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忘了说,当日周途没有问姓名,从武林盟逃出又在秋风寨捡了一条命的那位黑衣人,姓应,名唤如是。
这日江谈笑想找师叔道别,师叔却不在山上农舍,想必是去了秋风寨。江谈笑一路快马加鞭盘山而下,赶到了秋风寨。
松子领江谈笑进牛老二的营房汇报时,远远就又听见震天响的笑声从里间传来,时不时有酒坛子碰撞的闷响。
因着俞欢师叔这层关系,江谈笑与牛老二也算熟识了,便交代松子:“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回吧。”
“是,少侠请,有事您吩咐。”松子伸了个手势,不再跟上前。
江谈笑刚一迈进门槛,就听到牛老二又是一阵大笑,叫道:“老俞兄弟,你莫不是喝上头了,现在变卦还来得及。”
俞欢一口回绝:“不改,不改。”又回头对一直静坐着的应如是叫道:“小子,我的身家可都压在你身上了,你争点气。”
江谈笑进来便是看到此番场景,他倒是见惯了牛老二和师叔喝起酒来的架势,只是没想到之前被关着的应如是也在。
江谈笑故意清了清嗓子,问:“这又是在赌什么呢?”
牛老二闻声朝门口看,见是江谈笑,大喇喇的将他拉了过来:“江小兄弟来得正好!你师叔押我打不过这小子,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说着指了指应如是。
前些日江谈笑得了周途交代的驱寒丹后,来秋风寨与应如是见过一面,且交代了牛老二给应如是换个房间好好养伤,两人算是认识了。
这会儿应如是见是江谈笑过来,礼貌性朝他点了点头。
江谈笑拍掉了牛老二的手,抱歉道:“对不住了牛二哥,这回我也站师叔这边......”
“你们!走着瞧吧。”牛老二气哼哼将手臂一插。
应如是是被牛老二和俞欢二人撒着酒疯强行拉进房间当赌码的,从进屋坐着便一句话不说,静静看着二人相互叫嚣。
江谈笑一来他如释重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是来道别去岳阳吗?”
江谈笑心里一怔,暗道这人实在有城府,一副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样子。
周途少侠医者仁心不予计较来路,可他江谈笑做不到安心把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放进尘兵山。
江谈笑从小聪颖,很招人喜欢,加之又是气傲的年纪,心里对自己是有自信在的。但他与应如是不过仅仅见了两面,还没等将这人摸清个来路,对方却明镜似的把他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没有人会喜欢被外人看个清透,应如是的眼眸越是幽静的不动声色,江谈笑越是没办法捕捉他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越是想捕捉对方的动机的时候,越是将自己暴露了个无疑,这是个让人不安的死循环。
江谈笑面上却没有显露什么,回答道:“是。”
说着他向牛老二抱拳道:“牛二哥,我要下山一段时间,我不在,你可要替我照看好师叔。”
俞欢听了这话,不悦得眯着眼,醉醺醺道:“去去,没大没小,我比你大上一轮还多,你把我当什么了,需得牛老二看着?”
江谈笑将一身酒气的俞欢扶回了座位:“是是,侄儿没大没小,是侄儿喝多了就跟人打架拼命,是我不知好歹。”
牛老二一拍胸脯,爽朗道:“江小兄弟你放心,你师叔这不在山寨玩的好好的,不碍事。”
江谈笑看老牛也喝得差不多了,暗叹这也是个不靠谱的。
应如是突然一笑,说:“我伤好之前是不会离开的,你放心。”
江谈笑百转思量,拱了拱手:“如此麻烦你了。我此去要与周途少侠汇合,你有什么话要带的吗?”
应如是微不可查地恍惚了一下,江谈笑尽收在了眼底,他目光灼灼的审视着,等着应如是答复。
良久,应如是低下了眸,道:“你告诉他,我愿意让他一试。”
岳阳城虽不是都城,但却实实在在是个好风景的去处。
自古以来多少文人骚客写尽了洞庭风光,说尽了巴陵夜雨,早年国泰民安的时候,四海游侠最爱的去处便是这里。
荆衷儿与周途同骑一骥,就如当年从兔子崖回家一样,荆衷儿轻轻抓着周途的衣襟,有点过意不去:“本来十二岁时该学骑马了,我们却上了岛,再没机会学。”
周途说:“现在出来了,确实是学会了能方便点,等到了岳阳找机会教你吧。”
荆衷儿应了一声,突然提醒道:“如果见了周游可别跟他说,他要知道我到现在连骑马都不会......”
周途面上止不住的笑意,道:“你俩从小就争个没完,不肯在对方跟前丢面子,小时候他也有不少糗事让我不要告诉你。”
“是什么事?”荆衷儿立即提了兴致,好奇问。
周途摇摇头,说:“既然是他让我不要说的事,我自然要保密。”
“无妨,他落在我手中的把柄用一辈子都用不完。”荆衷儿撇嘴,其实心里还是想知道......
有诗云——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云梦大泽闻名已久,秋波旖旎,水光潋滟,大有‘落霞孤鹜齐飞,秋水长天一色’之美。
武林盟坐落在岳阳城,饶是动荡的年代,四方侠士往来,也带着岳阳城的客栈生意红火起来。
流水的银子铁打的招牌,这家名为‘云梦泽’的客栈可谓是岳阳城里名声最大的客栈,来这里住过的不乏有天下名仕、达官显贵,每日里最是鱼龙混杂。
人多口杂的,想要知道什么江湖秘闻,什么风雅趣事,来这里打听准没错。
荆衷儿和周途到柜台上准备开房间,眼尖的小二忙凑过来问:“可是周公子与荆姑娘?已有人为二位订好了楼上雅间,请随我来。”
荆衷儿与周途面面相觑,狐疑地跟着小二上了阁楼。
云梦泽客栈得客房是传统的四方院子,一共有三层。木栏走廊在四面隔了一圈,中间空出个小花园,每个房间只要打开窗子都能看到院中美景,是南方这边的客栈最爱布置的格局。
一层喧闹潮湿,价格也低,一般住的就是些赶路的家仆或做小生意的商人。二层三层相对清净,外窗又能随时看到街市。三层视野更佳,二层次之,一般有点钱或是有身份的人都会首选三层。
荆衷儿与周途径直被领上了三层西北角,外窗正临着主街,关上外窗里面又很是清净。
三层的走廊里还站着两人抱着长刀在说话,劲装短打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侍从,看到周途和荆衷儿上楼,好奇的多瞅了几眼。
荆衷儿留意到他们的目光,回看了一眼。
荆衷儿边走着,问小二:“是什么人订的房间?”
小二点头哈腰:“是位出手阔绰的年轻公子,说是让小的在楼下候着,这不,小的都仔细候了一晌午了才将二位盼来。”
这种讨赏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周途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给小二,说:“您费心。”
小二利索接过,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悦。
云梦泽是个大客栈,平日里住在三楼的客人各个出手阔绰,这二人看着像模像样,却没想是个抠门的。虽然心里不悦,小二脸上还是很快恢复了献媚的笑,说:“公子哪里的话,您里面请,姑娘的房间就是隔壁这间。”
人领到了钱也拿了,小二欠身退下,说:“二位请便吧,有事您吩咐。”
小二人一走,荆衷儿说:“这三层的房价怕是不菲,你给的赏银都能在普通的客栈住上三天了,这小二却丝毫不稀罕。”
周途笑叹:“有钱能使鬼推磨,师父给的盘缠怕是不够花咯。”
“你们不用操心银子,尽管住着就是。”
侧对着荆衷儿房门的拐角房间内,有一人推门走了出来,笑哈哈道。
翩翩少年一身青衣,干净明亮,笑的清朗。
“江少侠?”
荆衷儿凝眸看着,江谈笑与十二岁时的模样当然大不一样,荆衷儿有些不太确认。
江谈笑双臂抱于胸前,露出尖尖虎牙,很确定的说:“没错,是我。荆姑娘别来无恙?”
荆衷儿这才确认无误,心中惊喜。
故人重逢,荆衷儿也止不住的笑,道:“一切安好,原来要与我们汇合的是你!”