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太虚观后院厨房,一盏青灯燃烧着,火焰随着微风的节奏摇摆不定,饭桌的正中央,一口大锅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唐诺和道非围在桌边,两人相视一笑。
“好香,还是师父有见识,放了山药味道立即不一样了。”说着唐诺用筷子在锅里搅动,夹出一只鸡腿放到道非的碗里,“师父你先尝尝,看看我的手艺。”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那为师就不客气了。”
说到吃,道非也不再顾及形象,将头上的道帽一扔,两只长袖一卷,一把抓住鸡腿就左右开弓的大口吃起来。
见道非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唐诺赶紧又在锅里捞,翻来覆去捞了半天,他皱眉嘀咕道:“还有只鸡腿呢,怎么不见了。”
又捞了一遍,还是没有,唐诺的脸立即阴沉下来。
“师父,另一只鸡腿是不是趁我出门采山药的时候,被你偷吃了?”
面对质疑,道非突然一拍脑门:“小诺,为师刚刚想起来,前些天让你抄录《道德经》,现在写到哪里了?”
“《道经》的部分已经写完了,剩下的《德经》后天就能完成,师父,另一只鸡腿......”
“你抄录还要快些才行,镇上的赵员外钱都付了,今天他可是又派人来催,叫为师尽快把开光的经书送过去。”
“我今晚加班,明天就可以完成,师父,另一只鸡腿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为师现在在和你说鸡腿的事情吗?”
“我们在说经书的事,可我就是想知道,另一只鸡腿是不是师父你偷吃了。”
唐诺一根筋,揪准了鸡腿的事不放,道非眼见忽悠不过去,立即改了口气:“你这孩子,说话真不中听,什么叫偷吃,为师只是怕炖过火了,中途尝了一口罢了。”
“尝一口就没了整只鸡腿?!”看着道非,唐诺怒瞪着双眼。
“是这样的,尝的时候为师碰巧夹出一只鸡腿,可尝了一口之后发现再放进锅里又不好,扔了又可惜,于是在几番矛盾与纠结之下,只得坚持将它吃完。”摸了摸嘴上的油渍,道非开口解释道。
“既然偷吃了,那我给你夹鸡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唐诺有些生气。
“你没问我啊。”
“我不问你就瞒着不说吗?”
“你问都没问让为师说什么。”
唐诺无语,鄙视的看着道非:“师父你真诈,我说不过你。”
“别一副为师欠你钱不还的模样。”道非在锅里捞出两只鸡爪子,放到唐诺碗里,“来,两个都给你。”
“我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
“你我师徒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冷哼一声,唐诺埋头自顾自的开吃,不再理会道非,然而这时,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迈着阔步走了进来。
来人是赵小虎,道非的大弟子,也是当年随道非一起来到山泉镇的孩童,七年的时光过去了,赵小虎茁壮成长,别看他年龄才十五,但长得跟牛犊子似得,个头有两米多,至于个性,四个字就能很好的概括:憨厚老实。
赵小虎身世挺坎坷的,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四处流浪,没有名字,不知道父母是谁,每天过着乞丐般的生活,后来在一个小山村,遇到一个邋遢的老头儿。
老头儿无妻无嗣,是个单身汉,可能希望死后有人给自己送终,便好心收留了赵小虎。
老头本名叫什么,村里没人说的上来,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为赵老二。赵小虎跟着赵老二,自然要有姓名。姓好说,跟着老头儿姓赵,至于名,老头儿琢磨了半天,想到所有人都叫自己赵老二,他干脆给赵小虎取名叫赵小二,说这样方便记忆。至于赵小虎这个名字,是后来赵小虎自己改的,他觉得猛虎有霸气,所以赵小虎在对于任何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总爱拍着胸口威风凛凛的说一句:“我叫赵小虎,猛虎的虎!”
姓名、家都有了,但赵小虎的生活并不比以前好多少,赵老二是当地出了名的赌鬼,有一分钱都要去赌,每次输了就回去打赵小虎出气,赢了呢,买酒庆贺,一喝就酩酊大醉,然后又回去打赵小虎。而且赵老二还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几岁的赵小虎每天都被迫去做各种繁重的体力活,以此来换取少得可怜的食物。
即使是这样的生活,对赵小虎来说也没能长久。
赵老二一次赌钱输红了眼,在赌馆闹事耍混,还打了人,事后债主找上门,二话不说打断了他手脚,房里值钱东西全被折算成了赌债,拿不走的,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碳。
转眼间什么都没了,赵老二心如死灰,在赵小虎的看护下,他呻吟了几天便撒手西去。
从此以后,赵小虎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无居无所,四处漂泊,就在那年冬天,当地出现了罕见的冻雨,很多地方都绝了收成,眼看赵小虎连乞讨的日子都过不去了,就要饿死在雪地里,这个时候,一双拿着白面馍馍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伸手的人是道非,也是第一个发自内心对着赵小虎微笑的人,从此以后,赵小虎就跟随在了道非身边。
“师父,小诺,我回来了!”
到家的赵小虎显得格外高兴,他走到桌边,先躬身给道非行礼,然后给唐诺来了个熊抱。
在赵小虎胸口锤了两拳,唐诺笑道:“一路还顺利吧。”
“嗯。一路都很好,没遇到山贼土匪。”赵小虎点点头。
“山贼土匪哪是你的对手,你一拳可是能打死一头牛!”
“现在我力气又长了,能一拳打死两头牛。”
“能不长吗,你一个人一顿饭比我和师父一天吃的都多。”
“没办法,吃少了会饿嘛。”赵小虎尴尬的挠着头。
“平安回来就好,别站着说话,找地方坐着,吃饭了吗?”放下筷子,道非开口询问道。
“回来的时候在镇长家已经吃过了。”赵小虎恭敬的回答着,同时打开背包,拿出一个小坛子,“师父,我记得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生日,我存了些钱,这次去城里,顺便就买了壶酒,算是给你的礼物。”
将酒递给道非,赵小虎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又补充道:“本来酒窖老板说还有更好的,可惜弟子没那么多钱,不过师父放心,弟子会努力挣钱,争取明年送师父一坛最好的。”
“你这孩子,有这个心就行了,和为师还这么客气。”抱着酒壶看了看,道非凑到赵小虎耳边,“话说回来,最贵的一壶多少钱?”
“老板说得一百来两。”赵小虎回答道。
“一百来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道非叹了口气,“小虎啊,接下来的一年里,你可得努力的攒钱,知道吗?”
“小虎谨记师父的教诲,一定会努力攒钱的。”赵小虎用力点着头。
唐诺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插上一句:“小虎,你不会真打算明年送师父一壶这样的酒吧,那可要一百两银子,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个数。”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只要师父喜欢,别说一壶,就是十壶千壶我也送。”赵小虎拍着胸口道。
一边说着,赵小虎找了个空位坐下,师徒三人欢聚一堂,就这样无拘无束的聊着天。
将嘴里的一口鸡肉咽下,唐诺胡乱摸了摸嘴上的油,然后开口问道:“师父,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肯收我为徒?”
“见你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呗。”道非不以为然的答道。
“那去年牛头村的铁柱也成了孤儿,在观外跪了一天,师父怎么没动恻隐之心。”
“那是为师发现有你们俩已经够闹心了,所以打算不再招收新弟子。”
“我不信,据我观察,师父收我为徒,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唐诺揣测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为师有什么目的。”道非笑了笑。
“这个嘛..….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以师父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做好事,这一点可以肯定。”
说出这句话来,唐诺的语气斩钉截铁,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也是把这个师父的品性摸了个透。
“真想知道原因?”道非反问一句。
“恩。”唐诺点着头。
缓缓的放下筷子,道非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郑重表情,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道:“既然你想听,那为师就告诉你实情。”
眼见一副大事来临的样子,唐诺的兴趣被提了起来,赵小虎也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坐过来些,接下来的内容,绝密,你们在外面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知道了吗?”
被道非用一本正经的口吻问道,唐诺和赵小虎有些不习惯,二人互相凝视一眼,二愣二愣的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