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影推门入内,书房内早已被小五收拾干净,他见姬瑛坐在书案后,眼下青影重重,十分憔悴。
“如何?”上首之人嗓音沙哑。
“回世子,属下在清远镇将沉大夫身边之人都探查了一遍,并无可疑之人,只沉大夫身世有些特殊,据镇上开面馆的宋氏说,沉大夫是七岁那年被沉青山从齐云山中救回的,当时身受重伤,浑身筋骨俱断,内脏俱损,头上更是受了重击,记忆全无,照理这么重的伤,寻常人不死也该半身不遂,而她一个七岁孩童,竟只用短短一月有余便基本恢复如初。”冷影有些感慨,即便他这般的高手,估计也得几年的时光才能将将恢复行动自如。
他继续说道:“后来这些年,沉大夫从未踏出过清远镇半步,除却跟随沉青山学医,并不见她与除家人外的任何一人接触过多,更无人教授她武艺。”
姬瑛听后闭目沉思,令冷影退出,再令小五将念秋唤来。
念秋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见过世子!”
“起来回话吧。”姬瑛淡淡道,“你同沉大夫相处这些时日,可发现她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今日念秋醒来,发现沉殷并不在屋内,她四处寻找,皆不见人影,正心急如焚时,小五便唤她来了世子处,此刻她有些惊慌无措,便再次跪下伏拜道:“回世子,姑娘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她待院中众人极是亲切,从不苛责下人。”
姬瑛听出了她的袒护之意,他说道:“你倒是忠心...我并不是要怪罪于她,此时她正处于危险中,倘若你有所隐瞒,必为她招致杀身之祸。”
念秋一听,以为沉殷被贼人绑了去,有些心急,她不停磕头道:“求世子救救姑娘!姑娘是个好人!”
“是以你好好想想,她有何特别之处,亦或是有何特别的行为。”
念秋脸色一怔,便有些犹豫地说道:“奴婢不知该不该说...先前长公主不舒服时,世子令姑娘亲自煎药服侍,有一回,奴婢见姑娘手腕处有一手指般粗的伤口,又长又深,可是到了当日晚间,伤口却是莫名消失了,完全不见痕迹...待到了第二日,姑娘进了厨房煎药,出来时,奴婢又见姑娘昨日的伤口处有鲜血渗出...然,到了晚间,腕间肌肤却又是光滑如初...”
姬瑛忆起那几日沉殷的脸色分外的苍白,整个人如弱柳扶风,再听念秋这般话,便觉得心痛如割。
竟是自己欠了她...她却一句话也无...该是说她多情还是...无情?
他有些后悔昨夜自己这般轻易放她离开...
“退下吧...”
小五站在院外,有些跳脚道:“这个该死的女人,也太过无情!说走便走!从今往后,你们谁都不许在世子面前再提起她的名字!”
徐达此时正从院外进来,便问道:“你们方才在说谁?沉小娘子吗?”
小五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以后要是再提她,我便与你没完!”
徐达一脸的雾水...
姬瑛将他唤了进去,徐达见他精神并不十分好,再想到方才小五的态度,心想大抵是同沉小娘子两人闹了矛盾吧。
“右相是何意?”姬瑛问道。
“右相本就不是太子党,现今太子也倒台了,还能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您能一道上折子,劝着陛下立了二皇子作太子。”徐达回道。
“那便如他意吧。”
徐达再说了些朝中各方人马近日的动作,见他兴致并不十分高,便准备告退,退出前他说道:“要说这谋略之事,属下定不如世子,但要说这女人方面,属下却是有些经验的。女人嘛,能哄则哄,要是哄不住,那便冷她一冷,迟早有她哭着喊着求着的那一天。”
待徐达退出后,姬瑛坐在书案后,笑的有些苦涩:现今,他是连哄的机会都无...
突然,他脑中灵光闪现,忆起了杨威此人,既那晚的黑衣人是沉殷无疑,那她去招惹杨威的目的是何?杨威既有那等本事,沉殷是否同他是一类人?两人到底有何渊源?
即便沉殷此刻离开,但世间之大,人生漫长,他坚信两人总有再相见的时候。
既然卿不来就我,那便我去就卿。
他又令冷影进来,令他即刻起身去往燕国,将杨威的身世也细细探查一遍。
沉殷此时跟随着魏国的队伍已经出了上京地界,她扮作一名侍卫混在队伍中。
领队的赵云雷初见她时,觉得有些眼生,还将她盘问了一番,见她都对答如流,并无可疑之处,虽然个子不高,但这两日在队中见她事事都抢着做,很是殷勤,况且他也问过队中其他人,确实有一员士兵唤作陈隐,便也彻底放下了戒心,队中几百人,自己哪能都记清,他有些责怪自己的多心。
“嗨,陈隐,过来!将队中的马都牵去喂上一喂!”赵云雷朝不远处的陈隐招手道。
沉殷快速跑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咧着嘴笑道:“是!赵参领!”
赵云雷伸手打了他一拳,笑骂道:“快去吧你小子!”
沉殷将队中的马都牵到了溪水边,看着它们饮水食草,她则坐在了一旁的石块上。
已经出来两日了,不知道那人此时在做什么?忆起那晚他的悲色,大抵是恨自己的...连自己都有点讨厌这般的自己,当初若是保持清醒,不陷入其中,便也不会伤人伤己。
她叹了口气,捡起一旁的石子,将它扔入溪中,惊起一片水花。
“隐哥,干嘛呢?”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
沉殷回头见是队中的士兵何长生,他年岁比她稍大两岁,只是此时自己是个戴着人皮面具的青年。
“赵参领让我喂马呢。”
何长生肤色黝黑,一脸憨厚,长得人高马大,且很是讲义气,他见赵云雷总是让陈隐干些杂活,很是愤愤,便也经常会帮她一起干活。
“也就是你人老实,他怎不让别人干这些活。”说罢,还拿眼瞥了瞥赵云雷。
沉殷却是无所谓道:“反正总得有人干,不是我干,也得他人干,何况也不累。”
何长生听后看着远处叹息道:“还得再行一月左右方能回到魏国,出来这段时间不知家中老母如何了。”
沉殷是知晓他家中情况的,他尚且年幼时,父亲便死在了战场上,而他家中母亲患有痹症,常年卧病在床,此次出来前,
他专门嘱托隔壁的街坊多加照顾。
“你呢?隐哥,家中可有娇妻?”何长生看着她问道。
“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有小娘子愿意嫁给我。”沉殷将一棵草含在嘴边说道。
何长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毕竟自己也还是光棍一个。
“好了!集合了!”赵云雷在不远处喊道。
两人听到后,便一起将众多的马赶回,然后将队中唯一一辆马车套好。
此辆马车上坐的正是此前在楚皇宫太极殿中进献麒麟兽的使臣。
队伍就这样极速前行着,直至半月后出了楚国的地界,进入了燕国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