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国相见故人面
全身都是刺痛感,痛得我忍不住颤抖着。
是痛将我唤醒的,如刀入骨的痛楚,生生的折磨着我。
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唉。
睁开眼,我正躺在一张虎张床榻之上,床前摆放着一张屏风,隔开了视线。
这是在何处,像是在军营之中,难道,我现在身处在凌军的军营之中?
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挪动身子,才一动弹,痛便毫不留情的将我紧紧包裹住,只得停下动作,等着阵痛过去。
如今的我如同一个废人般动弹不得,若这真是在凌国军营之中,我又该如何脱身,还不如一剑了结了自己来个痛快。
剑?感觉到青纭并不在身侧,恐怕是随我跌落崖谷后遗落在那里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得回来。
想来也可笑,如今我连生死都掌握不了了,竟还在管这些。
“你打算将他如何处置?”屏风之外,或许是在外帐,一道男声渐渐清晰起来。
“不怎样。”
听到那声音,我的心都凉了,那是白渊的声音,我果然是落在他手里了。
“你可知他便是让你此次大肆损兵折将之人?”
那道声音像是在何处听过,似曾相识,但有些浑顿的头脑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果然不亏是我看上的女人,哈哈。”
“女人?你是说他是个女人?”
“怎么,二皇子竟没瞧出来,这个让你总是吃哑巴亏的人,她竟是个女人,哈哈——”
二皇子,脑中的思绪终于被这三个字连接起来了,那声音不正是北应二皇子玄琪嘛,不曾想他竟然暗中与这凌国三皇子有所往来,原来真正私通外敌的竟是他。
玉诩,他便是你想要的兄长么,一个为了得到帝王之位不惜叛国通敌,心狠手辣之人。
“你原以为除掉了那个玉王爷,便能畅通无阻的蹬上你的帝位,却不曾想,还有一个太尉,现如今还败在一个女人手中,我说二皇子,你还真窝襄啊。”
“你——”玄琪被气的没了下文。
“行了,她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总之,我会帮你取得你想要的王位,所以,你还是回去处置你的事吧,两个太尉,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两个太尉?黑暗降临前的那一幕又重回到我的眼前,我记得昏迷之前确是看到两个奚彦从崖上而下,如今听到白渊如此说,那便不是我眼花看错,是确实有两个奚彦。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曾听闻奚彦有双生兄弟,为何会同时有两个同模样的人出现在这世上。
脑中被太多难心消化解释的事情占据,头阵阵抽痛起来。
我咬着下唇,忍着痛,艰难的从床上支起身来下地。
“我有话在先,若在北应境内看到她的身影,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玄琪忿忿而言道。
“不送。”还是那生硬的口气,丝毫未有减缓之意。
“哼。”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玄琪离开了。我略松了口气,仍努力的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奈何到了后来实在是体力难以支撑,腿顿时便软了,膝盖重重的敲打在冰冷无情的地面上。
一双大手紧紧的捏住我的双肩,止住了我瘫倒的身子,却硬生生的扯痛了我。
“咝。”我忍不住痛,发出了声音。
紧皱着眉头,抬首便对上白渊面无表情的脸。
“原来也知道痛。”他讪讪而言,捏着我的双肩将我的身子从地上提起。
我疼的冷汗直流,却硬咬着牙不再发出半丝声响。
他像是极度欣赏我的表情,邪笑的看着我的汗珠一滴滴不停沿着脸颊滑落,甚至不少还滴落到了他的靴上。
“怎么,不愿与我说话?”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撇开头去,但他却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下巴,强硬的将我的头扭过来面对着他。
我被全身的痛折磨的大汗淋漓,却苦无办法力气挣脱他的魔掌。
此刻,我有些恨自己的毅志力为何会如此的坚强,若是能昏厥过去,便不用承受这种痛楚了。
“你说,若我用你来换那边垂之地,那个太尉大人肯吗?”
我重重的咬着唇瓣,绝不能开口,只怕一开口,那呻吟之声便会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决不能在此刻屈服于他,那只会让他更加的得意忘行,更加的猖狂。
“不说?你就不怕我扒光了你的衣服将你挂在营中,让那个太尉也一同欣赏欣赏你优美的身段?”
“呸,”我啧了他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口水,溅在他的脸上如同梅花朵朵开在他白俊的脸上。
他微眯了眼,伸手缓缓抹过自己的脸,看了一眼沾在手上的唾液,反手便是一个耳刮子袭来。
我被打的措手不及,头被狠狠的打偏了过去,耳中是吵杂的呜呜声,眼前也是昏沉一片,却偏生不能昏过去,只是松了口,微微的吐出了一声呻吟之声。
“敢这么做的,你是第一个。”他紧紧钳着我的双肩,将我拉近到他面前,几乎是触着我的面吐气而言,“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想得到你,像你如此的女人才更叫我不得不要。”
如鬼魅般魅笑着的脸,让我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如此恐怖之人,我又怎能逃脱的了。
“反抗吧,越是反抗才越有乐趣,可千万莫让我失望了,龙——玉——宸。”
他在我身侧轻声喃语着。
“三皇子,”在屏凤外侧,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事情可都办妥了?”
他微皱着眉,斜着眸子,侧头看向映显在屏风上的黑影。
“是,都办妥了,只是……”男人略一停顿,未再说下去。
“只是什么?”白渊问着,明显开始不悦。
“只是他们似是不信,仍在搜寻。”
“哦,”他闻言,转过头来看着我的脸,带着轻笑,带着嘲弄之意,“只可惜,由不得他们不信。”
他倏地松了手,我便直直的软倒在地,全身的酸痛更加明显。
“传令下去,拔营回朝。”他转过身,对着外侧的人大声吩咐着。
我抬头看着他显得巍峨不已的背景,心头烦乱不堪。
他如此便要搬师回朝,他竟如此轻松简单的便要回去了,如此说来,北应的边垂之境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了。
只是,只是我的命运又会如何,如令落在他手中,我的前路堪忧,也不知那奚彦是否会念在昔日旧情,派人来打探我的消息。
唉,只可惜,我与他的那点昔日旧情,只怕还不够那份量值得他派人大肆的搜寻于我。
“怎么,可是在担心自己?”不觉间,他已回过身来,“你大可放心,至少现在,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他勾唇邪笑,一甩大袖,向外走去,留我一个趴俯在冰冷的地面之上,顾自哀怜。
若说我是最为享受的俘虏,此话一点都不假。
除了****好吃好睡,我甚至还有豪华的马车代步,是问这天下还有谁能有我这等享受。
大军行至大概第五日,终于到了凌国都城梵襄。
这是个比梁都更加繁华的都城,屋宇楼房鳞次栉比,排得密密紧紧,人流如织的街市,车马如龙穿梭而过,果然不愧是最强盛的凌国都城。
只是,进入皇宫的那扇大门同样是那般的沉重,背负着千百年来的罪恶,将丑陋的和纯清的分成两个世界。
我未被打入所谓的天牢,也没被囚禁在阴暗无光的囚室,更未进那铜墙之内,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属于白渊的府邸。
无人知我的身份来历,也无人敢打探,只能三五成群,在我背后小声抒发自己的猜想。
我已彻底断了落跑的念头。
这一路行来,我从未见到奚彦打探我消息的蛛丝蚂迹,在白渊的严加看守之下,我根本是动弹不得,更不用说逃亡。
既然他都说了现下还不会让我死,那我便宽心大胆的享受着帝皇般的待遇。
由任侍女七手八脚的帮我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发现自己终于能以真面目示人。
许久不曾将这轻纱柔缦穿在身上,现下竟对着镜中的美艳依人倏生了一种陌生感,原来我身穿女装便是这模样,连自个儿的记忆中也找寻不出来了。
只是,这身五彩的服饰总觉得碍眼,便不顾众女子的劝阻,执意换了一身淡雅的衣饰,这才觉着自在了些。
痴痴的傻坐在房中,顾自出神,渐渐的,思绪被飘入耳中的美妙琴音所吸引,心绪随之起伏。
琴声时而如小鸟清扬欢快,时而如寒风泣泣,我的心情也随之忽喜忽悲,大起大落间,竟落得满脸泪水。
那琴曲便如我这几年的写照,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竟只一曲便隐含了所有。
琴声蓦然便消逝了,如被突然惊扰的鸟儿一般,逃窜着失了踪影。
我倏的站起身来,圆凳被我撞得翻倒在地,一群侍女忙着扶凳探看我有否受伤,但我只是伸手推开她们,冲向门口,猛的拉开那扇房门,白渊便直挺挺的立在门前。
“三皇子。”一群婢女惊恐的跪倒在地,颤颤微微的行着礼。
我瞄了一眼整齐跪成一行的人,再转头看看眼前身着白衫的男子,现下的他我到不觉有何可怕之处。
“你们都下去吧。”他连看都未看一眼,便让她们都退出了房内。
“怎么,伤还未痊愈便想跑不成?”他讪笑着,提步跨入房内。
“我如何再傻,也不会待到了三皇子的地儿才想到逃跑。”我倚在门边,闲闲的看着他在房内转悠。
“这寝房你可满意?”转了一圈之后,他开口问道。
我嗤鼻一笑道:“不知若有人问起我是何人,三皇子如何加答?”
“我掳来的女人,也是我看上的女人。”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拇指轻浮的滑动着。
我偏开头,躲过他的手,侧身便逃至房外,回头看着他。
“可惜,若一不留神,这女人便会要了你的命。”我回头,回应我的只是他在身一的一声轻笑。
迈步在房前的小院踱步,院中植着几株桃树。
不知不觉间满园桃花竟已被绿叶压过了势头,不时有片片随风飘落,隐隐的还能见到几个渐渐成形的青桃,更有甚的,依恋恋不舍的护着桃型,不肯落下,便如那首桃花诗。
桃花园里桃花开,桃花蕊蒂结蜜桃。桃花园里桃花落,花落亦怜树上桃。
连这看似娇弱的桃花都有要保护的人,偏偏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守不了,也难怪如今落得这等下场。
我苦笑一声,伸手将那棵才成形的青桃硬生生的抠下,紧紧的握于手心之中。
“怎么,你不喜欢桃么?”
我侧头,不愿让他看到我眼中的脆弱,不想满足他的自大之心。
“若不喜欢,我命人将这桃树砍了。”
“不必,这桃花好看。”我丢下一句便转身回房,重重的关上了房门,将一干人等都关到门外……
睁眼躺在床上,直至房外不时的轻语之声将我惊扰。
我懊怒不已的拉开房门,便将几个婢女站在桃树之下,不停的向桃枝探手。
“你们在做什么?”我大声一语,冲向她们。
她们被我一吓,惊了掉落了原本攥在手中的东西,竟是那一粒粒才成形的桃子。
“三皇子说姑娘不喜欢这桃子,让奴婢们摘了去。”
我蹲下身去,颤微微的手不敢去捡那几粒被捏得变了形色的小桃。
就算有桃花的倾尽怜爱,就算有桃花的心心不舍,可还未长大的青桃便如此无声的逝去了。
“桃花落尽谁人怜?桃花落尽谁人怜?”
痴痴的看着掌中渐渐干枯的幼桃,我不禁喃喃自问着。
身后的婢女见我未再阻止,便推攘着继续之前的动作。
我猛的站起身,丢开手中的桃子,冲进她们中间拉扯着。
“不准摘,不准摘,都走开,走开,滚,滚。”
我发了狂一般,将她们远远的推离桃树。
她们惊恐的看着我,不知所措的互相探看着,“发生了何事?”白渊冲进了院子。
我却什么都顾不了,全身是无法克制的颤抖,那种寒意直达心底,整个人都像是快被冻僵了一般剧烈的抖动着,只能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身体,以此籍期得到一丝丝的温暖。
原来,那青桃才是我,没了桃瓣的僻护爱怜,我什么都反抗不了,甚至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无法自己撑握,只能随波逐流,渐渐走向灭亡。
“哈哈,哈哈,”哭泣夹带着笑意,我不知自己到底是想笑还是哭,只是依着桃树滑坐在地,顾自垂泪,“哈哈,啊——哈哈。”
“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了?”
白渊扶着我的肩,手脚快乱的询问着,却得不到我的回答,一股怒气不由的延伸到了婢女身上。
“你们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激动?”
“没有,奴婢们没做什么,三皇子,”侍女被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惊恐的低垂着头,“奴婢们只是按照您的意思将这树上的幼桃站下,连一片桃瓣都不敢碰,只是姑娘就这么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不准奴婢们将这桃子摘去。”
我勾着唇淡笑抽噎着,只是他的一句话,她们便要将这桃子都摘了去。
是啊,只需他一句话,如今只需他一句话,我便会像这些桃子一样,从这个世上消失,然后被这滚滚红尘吞蚀掉所有属于我的记忆。
撑起身子,我拖着虚浮的步子慢慢的踱回屋子,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虚弱的睁开双眼,我仍在凌国的皇宫之中,一切都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