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朵儿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刚推开门就觉得怪怪的。厨房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烟火的味道：“爸爸？”没有回答。石朵儿立刻冲进房间，看见石征坐在小板凳上发呆，脸色很不好看。她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爸？你怎么了？”
“哎！你回来了！”石征这才回过神来，看见石朵儿就站在自己脸前，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今天没做饭。”
“到底怎么了？”石朵儿看见这阵势就发慌：“出什么事儿了？你说啊！”
石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天上午我去买菜。看见俩老头在下象棋，我就过去看看。看着看着，我帮一个老头支了一招儿。另一个老头儿就让我跟他下一局。我一看时间还早，下就下呗。唉——”
“然后呢！”石朵儿这才看见几兜儿买好的菜就放在门口的地上。
“然后，这老头儿居然连杀我三盘！”石征满脸愤怒：“他一边吃我的子儿，还一边气我！看好你的士啊，我要吃了啊！就这样！你说气人不？！”
石朵儿完全惊呆了：“就这样？！”
“这样还不够？！我象棋一直很不错的！所向无敌！今天真是太丢人了！”石征一边说，一边捂住了脑门：“我回来就觉得不舒服，可能血压上来了。”
石朵儿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
“这孩子！快把你爸气死了！你还笑？！”石征慢慢揉着太阳穴。
“你药放哪儿了？”石朵儿从抽屉里翻看着一瓶一瓶的药，最后找到了降压药。她给石征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给，快吃药吧。哈哈哈。”石朵儿不能控制自己，爸爸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爱赌气：“爸，你真的是，太搞笑了！哈哈哈。”
石征白了石朵儿一眼，悲愤交加：“我一世英名啊，居然输给一个在菜市场里下棋的老头儿！”
“爸，人家这叫大隐隐于市。就你那两下子，也就能跟我姥爷下下。”石朵儿把菜提进了厨房：“你可真行！我这一进门，吓我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呢！我的天，居然是因为输不起。”
“什么输不起？！我可没有输不起！”石征立刻挺直了腰。
“好好好，你没有输不起。我输不起，我气得血压高，行了吧！”石朵儿接过爸爸手里的杯子：“你还生气，观棋不语，谁让你瞎指挥的，让老头儿收拾了吧？”
石征脸色好了很多：“谁收拾谁啊！别着急，回头找机会，我再跟他下两局，保证杀他个片甲不留！到时候，你站边上看着！看爸爸是怎么大获全胜的！”
石朵儿笑着看着爸爸：“你别片甲不留了，先说中午吃什么啊？现在做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
“好办！出去吃！走！”石征站起来穿上了外套：“可气死我了！出去吃！不过了！”
石朵儿赶紧拿起书包跟在后面，看着爸爸恼羞成怒的样子，她强忍着笑，差点憋出内伤。
“咱们去吃什么啊，爸爸？”
“你想吃什么？”
“咱们去肯德基吃汉堡吧。”
“好！走！”
爷俩坐到肯德基餐厅里，石征环视着周围，看到一个正在擦地的服务员：“服务员！给我拿个菜单。”
服务员停了下来，拿着拖把：“对不起，先生，您要什么？”
“爸！”石朵儿立刻冲石征使了个眼色：“这儿没有菜单，得自己去前面点！”
“哦。”石征脱下了外套，放到旁边的位置上：“那这外国的餐厅也不高级啊，还得客人自己跑前面去点。啧啧啧，那你去点吧。”
“你吃什么？”
“额，我从来也不进这样的餐厅。你看着点吧。”
“那就给你点个套餐？”
“可以，你看着办吧。”石征看了一眼石朵儿：“你怎么还不去？”
石朵儿伸出了手：“拿钱啊！”
石征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小声唠叨着：“还得先结账？”
不一会儿，石朵儿就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放到了桌子上：“爸，快吃吧。薯条是刚炸出来的，还热乎呢！”
石征搓着手，看着托盘里散落的薯条：“这怎么吃？”
“拿手捏着吃啊！”
“哎呀，这也不卫生啊！有筷子么？”
旁边桌的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石朵儿压低声音：“你小点声行么，这儿没有筷子。”
“可是——”石征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女儿正瞪着自己，赶紧拿手捏了一根薯条塞到嘴里。
石征不再说话，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头吃着汉堡。
晚上，石朵儿在桌前写作业。石征坐在阳台给郑华打电话：“你把钱都打过来了，你在家怎么过？真的啊？你别骗我啊！对不起，你受苦了。可是朵儿正在关键时期，我得陪她走过这段日子。小华，咱闺女长大了，给我做早点，还领着我买衣服呢！可不是，闺女怕我冷。嗯，不冷了，新外套就是暖和！对了，咱闺女英语考了全年级第一！全年级！是啊！太棒了！其他科目，额，但是她够努力了，一直在追，她每天就睡三个小时，吃苦了。是，我知道，我没逼她。人生哪能处处赢啊，她只要有这个拼搏的状态就够了！是，对对对。”石征似乎沉默了一下：“小华，今天闺女领我去吃肯德基。我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我一进去找人家服务员要菜单，要筷子。闺女直瞪我。我是不是过时了，我，是不是给闺女丢脸了？”石朵儿心里紧了一下，揪起一样得疼，今天她无意的言行居然伤害到了爸爸。石朵儿扭头看了一眼阳台上的爸爸，他看起来柔软脆弱，紧紧地拿着手机，仔细听着电话那头妻子的每一句话，寻求着一丝安慰。父亲再坚强，他也是一个凡人。石朵儿愣神儿的时候，石征已经打完电话，回到了屋里：“你在发什么呆啊？”
石朵儿抬头看着爸爸，他的白发又多了不少：“爸爸，你没有给我丢脸。你是最棒的，我为有你这样的爸爸感到骄傲。我以你为荣！”
石征欣慰地看着女儿：“我也是。我以你为荣！”
石朵儿点了点头，继续回头写作业。
石征坐到了床边上，突然想起点什么：“我们打电话，你都能听见啊？！我关门了啊！”
“总共这么大点房间，你关什么有用啊？听得很清楚。”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破烂的小房间传出来爷俩开心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