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镇,坐落于西北大山,是一个不知名的偏僻小镇,全镇一条主街,几条延伸开的小道,外加上分布在街道两旁的土墙瓦屋,简单几笔就能勾勒出小镇的概貌。
说它是镇,其实也就一上了规模的小山村,和其他村子比起来,就是人口多一些。
都是地处深山,一样的贫穷落后,不过一直以来,山泉镇的居民总有一种自我良好的优越感,这种良好感觉源于距离小镇五里地外修建的一座道观。
道观位于一座奇特的山峰上,这座山峰独立突兀,顶部呈锥形向内凹陷,远远俯瞰,呈现出一个巨坑,如同一个巨型的鸟巢。
由于这种奇特的结构,久而久之,当地人形象的将此山称之为:老窝山。
老窝山在当地不算最高的,也不是最壮观的,但它绝对是村民们讨论最多的,讨论的话题往往围绕着山顶巨坑的来由而展开。
巨坑究竟从何而来,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无从查起,为了有一个合乎情理的说辞,村民们只能通过想象加编造,各自阐述自己的观点。久而久之,各式各样的版本开始四处流传。
其中一些理性的村民认为,巨坑是很久很久以前地火外涌,山体崩塌造成的,不过在这偏僻落后地方,理性的人毕竟少数,迷信才是这里的主流。
靠谱的说:巨坑原本是一个湖,只不过后来水干枯了。
支撑神论的认为:巨坑是天神路过此地留下的脚印,由此为副本展开论述,最后凭空衍生出一场惊天动地的神魔大战。
而鬼怪论者到处传言:老窝山下镇压着厉害的妖怪,巨坑是妖怪在山下挣扎产生的。
......
人人都说自己有理,还讲得头头是道,谁也不接受其他人的观点,直到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名醉酒的老翁仓慌跑出老窝山,逢人便说自己在山里遇了妖怪。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轰动,鬼怪论立马被大多数人所议论,最后议论的结果是:一到夜晚,老窝山出现的任何亮光都是妖魔的眼睛,一有响动就是精怪在山里行走,就连吹过一阵风也成了鬼怪哈气形成的妖风。
在村民们捕风捉影的口述下,未成谋面的妖魔三头六臂,面目狰狞,刀枪不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随意打一个哈欠,就能杀死所有人。
一时间整个小镇风声鹤唳,人人谈老窝山色变,到了夜晚甚至都没人敢独自出门。
恰逢这个时候,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名年幼的弟子,打着降妖除魔的口号云游至此,在听闻老窝山种种传闻后,他勃然大怒,慷慨陈词,誓死要扫平妖邪,还当地一个太平。
随即中年男子开坛做法,当夜在山泉镇所有村民的目送下,独自进入到老窝山。
历经了两天两夜,在所有人焦急而又期盼的目光中,男子平安归来,一顿好茶好饭之后,中年男子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开始讲述与妖邪战斗的精彩过程。
中年男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在安危命悬一丝的时候,自己想起了乡亲们殷切的眼神,想起了除魔卫道的重要使命,于是舍生忘死,爆发出无穷战力,最后一举将妖怪打成重伤。
中年男子说话一惊一乍,语气也随着气氛抑扬顿挫,让听的人手心发凉,吊足了胃口。
见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中年男子故做姿态,推杯长叹:“尽管我拼了性命,可惜最后也没能杀死那头妖怪,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妖怪已经被我封印,只要在山上修建一座道观,就能借神明之力,长期镇压此妖,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话说到这里,一切水到渠成,由全镇人出钱出力,道观就这样建了起来,至于谁当观主,中年男子坚决推诿了几次,最后为了全镇人的福祉着想,他才十分难为情的应承下来。
道观有了,但还欠缺一个合适的名字,中年男子名叫道非,于是他琢磨着是不是将道观命名为‘道非观’。但转念一想,怕这个名字太俗镇不住场面,于是思索许久,最后将道观取名为:太虚观。
至于为何采用‘太虚’二字,道非也是随意想到的,觉得这两个字虚无缥缈,听起来有一股浩瀚无边的神秘感,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很好的糊弄住周边的村民。
说也凑巧,自从道观建好后,山泉镇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周边也未曾爆发过什么瘟病疫情,村民们安居乐业,自然将一切看成是神明庇佑,归功到道观身上,久而久之,道观的地位变得越发超然,受人敬畏。
然而在老窝山山脚下,还居住着十几户村民,这些年来,他们对道观可不怎么待见,准确的说,他们是不待见观里的三个师徒。
......
天色黄昏,太虚观迎来了一天的闭观,今天道非穿着一件宽松的道袍,挺着腼腆的大肚子,他满脸堆笑,以最恭敬的姿态送走最后一名香客,对于这些衣食父母,他的态度一向比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还要热情。
道观的大门合上,道非的两只小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缝,他迫不及待走到功德箱,倒出里面的铜板和银子,乐呵呵的数起来。
对道非来说,人生最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数钱,相反,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无钱可数。
正数在兴头,此时大殿的一个角落里,一名少年靠着墙,正蹑手蹑脚的朝后院走。
少年名叫唐诺,今年十四,长得眉清目秀,是个精干的小伙子,他是道观修建后的第二年,道非从附近村庄收养的孤儿,也是道非的二弟子。
唐诺原本有家,且家境殷实,父母是往还城镇做买卖的商人,可天有不测风云,在数年前其父母外出做买卖,结果这一走就杳无音讯,后来据证实是半路上遇到了土匪,夫妻双双遇了难。
家里没有了大人,一些乡里恶霸惦记着唐诺父母留下的田产,几人威逼利诱之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唐诺被骗的一无所有,幡然醒悟的他跑去理论想要回一切,结果招来几人的一顿毒打。
几拳下来唐诺被打晕在地,等他睁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旁边,道非正微笑着对他点头。
至此唐诺已无处可去,从此便留在了道观里,成了道非的一名弟子。
......
屏住呼吸,唐诺转身刚要走出大殿,耳边幽幽的飘来了一句询问:“小诺,今天下午没见你人影,到哪去了?”
收住脚,唐诺转过身,露出憨厚的笑容:“师父,我哪也没去,就在外面随便走走。”
“只是出去走走,那你怎么走到王二婶家里去了,别对师父说山上的路你不熟,迷路了。”道非似笑非笑的道。
“王二婶家,哪个王二婶?是不是弄错了,我根本没去过。”无辜的摇着头,唐诺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无辜表情。
“真没去?”
“绝对没有!”竖着手指,唐诺指天发誓道。
“既然没去,那王二婶怎么跑来为师这里,说你去他家干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听了这话,唐诺眼珠一瞪,立即义愤填膺的道:“污蔑,这绝对是污蔑!师父明鉴,我只去她家捉了只鸡,什么时候偷她家狗了,她家根本就没养狗,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
“你还有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这么明目张的胆穿着道袍,直接跑人家里去了。偷东西为师就不说了,关键你还让人看到了你的正脸,你说你要干这种事,就不能提前换套衣服化个妆,显得专业一些?”道非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唐诺低头不语,一副我知错了的态度。
“知错就好,以后做这种事一定要小心谨慎,老被人抓住把柄,这样会影响道观的声誉。还有,千万别再去招惹王二婶,那可是为了一两银子敢火烧邻居房子的人。”道非特别提醒道。
“我知道了。”唐诺点点头,“可是师父,我很好奇,你是怎样打发王二婶下山的。”
“为师只是说她家的那只鸡有瘟疫,怕疫情扩散,就派你去悄悄处理。”道非解释道。
“这套说辞对其他人有用,对王二婶怕是行不通,她可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泼妇,骂起人来半天不喝水,还没一句重复的。”
“确实行不通,但为师接着又对她说,再在这里胡闹,为师就去告诉镇长,说她家的几头猪和耕牛都染了瘟疫,必须立即打杀活埋。”
“然后就走了?”
“嗯。”
“师父就是师父,随口一编就是正当理由,要是我,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好方法。”讪笑着,唐诺在一旁阿谀道。
“所以说,别总是一副自满自得的模样,你要向为师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抬手拍拍唐诺的肩膀,道非接着道,“好了,闲话咱也不多扯,说点正事。”
“什么事?”摸着脑袋,唐诺一脸疑惑。
挑了挑眉毛,道非嘿嘿一笑:“鸡呢?”
“这个啊,师父放心,在山下我已经将鸡杀了洗涮干净,现在正在后院厨房,用小火慢慢炖着。”唐诺小声的回道。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为师越来越喜欢你了。”道非显得很满意,又询问道,“一直以来负责煮饭的都是你大师兄,可前两日为师派他保护镇上的运输队伍去了城里,你确定你会炖?”
“应该会吧,不就是掺上水,然后小火慢熬,和咱们上次吃狗肉一个炖法,这个我知道。”唐诺拍着胸脯道。
“那就是不会了。”道非语重心长的道,“炖鸡白水可炖不出味儿来,要加些辅料才行,昨日为师下山,瞧见李大头家地里的山药快熟了。看这个时辰,估摸着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乘着这个时候你去悄悄的偷...不...化些回来。”
“还是师父英明,我这就去。”
说完,唐诺风风火火跑出道观。
临走时,道非不忘叮道:“记住,山药存放时间长,有必要的话,尽量多化些。”
“知道了,师父!”
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唐诺的身影,道非这才收回目光,嘴角嘿嘿一笑,大摇大摆的朝后院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