护他、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妻子。他不知道,前面固然是狼群,身后站的却是老虎。不,这个女人,比老虎更毒。

虎毒不识女最近,信心满满的武则天女士也开始郁闷了,她的郁闷与李治同步。她如愿以偿地晋升,生下儿子,正当她雄心勃勃地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却发现前边的路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就像李治拿元老重臣没办法,武则天也拿王皇后没办法。武则天的对手不只有王皇后,还有李治个性上的软弱。李治对王皇后虽然不满,但他不准备废后,就像他的亲人们为非作歹,只要不造反,他就不打算依法处置。何况,王皇后有娘家的势力,又得到重臣们的拥护,任凭武则天在后宫有通天的本事,将王皇后和萧淑妃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但“皇后”这个位置和未来天子现任太子李忠,还是牢牢地被王皇后抓在手里。李治还有另一个弱点,也让武则天头疼不已。这个特点就是好色,李家人一脉相承的好色。李治不但喜欢武则天,连武则天的姐姐都没放过。武则天的姐姐武顺当时也在长安,已经嫁给一个叫贺兰安石的小官。因为经常随母亲进宫看妹妹,武顺和李治打得火热,武则天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但是,她现在不能违逆李治,也不能得罪对她有帮助的姐姐,对姐姐和丈夫的公然偷情,她装作没看见。

但后宫的人都看见了,后来,武则天生下的次子李贤,在野史上经常被写成韩国夫人武顺与高宗生下的孩子,人们津津有味地揣测武则天哑巴吃黄连,为了遮掩丈夫和姐姐的丑闻,不得不收养了李贤。这是后话,此刻的武则天没精力去在意李治的好色,她只有一个目标:做皇后。武则天想做皇后,有三个条件:一,王皇后被废或死亡;二,李治同意;三,大臣们不反对。糟糕的是,李治大概不反对武则天有朝一日当皇后,但他不准备废掉或处死现任皇后,而手握重权的大臣们都是王皇后的支持者,武则天很快明白,别指望大臣们同意,想当皇后,就要把王皇后和元老大臣一锅端掉。那么只有从李治身上做文章,怎样才能让李治反感王皇后,进而废了她?武则天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武则天又生下一个孩子,这次是个女孩。李治很喜欢这位粉嫩可爱的小公主,视为掌上明珠。这情形被王皇后看在眼里,她更加惴惴不安。王皇后比李治、武则天还要郁闷。

她打开院子,以为收留了一只小猫,谁知放进来的是只老虎,她还亲自把这只老虎喂大。郁闷归郁闷,王皇后却明白一个道理:小三勾魂容易,上位难,正妻只要不犯原则错误,没那么容易做下堂妇。但是王皇后只是依靠“小三勾魂容易,上位难”的理论支撑着自己的精神世界,每天照样摆着她的皇后架子,用她的骄傲向武则天示威:你不过是个昭仪,想当皇后?没门。这只是常理,但是武则天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历史上著名的栽赃案就要上演。这一天,王皇后照例处理后宫事务,皇后的责任很多,既要当妻子又要当国母,此外还要帮皇帝管理小老婆、小老婆生下的皇子皇女,比如现在,她走访武则天的寝宫,看望刚刚出生的小公主,亲切慰问为大唐诞下皇女的武昭仪。将可爱的孩子抱在怀里,想到自己一直不能生育子嗣,王皇后的心情很复杂,她逗了孩子一会儿,很快带着宫女离开。

回到寝宫,突然有人飞速来汇报:“小公主去世了!”后宫大乱,王皇后大惊失色,自己刚刚抱过的小公主怎么就去世了?紧接着,王皇后察觉后宫上下人等看她的眼神都多了鄙夷和猜测,因为,她是最后一个接触小公主的人,一个共识在大家心目中形成:害死小公主的人,就是王皇后,因为她嫉妒武则天!没有人公开指责她,她是皇后,在后宫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甚至连李治也不能治她的罪,因为没有人亲眼看到她杀害小公主。但是,没有人相信她,他们只想到她对武则天的嫉妒和刁难,李治从此对她更毫无半点感情。王皇后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希望其他人动动脑子,就算她在嫉妒,害死一个小公主有什么好处?如果是担心自己未来的地位,害死李弘才比较靠谱。何况,杀死个婴儿一走了之,摆明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杀人犯,这不是笨蛋吗?最主要的是,王皇后是个骄傲的大家闺秀,杀害幼女这样的事,她不屑做。

如果她有这样的狠心,当初萧淑妃的两位公主怎么能长大,武则天的儿子又怎么能平安?是小公主突发急病而死吗?有可能,但王皇后离开武则天寝宫后没多久小公主就发病,这太巧了,巧得不像真的。王皇后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她被武则天陷害了,说什么都没用。现在,后宫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些人不但怀疑她的人格,还间接侮辱她的智商。同时她明白,这一次,她永无翻身之日。小公主死亡的原因只有三个:一、小公主急病死亡,武则天利用这个机会诬陷王皇后;二、小公主被他人害死,武则天不知道真相,认为王皇后是凶手;三、小公主被武则天亲手杀死,再利用这个机会诬陷王皇后。第一个原因,史书上无法查证小公主是否生来就体弱多病,但李氏家族早夭的儿童很多,所以,小公主有突然死亡的可能。第二个原因,王皇后离开武则天寝宫没多久,小公主就出事,这么短的时间,如果有其他人接近小公主,昭仪的寝宫宫女太监众多,不会没有人注意。按照武则天的个性,倘若女儿被害死,她一定会追查到底。第三个原因,是多数人相信的“真相”,武则天为了让高宗厌恶王皇后,亲自杀掉自己的女儿。

那么武则天有没有可能是杀女凶手?纵观武则天一生,可能性很大。她的大儿子病死,二儿子被武则天赐死,三儿子被流放数年,每天都战战兢兢地害怕被母亲杀掉,四儿子一直在武则天身边,也有差点被杀掉的记录。这些都是后话,在这里提出只是为了证明,武则天为了权力,能舍得自己的孩子。中国的词语暗含了智慧,舍得。舍得,意思就是,有舍才有得。为了得到皇后位置,杀一个小公主,符合武则天的行事作风。史书上没有记载小公主的健康状况,但从宫里人的反应(他们全都认为小公主是被杀的),李治的反应(从此冷落了王皇后),间接证明小公主是个健康活泼、不会突然死亡的婴儿。所以,小公主应为武则天亲手杀死。事情的结果,因为没有证据,王皇后没有受到行政处罚,但李治与她的感情彻底决裂。武则天成功地利用了女儿的死亡,成功地煽动了高宗的愤怒。在李治心里,废王皇后,立武昭仪,正式提上日程。选手就位,大唐王朝第二届王位擂台赛正式开始!擂台原则依然是更黑更快更狠!甲方选手是善于拉拢一切人利用一切事的武则天女士,她是否能够团结自己的盟友,战胜强大的敌人登上女皇的宝座?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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