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了好一瞬,沈音容睁大的杏眸中满是无措和茫然,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一把推开魏沉,转到了一边,结结巴巴道:“我,我看看怎么回事。”
魏沉舔了舔唇,似乎还在回味。虽心有遗憾,然看着她红的快滴血的耳朵,又觉甚是欢喜。
并不是没有收获不是么?
而在沈音容走向那堆竹条时,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木香总算是反应过来,急忙健步跑上来拦住她:“公主我来我来!”
说罢,一脚踢开那片凌乱,露出下面被砸晕的人来。
正是刚才在闹市中被魏沉吓跑的那位。
魏炎在声音乍起之时便动身去查探了一番,此刻正好回来,低头禀报:“赵公子刚才不知怎的跑进了酒楼后方的厢房处,正好是白天出命案的那间,然后不知看到了什么……”
回想道方才赵赫喊破音的那一声,大抵是受了什么惊吓。
沈音容默然地听着,再看看赵赫一脸灰尘夹杂着些许刮伤,心底小小的同情了他一把。
“阿容,过来。”
魏沉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万分,就连身边的魏炎都发现了异常,偷偷觑了自家主子一眼,却看到了让他惊掉下巴的温柔之意!
这是主子?!虽然知道他对公主不一般,可这变化的也太大了!瞥到一边笑的鬼精鬼精的木香,魏炎深知自己怕是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沈音容依言走过去:“现在怎么办?”
魏沉看着她跃跃欲试的眸子,好笑地敲了敲她的额角:“捉鬼。”
酒楼经过白天的事情,早已被官府下令暂封了起来,而且今日那潇潇的惨烈死状实在是过于恐怖,人们心悸之余,根本不会靠近这里,更遑论有人把守了。
也不知那赵赫是怎么跑进来的。
两人跟着他刚才撞出的一道门缝悄无声息地摸进去,在沈音容的带领下准确地朝着那厢房而去。
内里很是安静,恍然间还带着些许让人窒息的宁寂,与外面的热闹简直是大相庭径。魏沉带着她小心地避开沿路的桌椅,直到踏进那间房门大开的厢间。
白日里经过好久的洗涮,却还是洗不净那道令人作呕的血腥之味,窗外有些许的月光透进来,让整间屋子都变得有些朦胧起来,却又好似有些诡异之感,就像这里面有一双眼睛,正在默然无声地看着他们的动作,无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魏沉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番。
“魏沉,你看这个。”
沈音容突然出声,将魏沉的目光吸引过去:只见她指着一张竹榻,眼中有异色闪过。
可是那张竹榻白日里染的血此时都已被冲刷干净,并无……不对!魏沉走上前,细细看了一番,沉声道:“竹榻被人动过。”
是了,虽然酒楼有人清洗血迹,但在场之物未经衙门允许,是半分都不能动的,然而如今,这张竹榻却是被调了个儿。
白日潇潇没了脑袋的脖子是对着右边的,染血也最多,而如今,竹榻缝里尚残留的血迹却是掉了个头,出现在左边。
魏沉双眸微眯,冷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潇潇当时的尸体情状?”
沈音容想了想:“她上半身攀在竹榻上,双手向前伸着,像是……在极力往一个地方爬过去。”
魏沉点点头:“且足尖也并非是逃离的方向。如果她当时遇害想要呼救或逃跑,只有两个选择,”魏沉默了默,看着沈音容的眸子道,“门,或窗。”
沈音容心下沉了沉。
竹榻所在的地方,是一面坚实的死路。
“所以她也许根本没想过要逃?”
魏沉皱眉,半晌后摇摇头:“不,她只是没想到那人会杀她,只能说明潇潇认识那人,并未设防,而在察觉到不对时,第一时间便是冲向竹榻。”
“为什么?”沈音容不解。
这厢房对于梨园来说不过是一处换衣之地罢了,既不熟悉,再说这竹榻也没有什么异常……想着,沈音容见魏沉上前来细细探查了一番竹榻周围,并未发现有任何暗格或是标记类的东西。
“可能是我们来晚了一步。”
沈音容看着他的眼睛,遗憾地点点头,刚起身,却又陡然矮下身子,而魏沉亦是将桌上一只茶杯朝她身后的衣柜门狠狠打过去!
“啊!”
那衣柜外面挂着的一堆衣服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闻之尖细稚嫩,待上前一看,竟是个小女孩。
魏沉眸色冷冷地走过去,只见那小女孩恨恨地瞪着他,捂着肩膀一声不吭。
她在这藏了些时候,闭着呼吸都快被自个儿闷死了,刚才正准备趁沈音容起身时从窗户溜出去,却不想竟是中了计!
魏炎早就听到声音进来,没好气地踹了踹她一脚,险些被她一口咬住:“你是何人?”
“呸!关你什么事!”
“嘿你这……”
沈音容止住了他,上前看着小女孩问道:“竹榻是你动的?”
面前的女子明明长得一副无害的娇俏貌美样子,然那双眸子却是清冷得让人害怕,尤其是她身边的男人,身上的气势更是可怕。
“不是我!”
魏炎狠狠瞪了她一眼:“再不说把你舌头割了喂狗!”
小女孩着实被唬了一跳,抖了抖咬着唇道:“我,我只是想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帮我哥哥……”
“你哥哥?”
小女孩沮丧地埋下头,声音也黯然了几分:“嗯,我和哥哥都是梨园里的,且我哥哥会耍大刀,因为潇潇的死,现在被当做嫌疑人关进牢里了。”说着,她又急急抬头:“那竹榻真不是我动的,我刚进来就有人跟着来了,我,我害怕,就一直躲在这堆衣服里……”
“那人可有拿了什么东西走?”沈音容想了想如此问道,小女孩闻言摇摇头:“他好像也没找到什么,在竹榻周边晃了半天,空手走了。”
“那方才是你扮鬼吓人?”
小女孩愣了一瞬,才恍然大悟她说的是谁,当下又换上一副鄙夷模样道:“哼,明明是他吓唬我,我都准备走了,他哗地一下跑进来……胆子那么小,我不过唱了两嗓子,他就吓得屁滚尿流的。”
“……”
魏沉打量了她一番,似是在确认她所说之言的可信度,小女孩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小小的掌心里汗涔涔的。
良久,沈音容突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玲儿……”
沈音容忽地蹲下身子来和玲儿眼睛平齐,面色郑重道:“玲儿是个聪敏的孩子,你记住,今日之事千万不要向别人提起分毫,对于今晚,你就说想念哥哥,到衙门转悠了一圈,可记住了?”
沈音容直觉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而潇潇的死,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玲儿看着眼前这位贵人稍带冷意的眼瞳,无端地紧张了起来,心高高提起,想到自己还在狱中的哥哥,吸了口气,狠狠地点了点头:“玲儿知道了。”
这几位贵人看上去并不像坏人,玲儿选择了相信他们。
一番叮嘱后,玲儿由魏炎暗中送了回去,而魏沉和沈音容自是回到了府上。
至于还在后巷的赵赫?木香说没有什么大碍,沈音容自然也就没再管了。
侯夫人看到两人进来时,和沈音容寒暄了一番,又将自家儿子叫到了一边。
月色正好,母子两人便寻了处石桌,让安嬷嬷抱了一坛子杏花酿,就这么对月小酌起来。
“沉儿,你打算怎么办?”
“母亲何意?”
侯夫人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公主虽是刚回京,但正值芳华,万一陛下突然来个赐婚……”
魏沉闻言,执酒杯的手微顿,继而一脸淡然道:“她会是我的。”
明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说出的话却是如此霸道,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侯夫人来了兴致:“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徐徐图之。”
“如何图?”
魏沉看了一眼隔壁尚未完工的公主府,道:“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罢,也不管自家母亲错愕的脸,先行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魏风,查梨园。”
“是。”
而那边的侯夫人却是一脸的兴味,看着隔壁,喃喃道:“他竟早就开始做打算了么……”
安嬷嬷在旁边笑了笑:“夫人又不是不知道,世子爷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也是,那我就等着他将媳妇领回来吧!”
酒楼之事过了一天,衙门除了抓了几个嫌疑人进去审问,却再无半点消息传出来,而在这期间,沈音容的接风宴也已到了时候。
说是接风宴,其实赴宴的人大多收到了消息,此次宴席,大抵是皇上要趁此机会公开这位民间公主的身份。
而在外面的人各样猜测之时,沈音容正看着面前的两大箱华美衣裳苦恼不已。
秦聿摇着折扇,道:“怎么?对为兄选的衣服不满意?”
要是别的女子,指不定笑的脸都开花了,偏偏他这妹妹竟是满脸烦恼!
“你最近很闲?”正在沈音容想着要怎么拒绝这些招摇的衣裙,却突然见到魏沉正往这边大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安嬷嬷并几个小厮。
秦聿看着他,撇撇嘴:“哪有你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