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写字楼的蓝色玻璃幕墙在光里闪闪发亮，这是广南近几年才流行的设计，装饰面靠钢材与玻璃完成，与老式写字楼相比，它们带有一种纽约味道的时尚，在它们脚下是成排的旧式居民楼，它们有着统一的褐色，看起来像是某种顽固疤痕。
沈朗远眺着外面的风景，落地窗上倒映着他灰色的影子，中央空调仍在工作，发出细小的嗡嗡声，他觉得有些冷，转身走到沙发位置，空调遥控就放在茶几底下，“滴”的一声之后，房间好像突然安静了。
他看着茶海里那些精致的描金茶杯，李灵枫和彭德海用过的杯子还在原处，他想起彭德海临走时看他的眼神，那是猛虎盯上猎物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但这也说明——他目前还没有证据。
沈朗笑了笑，放松的拨通了电话。
接通以后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好像是在聚会，但很快安静下来。
“沈哥，有什么事吗？”东子豪放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上午我这里来了警察。”
“哇靠，不是吧，这么快？”
“这事比较复杂，但跟你没什么关系，我觉得你最好出去躲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那龙哥呢？龙哥那边怎么说？”
“这也是龙哥的意思，他应该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一切，你现在马上去车站。”
沈朗觉得好笑，这些人好像都不用动脑，只要有人替他安排好，他们就乐意按别人的规划去走，或许武夫都是这样？
“有这么紧张吗？我还打算今天去看房呢……”
“你真有意思，你挣了多少钱你就去看房，我觉得还是谨慎一些为妙，”杨爱国只是个普通人，审讯这关他过不去的，到时候肯定什么都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估计他被抓只是早晚的事。”
“行，那我听你的，那龙哥面前您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放心吧，今年的分红少不了你的。”把细节都交待清楚以后，他挂断了电话。
他捏了捏这个有些发热的黑色方块，这是美国当下流行的一款智能电话，黑色机身拥有钢琴一般的触感，四边是圆润的银色线条，这是新一代的科技产物。
在这样的时代，狩猎或许已经不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把那两只瓷杯扔进垃圾桶，然后拿起外套离开了房间。
李灵枫在晨雾中驶进广南第一候机楼的地下车库，车停好后，她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堂，没走几步便看到包楚楚正端着一杯热饮站在一副广告画的下面，李灵枫冲她挥手，两个人很快会合。
“给你的，这边没什么好吃的，您凑合来点儿吧。”包楚楚笑着把热饮递给李灵枫。
包楚楚今天穿了一件厚实的风衣，身边除了一个超出常规尺寸的粉色的旅行箱外，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双肩背包。
“你不热吗？”
“现在还好，等上飞机了就更没事了。”包楚楚拍了拍她的旅行箱，“我还带了羽绒服呢，希望拉萨的酒店会有暖气。”
李灵枫喝了口咖啡看着她笑，围绕着那件面具死的人太多了，包楚楚害怕了，她又何尝不怕？但她不是包楚楚，她没有退路，只能眼睁睁的继续看着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走。
大厅里不断响起航班的提醒报时，她们取票办完手续以后，又重新会合，因为时间的原因，企业专用的候机室里没有几个人，身材高挑的贵宾服务人员客气的确认了她们的航班信息。
“你去过春晖街13号了吗？”包楚楚趁人走远以后问。
“去过了，这次没什么用，现在那里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废墟罢了。”
“那王小安？”
李灵枫尽量让自己像往常一样平静，她不想让包楚楚看出她对王小安会有什么不同。
“恐怕……凶多吉少了，警方已经锁定凶手了，应该也就是这几天，就知道他在哪儿了……”
包楚楚皱着眉，看起来对她很不放心，她坐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挽住她的后腰。“要不我还是先别去玩了吧，报丧这种事，我们来会好一些，您没必要站在前面。”
“许诺你的假期，你还不想要了是么？”李灵枫挤出笑容，但很明显这骗不过包楚楚，她握住包楚楚的手，她的手很凉，可能是这里空调太低的缘故。“我们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不然以后想起来可能会后悔，我已经跟长沙分公司联系过了，他们会配合我的。”
“你这么大动作，李董没说你？”包楚楚明知故问。
“对哦，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也不知道最近他在做什么？”李灵枫笑了笑，她想起李书凡认真工作的样子，他或许比自己更适合接手这个企业，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说您最好，家和万事兴，早就不应该斗得那么明显，反而让别人看笑话。”
“是的呢，多少人希望李家倒下来……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成为第二个李家。”
女服务员端来柠檬水，单人沙发的中间有个小茶几，她微笑着把两杯水都放在了那里。
“我这次去，主要的目的就是为王小安祈福，他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会好受一点。”
“所以，你更不能跟我去了，你的任务更加艰巨，希望你能在那边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你呢？你不害怕吗？”
李灵枫看着柠檬水，有颗絮状的柠檬果肉在水里浮沉，候机室外是轰隆滑过的旅行箱滚轮，因为有着隔音材料，才不会听得那么明显。
“怎么敢说不怕呢？我到现在也不敢想他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样子，他们一定会非常难过，我一想到这种场面就会觉得自责。”
“不，王小安不是你的责任，是我……”包楚楚流下眼泪。“我早该警觉杨爱国这个人，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报复。”
“这也不是你的责任，你做的都很好，是我错了，我不该在这个时间决定开除他，应该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们谁也没想到过他会是那样的人。”
女服务员走过来礼貌的提醒包楚楚准备登机，她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们一眼，但职业素养克制了她的好奇，一直都没有与她们对视。
矮桌上摆着免费的纸巾，李灵枫抽出几张，仔细的帮她擦干眼泪，“好了，你跟我都没什么责任，先去好好玩一段时间吧，记得给同事们带纪念品。”
“我会记得的，灵枫姐，你也要振作起来。”
道别以后，包楚楚跟着地勤人员离开企业候机室，十分钟后，一个新面孔的服务人员走了过来，提醒李灵枫准备登机。
她跟随工作人员经特殊登机通道登上飞机，一个半小时后她会在长沙降落，与长沙公司的工作人员会合。
机场嫩绿的草坪上面覆盖着一层薄雾，但这种程度的雾气似乎并不影响飞机正常航行，乘务人员仍在正常工作，起飞以后她突然觉得有些困倦，半睡半醒间已经到了HUN省的上空。
她打开遮光板，厚厚的灰色云层笼罩着天空，飞机就在这云层之上平稳飞行，除了明亮的太阳以外，再难看到别的什么景致。
她觉得这些云朵似乎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