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彻便令魏进忠在朝堂上宣布将太子禁足一月,直至大婚,任何人不准探视。
沉殷也在院内婢女的闲谈中得知太子一事,她隐隐约约猜到此事或许同姬瑛有关,只是可怜了那京兆尹的女儿,何其无辜。
这两日,她日日将自己调制煎熬的汤药亲手送到长公主的手上,长公主一开始嫌她弄的药有些腥臭,不肯喝,还是姬瑛去了一趟,哄着她才喝了下去。
喝了两日,大抵身上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消退了些,长公主这才不再抗拒,对沉殷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此时沉殷正独自在出云苑的厨房内熬着药,她将熬好的药从罐中盛到碗中,再用匕首在手腕处划了道口子,血便潺潺而出,流到了碗中,同黑色的药汁混到了一起。
她端着药从厨房出来,念秋看见了,便上前说道:“姑娘,让我来端吧。”
沉殷便将托盘交到了她的手中。
念秋看到她手腕处的袖口有些血迹,便将托盘放到了石桌上,牵起她的手问道:“呀,怎么受伤了?”再一看,手腕处竟是有个手指粗的伤口,虽说不再流血,但看起来还是形容可怖,“姑娘这是怎么弄的,怎么破了这么大个口气?”
沉殷将袖子放下,遮住那处伤口,说道:“无妨,方才不小心弄的,咱们快将这药送去毓秀阁吧,不然该冷了。”
念秋便不再多说什么,端着药跟在她身后往毓秀阁而去。
姬瑛下了朝回府路过出云苑时,见沉殷又在捣弄她的药铺,便走了进去。
沉殷令念秋给他倒了杯茶,然后便站在了一旁。
姬瑛这两日有些忙,是以两日未见她,觉得她似乎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便皱眉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谢世子关心,只是有些没睡好而已。”沉殷垂眸将眼中的一丝疲惫掩去。
姬瑛见她不欲多说,心中却有些心疼,他看向药铺中长出的一片绿色说道:“这两日辛苦你了,倘若累了,明日便让小五来将药取走便好。”
沉殷最近有些放血过多,确实有些吃不消,便轻轻嗯了声。
小五在一旁看到沉殷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便悄声对念秋说道:“让厨房这两日多做些好菜。”
念秋点了点头。
傍晚,念秋在一旁服侍沉殷用膳,不经意间看向沉殷今日受伤的那只手腕,只见衣袖滑下,手腕处肌肤光滑,未见伤口。
她眼中一片震惊,却什么也没有问。
清晨,沉殷睡了一觉起来,觉得有些头晕,她想,今日便是最后一剂药,长公主吃了后便基本解了身体中的毒素。
昨日姬瑛离开后,又让小五送了两根百年的野山参及一堆补品过来,是以念秋早早地便让厨房将山参同乌鸡炖了起来,只待沉殷起来后给她吃。
沉殷用过膳后,便又独自去了厨房准备长公主的药。
待她端着药出厨房后,念秋特意注意了下她的手腕处,发现那袖口处又有隐约有血迹透出。
念秋神色有些复杂,依旧什么也没问,只端过药将它交给了院中等待的小五。
毓秀阁中,长公主将小五送来的药一口喝下,接过陈嬷嬷手中递过来的蜜枣塞入口中。
“这药味也太是腥臭,好在今日过后便不用再喝。”她抱怨道。
陈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哎,这次殿下算是看到了世子的一片孝心了吧?往后还是不要对他太过于苛刻为好。”
长公主听后,神色少有的落寞,说道:“我平日里还不是为了他好,我是他的娘亲,还能害了他不成。倘若他不争取,真叫那女人的儿子做了皇帝,今后哪里还有他的好日子?怕是我们母子二人命也留不住。”
此时,房门轻响,紫溪在门外恭敬地问道:“殿下,宫中新赏下来的新茶,奴婢泡了,您要不要尝尝?”
“进来吧。”陈嬷嬷说道。
紫溪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放着一个青花瓷茶壶。
“放下吧。”
“是!”紫溪放下托盘,退到了一侧垂首静候着。
陈嬷嬷倒了杯出来,递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接过杯子,放在鼻下轻轻地闻了闻,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正待送入口中,便觉手腕一痛,茶杯便掉落在地,碎成一片。
姬瑛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徐达等人,他示意徐达上前扣住紫溪。
紫溪一脸慌乱,正待咬牙自尽,便被徐达一手捏住脸颊,将下巴卸了下来,再将她口中藏着的药丸拿了出来,然后令属下绑着她便退了出去。
长公主同陈嬷嬷二人一脸的吃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无关人等都退了出去后,姬瑛这才对着长公主说道:“让母亲受惊了。今日之事因怕母亲担忧,是以未曾提前告知母亲。那紫溪是皇后的人,潜伏府中一年有余,前几日受皇后指使,在母亲的茶水中下了毒,今日又受皇后指使欲置母亲于死地,是以儿子才叫了徐达来将她捉拿。”
长公主听后一脸怒容,“她竟恨我至此!我不害她,她便来害我!这些年来,我遵守着当初的约定,将自己困在这国公府的牢笼里一步不出,她竟非要主动来招惹我!”
“母亲不必生气,此事儿子自由主张。”
长公主想到方才姬瑛静静站在一旁,抬手间便将这下毒之人拿下,再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儿子,心想,不知不觉间,他竟从那个小时候哭着闹着要父亲的孩童变成了眼前这个能给她支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她眼角有些微湿,说道:“罢了罢了,今日我方才知道以前我的操心是多么的多余。你既有主张,便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只消记得你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便好。”
徐达将紫溪交给刑部,关进了死牢里,交代狱卒好生照顾,不要让她死了。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之时,一个身影从出云苑外翻墙而入,他轻声推开了沉殷的房门,回身关好。
沉殷这几日身体有些虚弱,是以也早早地便睡了。只是即便在睡梦中,她仍旧保持着一丝警惕,当觉察到脸上有所异样时,她立马睁眼将手伸入枕下,欲拔出枕下的匕首。
“是我。”
沉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才发现在床边坐着的人竟是姬瑛。
她松了口气,坐了起来,问道:“这么晚了,世子怎么还不睡?”
月色下,姬瑛见她披散着一头青丝,只着一袭白色亵衣坐在床上,便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昨日见你气色不好,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你。”
沉殷有些羞赧道:“我没事,倒是您,白日里事情那么多,晚上应早点睡才是,好不容易才治好了您的头疾。”
姬瑛轻笑了一声,伸手在她脸上轻抚,“别将我想的那般弱...这两日有些忙,白日里都没有时间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正事要紧,我不打紧的...”
“待忙过了这阵便好...沉殷,你信我吗?”
沉殷心间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这两字由眼前之人磁性轻柔的嗓音说出,分外的柔情蜜意。
只是,要相信什么呢?信他对自己是真心的?信两人会有结果?还是信他不是一个狠厉之人?
姬瑛见她不语,便将她一把搂过,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说道:“你只消记得,不管何时,不管发生何事,都要信我。”
沉殷靠在他的怀中,低声问道:“那你呢?你信我吗?不管遇到何事。”
姬瑛面对着她,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我信你!”
这一刻,沉殷有股强烈的冲动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与经历,只是残存的理智让她生生忍住了。
她浅笑了一下,看着他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姬瑛倾身上前,轻触她的唇角,“定不负相思意。”
月光柔柔地洒进屋中,仿佛在两人身上都度了层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