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蹲下身子,左手燃起一团真力火来,照亮了史香白净的脸蛋。右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去,碰了碰史香的小嘴。史香被电得浑身一颤,骂道:“小怨妇,我终会杀了你。”欲待挥手挡开,却被阿方拿住了手腕。惊呼一声,整个身子跟着颤抖起来。
阿方痛快地笑了笑,左手收了火,整只手掌都贴到了史香的脸上。史香痛叫一声,一脚踢开了真力爪,另一脚撩起来,踢中了阿方的额头。阿方的身子登时滚出老远。
龙少大觉解气,暗道:“打死他。”
史香站起身来,跟着拍出一团淡蓝的火焰,呼的一声,裹向阿方。阿方忙跃到树上,凶巴巴地道:“你别逼我。”待火焰飞过才跳下地来。
史香厌恶道:“逼你又怎样?小心先生拔了你的皮。”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阿方想到无常,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兀自要强道:“小荡妇,你真当无常会偏袒着你?”
龙少也有此问,无常竟眼巴巴地看着阿方乱来?
史香回过头来,怒道:“你可真是又疯又傻,接着,用这把刀动我一下试试。”扔过一柄小刀去。
阿方接在手中,认出是史香的贴身匕首,细细地瞧了史香一眼,不知她弄什么鬼。史香见他迟迟不动,骂道:“呸,脓包!”转身入了密林。
龙少细细搜索,再没见到史香的身影。阿方扔了匕首,骂道:“臭婊子。”随即也入了密林。龙少再看时,无常竟也不知去向。
小弟缓缓飞高,整个望天门尽收眼底。夜色中点缀着淡淡的荧光,整片林子显得异常的诡谲。
小弟盘旋来去,悄然无声。忽见峰顶符碑处,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似在说话。龙少忙指点小弟飞临上空,细细看下去,其中一人身材高壮,袍袖飞舞,像是无常。另一人身形稍矮,又被无常挡了,认不出究是谢贤、史余音还是别的弟子。
半柱香过去,忽听史香凄楚喊道:“不!”转身跑出两步,默然呆立半晌,沿小径入林去了。
方知是史香,难道无常在要挟她?
一路寻去,终于在后山墓地见到了她熟悉的身影。此时已是深夜,几株荧光植物映着她身前墓碑上红色的墓志铭,凡过往之人见之,无不觉得邪门。这是历史教习长女史艳的墓,她三年前裸尸荒野,身上多处瘀痕,因凶杀现场偏僻,三位教习都猜测是熟人所为,然而至今仍查无所获。
想到史艳,心中一阵失落。既没保护好姐姐,那么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妹妹。回过神来,便见史香解开了衣带,任长袍自然滑落在地。她想做什么?
按低雕背,再也不怕被她发觉。见她穿着青色短衣,于寒风中静静地站着,无数往事瞬间闪过脑海。她是在悼念史艳么?
心中一酸,若史艳还活着,已是二十四岁,是所有同门的大姐姐,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她惨死的那个晚上,他曾偷偷立誓:有朝一日,定要凶徒生不如死。
“找得我好苦。”阿方的声音忽然传来。
龙少回过神来,才见阿方也站在了墓碑旁。史香冷冰冰地道:“姐姐,你有没有恨我呢?”
阿方缓缓向她靠近,道:“你常来看她,还能恨你么?”
史艳咬牙道:“恨,一定恨,凶徒至今未死!”
阿方道:“哼哼,要是换了别人,早该被你这模样吓走了。可我偏不信这邪,除了龙少那小杂种,还没人碰得了你么?”说着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史香浑身一颤,却并没反抗,咬牙强忍着阿方手指传过来的电流。
龙少又急又怒,又迷惑不解,忙使出轻身工夫,沿着树干滑落地面,离着墓碑三四丈远伏着。饶是一动不动,身子也不断冒出虚汗来。
林中风吹草动,墓碑此隐彼现,十分的阴森。
阿方见她强忍,脸上大有得色,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道:“这才像样。”凑过脸去,想吻史香的红唇。忽地惨叫一声,一跃退开,捂着嘴唇骂道:“贱人,你当真不怕死么?”
史香强自平定心绪,道:“姐姐,你常教我女子要娴静知礼,妹妹该死,竟一再忘记。”
阿方怒道:“无常先生已将你许给我了,再反抗也无用。”忽然欺身而近,捏住了史香的喉咙。史香镇定自若,哼了一声。
龙少这才知道,原来无常适才和史香说的,是要将她许给阿方。可她生父尚在,落雁峰又遭人暗算,岂可在此时谈婚论嫁?环顾周遭,墓地暗影重重,实难察知有无外人窥探。
忽听史香道:“你想要是么?”语气带着半分阴柔。
阿方瞧了红色的墓碑一眼,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史香转身向着他,纤纤玉指拂过他的腰腹。阿方浑身微颤,忙脱了长袍,任由史香的手指游来荡去。温润的触感,好似冬日的炭火,仿佛夏日的凉风,阿方自小而大,头一次体验到。
史香的手指越来越低,灵蛇一般向下游去。阿方紧张得双手发抖,呼吸粗重,挺起腰腹,微微闭上了眼睛。
龙少心潮起伏,不知史香意欲何为。忽听“啊”的一叫,阿方神情松懈,似已完事儿。史香的手指刚移到他的胯前,忙缩回了手。不一会儿,便觉腥膻味异常的刺鼻。
史香微微皱眉,趁着阿方丢魂儿的一瞬,右手一低,掌缘带着淡蓝的薄锋切向他的胯下。掌至中途,忽听哧的一声,手腕被石子打中,歪向一侧。史香“啊哟”痛叫,四处搜寻,方见无常立在两丈远处。
阿方听到动静,忙睁开眼来,骤然见到无常,吓得魂也没了。忙拿起长袍穿上,双手抱拳道:“阿方见过无常先生。”
无常双眼死死地盯在史香身上,半晌方道:“峰上危机四伏,不和气便只有死!”
史香扭头向着暗处,只当不闻。阿方连连称是,道:“弟子一定谨记。”
无常道:“呵呵,你也尝到甜头了是不是?”
阿方窘得脸色通红,恭谨地道:“是,谢过先生。”
无常道:“谢什么?男儿志在天下,岂能为女色所迷!你可知你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液?
阿方忙道:“谢先生教诲,家父母是谁,至今仍是不知。还望……”
史香道:“还是不知道的好,没的玷辱了燕家的门楣。”
阿方恨了她一眼,道:“若是没有父母,何来的血肉之躯?”心中一怔,为何她说是玷辱了燕家的门楣?
无常仰视着天上的月亮,悠悠叹了口气,道:“落雁峰遭人暗算,谢老、史老下落不明,多半已遭不测。我无常独木难支,微知院再难恢复昔日光景!你明日便下山去如何,燕方?”
燕方满脸疑惑,点头道:“是,一切听先生的。”
无常嘉许地瞧了他一眼,道:“你身体里流的是燕家的血液,是中州文帝之子,待你位尊九五,先生也还要求你办事呢!”
燕方心中一震,无常的话,他哪里敢有丝毫怀疑?思绪登时飘到了几千里外的中州。身子轻飘飘的,好似已踩在了云端。三五仙女笑盈盈地飘过,递上琼浆玉液,亲昵的叫着“大帝”。忽听无常轻咳了一声,再不敢胡思乱想,慌道:“弟子为先生办事,那是天经地义,先生可别说笑啦!”
无常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论何时,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燕方忙道:“是,谨遵先生教诲。”
史香本已背对着二人,此时回过头来,道:“我去寻爹和谢老先生了。”
无常扬声道:“所有的人和事,今晚必须做个了结。”
史香轻轻叹了口气,拾起长袍披上,转身离开。燕方道:“我也去寻谢老先生和史老先生。”走了另一条小路。夜色下只剩无常,依旧穿着他那身灰色长袍,瞅着天边明玉一样的弦月,像夜游的鬼神一般缓缓离开。
龙少不敢跟去,回思适才三人的对话,总觉得事有蹊跷。难道峰上的黑衣人全死了?为何没给燕方碰上?两次见到燕方,暗处皆伏着无常,莫非他一直护卫在燕方左右?心中一酸,不禁思念起谢贤来。
谢老先生,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采了两株野菜吃了,聊以充饥。缓缓走到墓碑旁,用干木棍刨了个小坑,而后将木棍笔直地插在坑里,复用泥土填实。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大师兄,改日找着你的遗骨,师弟再重新为你立个石碑,唐突之处,望你千万海涵。”
寒风拂过,带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隐约似有簌簌之声。
龙少起身寻去,忽见大树之上吊着一人,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他一颗心砰砰直跳,伏于暗处,一动不动。淡淡的荧光之下,只见那人身形微胖,浑身黑漆漆的兀自冒着青烟。
他矮身走到大树下,细瞧那人,原来是被烧死的,他的瞳孔放大,脸上兀自带着惊疑之色。模样依稀便是二师兄李牧。他心中大痛,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突然恨起无常来,为何只保护燕方一人?
一定要带史香尽快离开,无常对她不善,黑衣人更不会心慈手软。树木的摇曳声中,隐隐还有别的声息。仰头看去,两轮弦月似蒙上了一层黑纱,有细小的黑点成群移动。
龙少心中骇然,忆起摩天崖下所见,难道那些黑点都是猛禽?空气中弥漫开腐臭的气息,闻着十分的反胃。空中一黑点急速坠下,落在树梢,腐臭味登时大盛。龙少爬到树上,捂鼻靠近,只见黑黑的一物,化出真力火来,才看清是一只半腐烂的饕餮鸟。
饕餮鸟个小喙长,性情凶猛,成群活动,向来只生活在幽州。何以落雁峰会出现?看着月下成群的黑点,登时打消了乘雕的念头。
“仔细些。”
龙少吓了一跳,细细听去,几丈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忙伏低身子。隐约见是三个黑衣人,手持钩镰,一路搜寻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